大年初一清晨,(身shēn)在京城的胖子,接到了徒弟鞏項的拜年電話,又和鞏一卦客(套tào)了兩句,這才知曉目前整個玄門江湖上,都流傳開了相術宗師荊白,久居蜀川山中的消息。
最初胖子也沒多想,畢竟荊白去往蜀川時,就曾向他打過招呼,必要的(情qíng)況下還需要胖子出手相助,而且,荊白已然和豫州林陽市的洪裳就此事討論并做出了決定。所以荊白也有可能通知了其它的江湖玄士,消息傳開也就不足為奇了。
但吃過早飯,正準備去往栗洋家中,給栗天峰父母拜年時,胖子坐進車里才忽然省起,事(情qíng),沒那么簡單。
荊白這家伙
玩兒得是真高,也足夠狠。
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
胖子覺得如果換做是自己,斷然不會干出這種事兒來。甚至,自己會悄無聲息地突擊,干掉湯泉寶,然后再向江湖公布湯泉寶的各類罪責,反正有足夠的證據來佐證。
這樣做的最大好處是,確保己(身shēn)的絕對安全,也保證了翟、康兩家人的安全。
但壞處嘛
在胖子看來不算壞處,但在荊白看來則是沒能把利益最大化,那就是師出之名不足,“偷襲”這種活兒,甭管出發點是正是邪,聽起來都不那么正義。
荊白這種行為方式,雖然風險(性性)更高,卻可以將利益最大化
而且從人心忖度方面來講,荊白這么做,反倒是會降低一定的風險,但降低的,只是翟、康兩家人的風險,卻給己(身shēn)帶來了極大的風險,也把整件事,推到了一個幾乎沒有斡旋余地的墻角。然而一旦出現意外,荊白喪命,又或是(身shēn)受重創的話,翟、康兩家普通人,勢必會承受湯泉寶宣泄的怒火。
荊白這么做,給了湯泉寶思忖、準備、防范的時間,看似給了湯泉寶談判和解的機會,實則已然堵死了湯泉寶談判和解的路子將來一旦發生沖突之后,荊白將占據絕對的道德制高點,不僅師出有名,而且沒有將湯泉寶及其已經過世的父親所為惡行,宣告天下,還給予了湯泉寶解釋、贖罪的機會。
可事實上,面對這般(情qíng)況,湯泉寶又能怎樣去找荊白談
怎樣才能和解
畢竟,湯泉寶及其已經過世的父親,二十年前害死了一個無辜的生命,并以康、翟兩家數人的人(身shēn)健康和陽壽,替湯家承受了天地之間給予的災劫。
事到如今,讓湯泉寶怎么做
遠遠不夠
怎么贖罪
除非湯泉寶大義凌然地站出來,在玄門江湖上公開為曾經的過往誠懇認錯之后,再自裁其命。
湯泉寶會這樣做嗎
答案是明顯的。
即便是湯泉寶愿意用錢,去彌補翟、康兩家人,并能夠得到翟康兩家人的諒解可玄門江湖的規矩,不是法律,草莽之中的恩怨是非很多時候更為分明過分的清晰了,有好處有壞處,譬如冤冤相報沒完沒了,比如矛盾調解的話,可以當面鑼對面鼓地談,有人居中調解,一旦談妥,那就得說話算話。
所以翟康兩家得到巨額賠償后,不再去恨,不再去追究,玄門江湖仍會追究。
這和尋常社會中的諸多(情qíng)況類似。
兩家發生爭執沖突后,一方造成了另一方重傷殘疾甚或死亡,法律責任需要承擔,但過錯方積極賠償達成諒解后,在量刑上必然會減輕許多。可在諸多民眾看來,則不然,民眾會堅決地認為賠償是應該的,畢竟造成了受害者的重傷殘疾或者死亡,但量刑不能因此而減輕,這是兩回事兒。
說難聽點兒是“站著說話不腰疼”,說好聽點兒,這叫秉持著一份正義良善之心
玄門江湖復興,漸趨繁榮之時,荊白率先(挺tǐng)(身shēn)而出,其威望在江湖上可謂一騎絕塵,他怎么可能(允yǔn)許,湯泉寶以經濟賠償的方式去贖罪而且荊白如果高舉著道義的大旗,玄門江湖中人,又有誰,好意思站出來替湯泉寶斡旋
開著車停在栗洋家所在的小區大門對面,胖子等待栗洋出來接他時,拿著手機猶豫著,終究沒有撥通荊白的電話。
江湖斗爭,何止是中的刀光劍影快意恩仇
同樣是斗智斗勇,勾心斗角中充滿了(陰陰)謀陽謀。
荊白真是不簡單啊
想到當初和荊白初相識時,自己竟然三番五次欺負荊白,還梗著脖子瞪著眼,擼袖子要大耳刮子抽人家,甚至還訛詐了荊白三十萬元荊大師肚里能撐船啊
胖子有些后怕地打了個哆嗦。
想想自己如今結識的這些人中,荊白當年給馬有城布局坑錢,反手就被馬爺給迫得膽顫心驚,明知道馬爺是要利用他去坑郭盛華,還就得去不為別的,一是為了錢,二是他得在無聲無息中,心有靈犀地幫馬爺把事兒給辦了。
再想想京大的老院長、校長,當初在租房的問題是,不去招惹潑皮徐先進,可一旦事發變故,反手就把溫朔給捧起來,然后京大校方各自得利。
老丈人黃申,黃家那位老太太,當初布局盜走尸煞栽贓到溫朔和楊景斌(身shēn)上的秦落鳳
看似愚鈍實則有大悟天賦的洪裳,偏居一隅躲江湖的鞏一卦,從香江港千里殺至中海鋪家鎮,差點兒把布下風水大陣以逸待勞的荊白給干掉的慕容秋江,大草原上的娜仁托婭,未曾謀面卻著實有著非凡玄法的湯泉寶
再有最近剛剛熟悉了栗天峰,不得已以陽壽易陽壽的那位顯貴
他媽的
胖子狠狠拍了一把方向盤,這世道
胖爺我這么老實巴交,憨厚實誠,又沒啥本事沒啥見識的小地方人,以后在這世上還怎么混啊
也難怪入京以來,胖爺我就一直吃虧
胖子(欲yù)哭無淚地嘆了口氣,眼瞅著栗洋在對面的大門口招手,便按了按喇叭,然后啟動車轉彎開了過去。
這年,還是要拜的。
不拜的話,怎么往回撈本兒啊
雖說吃虧是福,但能少吃點兒,就少吃點兒不是
一進家門,胖子就滿臉堆笑地拱手向栗天峰和章茜華拜年,祝福的話卻不說太多,點到即止。
而栗天峰和章茜華,再次見到溫朔,于上次的態度截然不同,明顯(熱rè)(情qíng)了許多自從上次溫朔給把脈和叮囑了注意事項之后,章茜華就覺得自己的(身shēn)體、精神狀況明顯好轉,而栗天峰,更是深知其中之密,有溫朔出手相助,使得他在“單位”,來了一出令人瞠目結舌的絕地反擊,大勝侯君齊。
所以,老兩口豈能不對溫朔(熱rè)(情qíng)有加
坐在沙發上稍稍客(套tào)閑聊一番后,溫朔注意到栗天峰抬腕看表,便明白自己該走了。
大年初一,來給栗天峰和章茜華拜年的人少不了。
所以溫朔才會趕早過來。
他微笑著,腆著臉說道“栗伯伯,上次來您這兒,有幸欣賞到了您那一方端硯,著實令人驚嘆,所以回去后我就琢磨著,想以此為代表(性性)的工藝品,寫一篇關于唐代工藝品的論文,您看我能不能再仔細觀賞一次”
栗洋神(情qíng)有些錯愕,以他對溫朔的了解,這小子不該如此沒眼力介啊。
令栗洋更為驚訝的是,父親竟然微笑著點頭答應,起(身shēn)示意溫朔隨同他去書房,而且當栗洋起(身shēn)準備跟著一起去世,父親竟然皺眉說道“你進來做什么”
“呃”栗洋一臉尷尬和困惑。
“這都幾點了”栗天峰斥道“去,該打電話的打電話,該登門的登門,你準備幾點拜年”
“哦。”栗洋應聲一臉困惑地坐回到沙發上。
溫朔訕笑著點頭哈腰滿臉感激地跟隨著栗天峰,走進了書房。
書房門關上了。
栗天峰走到書桌前坐下,神(情qíng)淡然地說道“有什么事,說吧。”
“大年初一,本不該和您老談這些不開心的事(情qíng),可晚輩也知道,您平時(日rì)理萬機,時間寶貴,也不好叨擾您,而且有件事(情qíng)也是臘月二十八發生的。”溫朔恭恭敬敬地站在書桌前,輕聲把那位顯貴,給自己打電話,發短信,然后找到公司對談的經過,簡單講述了一遍,只是沒有講以陽壽易陽壽的詭異非凡。
至于如何與那位顯貴達成了妥協,則是溫朔低三下四委曲求全,在那位顯貴的面前痛哭流涕就差跪地求饒了。好在,那位顯貴大度,最終讓溫朔賠償了一筆不菲的資金,才原諒了他。
這是訴苦。
聽完溫朔的講述,栗天峰微微皺眉,淡淡地問道“你,為什么不提我”
“那位叫什么名字,都沒告訴我,我怎么能提您”溫朔苦笑著搖了搖頭,道“再說了,這種事兒本來就是大忌,對方知道這事兒,也清楚您和我認識,我如果再提及您,想以您的(身shēn)份來唬住對方,那豈不是把您往火坑里推嗎所以我只能實話實說,就是巧合您和我根本談不上有任何(情qíng)分。”
栗天峰滿意地點了點頭。
此時再看溫朔無奈苦澀、悲憤又卑微的神(情qíng),栗天峰向來沉穩如水的心,都不(禁jìn)亂了。
有些心疼,有些歉疚。
這便是殘酷的現實。
縱然(身shēn)負神秘玄法絕學,但草莽中人,又是出(身shēn)卑微又怎能抗得過煌煌天威、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