掐決誦咒的同時,鄒天淳變戲法般抖手甩出了幾張符箓,屈指輕彈,符箓在半空中迅疾燃燒,爆出了一團團火光后,又迅速消失不見。
鄒天淳則原地踏罡布斗,神情凝重,氣機與天地相參,細細感應其中異樣的詳細狀況。
狂躁的馬兒在遲寶田的安撫之下,終于安靜了下來,但仍舊不安地原地踱步,不時地打著響鼻,一雙眼中透著清晰的恐懼和祈求,時而望向遲寶田,時而看向在那邊踏罡布斗的陌生人。
遲寶田緊皺雙眉,心生忐忑。
他再如何不信,到了這份兒上,也不由得開始懷疑,這邪行的東西,到底是啥?
難不成,今兒就要見到了么?
以往自己沒少縱馬進山,也到過工地檢查,這匹自己最愛的好馬,可從未如今天這般狂躁恐懼。
而鄒天淳的神情,又是如此嚴峻……
遲寶田完全相信,鄒天淳絕對不會在他的面前裝模作樣從而如江湖賣狗皮膏藥,或者跳大神的那些神棍們似的,只為了能夠從事主手中多騙取一些錢財。
所以,什么情況?
想到這里,他忍不住從兜里掏出煙來,點上一顆深吸了一口,按捺住心頭惶恐,一邊將那把獵槍從馬上摘下來,拉開槍栓,凝眉觀察著山林四周,神情凝重中,透著其秉性的剛毅和無懼。
娘的!
甭管什么東西,敢露面就是一槍!
但,始終沒有任何奇怪的東西出現。
而鄒天淳,雖然已經停下步伐,但一手掐決高舉過頂,一手掐決端在腹前,雙腳以一種怪異的姿態站立著,腳尖朝內,而且左腳腳尖朝向,是右腳的中間位置,相距不過十公分。
看到這般因為雙腳站立的怪異,從而不得已雙腿別扭著,屁股歪著的鄒天淳,遲寶田差點兒沒忍住笑出來。
這叫啥情況啊?
跳大神怎么還要男扮女裝跳仙女兒的舞蹈?
又或是,鄒天淳請神上身,請下來的是某位仙子?!
突然。
悉悉索索的聲音在山林中響起。
遲寶田端著槍猛然轉身,槍口指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旋即緊皺雙眉,面露疑惑——聲音從哪里來?
四面八方,到處都是。
聲音不大,但密集。
清晰,卻顯然距離很遠。
放眼看去,周邊的密林中,參天的大樹后面,巖石的后面,灌木叢中,似乎到處都有什么東西出現,好像每一個地方,都藏著一雙眼睛,正在盯著他們這邊看。
這可是大白天啊!
朝陽已經升起,晴空萬里無云。
真有什么陰邪鬼祟的東西,也不該在這時候出現吧?
高度緊張的遲寶田,強忍住了扣動扳機的沖動,他不知道自己該向哪里開槍,該不該開槍……這要是好端端的突然開槍,驚著了看起來正在作法,一動不動的鄒天淳,不大好吧?
而且,還會顯得自己特膽小似的。
什么都他媽沒看見呢,就貿然開槍,膽子被嚇破啦?
突然,一道影子驟然間從遠處的一簇灌木叢中躥出來,眨眼又消失在了幾棵大樹的后面。
遲寶田這次,再沒有按捺不住沖動,開槍了!
只是在開槍的一剎那,他激靈靈打了個寒顫,猛地抬高了槍口,如此,才險之又險地,沒有從后面將子彈打進鄒天淳的腦袋中。子彈從鄒天淳頭頂上方一尺多高的地方劃過,打入了一棵大樹茂密的枝椏間,只驚得飛鳥亂飛,枝葉掉落。
鄒天淳也被槍聲驚擾到,他猛地睜開了眼睛,旋即又沉下心來,唰唰唰連續擲出了幾道符,這才緩緩收功。
嗓子里,有咸腥味兒向上翻。
他知道,自己剛剛被槍聲驚擾,受了內傷。
強壓下內傷導致的氣血翻騰,鄒天淳咽下幾乎到嘴里的鮮血,調動真氣在體內迅速流轉,一邊轉過身來微皺眉看向遲寶田,略帶些責怪的意味說道:“寶田哥,你怎么開槍了?”
“對不住對不住……”遲寶田一邊擦拭著額頭上驚出的冷汗,一邊拎著槍走到鄒天淳面前,道:“剛才四周有些亂七八糟的響動,我擔心是什么熊瞎子啊、野豬類的猛獸出現,恰好不知道是個什么東西,在前面一晃就跑沒了,我抬槍就打,結果,結果差點兒打中你,他奶奶的,嚇得我一身冷汗啊,幸虧反應快,抬了抬槍口。”
換做旁人,干了這種事兒興許就不說實話了。
但遲寶田偏生坦率地把實際情況告訴了鄒天淳,看鄒天淳面露震驚,遲寶田又接著說道:“那玩意兒也不知道是啥,現在想想,就好像,是他娘的故意引誘我朝你開槍的。”
言罷,遲寶田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愛馬,趕緊扭頭看去,卻見自己開了那一槍之后,似乎一切異常都悄然消失。
馬兒眼神中已經沒有了先前的驚恐,還低下頭悠閑地啃起了青草。
再聽聽四周,也沒有什么悉悉索索那種詭異的,令人頭皮發麻的聲響。
就好像,壓根兒就沒有發生過這些。
這讓遲寶田愈發困惑,他對鄒天淳說道:“之前我可真的聽到了什么動靜,很奇怪,悉悉索索好像到處都有奇怪的玩意兒,那,馬兒受驚你也是知道的,可現在……”
鄒天淳冷靜下來,點點頭道:“你剛才聽到的那些動靜,是真的,馬兒受驚也是因為感受到了那些陰邪的東西。”
“什么東西?”遲寶田詫異道:“為什么現在沒有了?”
一邊問著,他一邊皺眉神情緊張地四下亂看。
“剛才那一槍,將陰邪的東西都嚇跑了。”鄒天淳道:“不過,只是暫時而已,其實以你的氣場,即便是不開槍,那些東西也不敢驚擾你,它們今天出現,其實主要是針對我。因為我一來,它們就嗅到了……嗯,是天生對于我這類人的恐懼、忌憚和敵視。”
遲寶田有些焦慮地說道:“到底是什么玩意兒?”
“通俗地說,是妖怪。”鄒天淳輕輕嘆了口氣,道:“事實上,就是世世代代生活在這里的一些,有了靈性的畜生。目前看來,我分析應該就是在咱們東北傳說中的黃大仙。”
“黃鼠狼?!”遲寶田驚道。
鄒天淳點了點頭,道:“你不用太緊張,這類東西沒有傳說中那么可怕,要殺人吃人什么的。而且,活著的黃鼠狼其實都沒什么所謂的陰邪靈性,只是受到了指示,去做一些嚇唬人的事情罷了。真正做到這一點的,是早已死去,卻機緣巧合之下,靈魂未散,反而更生靈性的一股陰邪之氣,當然了,我們可以稱之為鬼,也可以叫‘精’,咱們老話不是經常說嘛,什么什么玩意兒成了精,其實就是這個意思。”
“我靠,還真有這玩意兒?”遲寶田駭了一跳,縱然天生膽大,從來不信邪,當親身經歷過異樣,感受到了陰邪之氣,并且確認了這玩意兒的存在時,誰都會緊張、驚駭。
因為這玩意兒,看不見摸不著的……
世上什么東西最可怕?
未知!
“唉,其實也怨不得人家。”鄒天淳擺擺手,神情自然,邁步往來時的路上走去,一邊對跟過來的遲寶田說道:“本來人家在這兒生活得好好的,得天獨厚的風水寶地,靈氣滋潤,徒子徒孫一窩又一窩,小日子過得別提多美了。可是,寶田哥你把這地方給買了下來,然后又要在這里搞旅游開發,建山莊……驚擾了它們的生活,破壞了它們居住之地,每天這么多人在這兒開工叮叮當當的,哪怕動物沒有人的智力,下意識地也會反感,厭惡,敵視。更不要說,已然有了靈性的邪孽異物呢?”
遲寶田聽得一愣一愣的,點頭道:“是這么個理兒,將來山莊建成了,天天住很多人,還有一波又一波的游客,那豈不是更亂?到時候,還不得打仗死人啊?”
鄒天淳看了眼遲寶田,哭笑不得。
以目前的情況看,你的山莊還能建成嗎?考慮將來山莊開業之后的事情,未免太早,也太樂觀了吧?
察覺到鄒天淳的眼神,遲寶田立刻猜到了他的心思,大大咧咧地一手牽馬,一手拎槍說道:“你老弟既然說得這么透徹清楚,而且混出了這么大的名聲,肯定有辦法解決,對吧?”
鄒天淳神色間閃過一抹為難,搖了搖頭。
“辦不成?”遲寶田有些失望,又有些焦慮地說道:“老弟,這事兒你可得幫我一把,我這什么手續都辦齊了,前期投資也都砸進去了,而且消息也都傳遍了,最后好端端突然因為‘惹怒了山神’這個理由,而認倒霉歇菜,那我這張老臉往哪兒放?”
“我能解決,可……”鄒天淳道:“這地方是上好的風水寶地,換做在外面遇到這種地方,做什么,或者居住,都可以興旺發達,但,處在大山深處,風水寶地聚陰,凝煞,便容易生成邪祟之物。我能驅逐走,或者干脆誅滅當前作祟的邪孽異物,可是將來呢?而且一旦因為作法誅殺,形成了怨念,就怕會造成更多的邪孽異物,到那時,形勢就會更亂——當然這些只是我個人的分析和擔憂,具體到時候會出現什么情況,誰也說不準,或許會很好呢。”
遲寶田咧嘴道:“你這說了等于沒說,跟老哥我還玩兒這一套把戲呢?”
“唉,怎么可能?”鄒天淳搖搖頭,道:“我不是擅長相術堪輿的風水大師,對于這種情況只能靠個人的分析和猜測。”
遲寶田停步想了想,繼而翻身上馬,揮槍豪氣十足地說道:“甭發愁,回去慢慢想辦法,實在不行就不干了,無所謂嘛,老弟,上馬……回家喝酒去!”
鄒天淳怔了下,心生敬佩和些許歉疚,卻也沒再說什么,抬腿踩鐙上馬。
這一刻,他忽而想到了解決這個問題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