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年月日,晨。
鄴城。
這座城市位于漳水的南岸,是魏國北方邊境最大的一座城市。
從這里出發,只要渡過漳水,那么距離北岸的趙國首都邯鄲不過只有一天的距離。
魏國上將軍晉鄙,率領著十萬魏軍就駐扎在鄴城城外大約十里左右的地方。
十萬軍隊,這對于魏國來說可不是一個小數目。
事實上,這已經是此時此刻魏國所能夠動用的最高數量的常備軍了。
這樣的一支大軍,魏王圉當然只能夠交給自己最信任的人去掌管。
而這個最受魏王圉信任的人,便是魏國的上將軍晉鄙。
晉鄙今年四十有三,正是一個男人最為成熟的年紀。
這位成熟的男人長著一張棱角分明的方臉,目光冷厲,身材頗為健壯,行動間有板有眼,看上去猶如一塊冷靜的巖石,第一眼給人的印象就絕對是——穩重。
但此時此刻這位穩重的魏國上將軍,正準備去做一件看上去在這個時候不那么穩重的事情。
今天是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晚秋的時節即便是陽光也并沒有多少溫暖之意,空氣之中的絲絲寒冷提醒著人們冬天即將到來的事實。
剛剛訓營完畢的上將軍晉鄙用過了早餐,然后命令自己的親衛們牽來了馬匹,準備出營。
出營干什么?
釣魚。
沒錯,這位魏國的上將軍晉鄙最大的愛好,就是釣魚。
說起來這個愛好,倒是和晉鄙的國君魏王圉一般無二。
鄴城大營就在漳水之旁,距離大營不過一兩里地,所以釣魚這件事情對于晉鄙來說,一點都不麻煩。
事實上在這些日子里,晉鄙除了每日例行的軍務之外,其他的時間都基本花費在釣魚之上了。
據說這位上將軍釣魚之時的運氣還很不錯,這從每天晚上帥帳之中飄出來的陣陣魚湯香氣之中就可以看得出來。
然而晉鄙剛剛上馬準備出營開啟一天的垂釣之旅時,一名魏軍軍官急匆匆的來到了他的面前,行禮,然后高聲匯報:“將軍,營外有人自稱大王使者求見!”
已經準備揚鞭出發的晉鄙聞言一愣,過了好幾秒才問道:“可曾驗過身份?”
軍官點了點頭,突然道:“上將軍,如果屬下沒有看錯的話,使者當是信陵君!”
“信陵君?”晉鄙的身體明顯的震動了一下,原本鎮定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驚訝的神色:“當真?”
軍官十分認真的點了點頭,道:“屬下曾有幸在大梁城中得見信陵君一面,信陵君風采絕世,屬下心中牢記,不敢有忘。”
軍官說著臉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一絲崇拜的表情,很顯然,這是一個魏無忌的粉絲。
魏無忌這些年來賢名遠播各國,屬于大陸之上的名人。
而魏國作為魏無忌的主場,那名氣自然更是杠杠的,可以說是如雷貫耳。
幾乎每一名魏國國民都知道自己的國家之中有著這樣的一個賢君子,并且都以此而感到驕傲。
在這樣的情況下,即便魏無忌并沒有刻意的去做些什么,他也仍然在魏國之中獲得了一大批的粉絲。
畢竟在這個信息閉塞傳播不變的時代,人們獲取信息的渠道非常有限,大多來自于口口相傳。
“你知道嗎,大梁城有個信陵君,好厲害!”
“哇,多厲害?”
“非常厲害!”
“哇!”
信陵君,粉絲加一。
這名軍官看上去顯然也是信陵君龐大粉絲群體之中的一員。
晉鄙看著軍官的模樣,下意識的皺了皺眉頭。
信陵君怎么會來了?
別人不知道,作為魏王圉的心腹大將,晉鄙可是非常清楚的知道魏王圉是如何的忌憚魏無忌這個信陵君的。
甚至在晉鄙率軍出發之前,魏王圉還曾經特地叮囑過晉鄙,讓晉鄙無論任何時候都不要受到魏無忌的影響,一定要牢牢的遵從來自魏王圉的命令!
在這樣的情況下,魏無忌能夠出現在這里就已經很神奇了,沒想到他還能夠作為魏王圉的使者前來傳令?
晉鄙從中嗅到了一絲奇怪的味道。
不正常。
非常不正常。
晉鄙想了一想,又開口問道:“信陵君身邊還有何人?”
軍官答道:“信陵君身邊多有壯士,人數過百,似乎乃是信陵君門客也。”
“門客?”晉鄙的眉頭皺得更緊了:“爾確定是門客,而并非軍士?”
軍官十分堅定的搖了搖頭,道:“其人不著兵甲,且兵器亦是古怪,或著大錘,或佩短匕,其狀絕非軍士。”
晉鄙沉默了下來,這位上將軍的額頭已經完全擰緊成了一個“川”字。
又過了好幾秒鐘之后,晉鄙才沉聲開口道:“信陵君所持之令牌,果真無誤?”
軍官的腰身用力一挺,高聲道:“若有假,愿受軍令!”
晉鄙深深的看了一眼這名軍官。
坐在馬上的魏國大將軍居高臨下,眼神之中精光閃爍,渾身上下猛然爆發出一種氣勢朝著軍官壓來,似要將這名軍官給完全摧毀。
然而這名軍官完全無所畏懼的直挺挺站在那里,雙目中的目光毫不躲閃的和晉鄙對視著。
足足過了好一會之后,晉鄙才終于緩緩點頭。
“既如此,你且去傳令,命人帶信陵君來帥帳見吾!”
軍官聞言就是一愣,看著發令之后的晉鄙泰然自若的跳下馬來,朝著身后的帥帳走去。
軍官忍不住出言提醒道:“將軍,彼乃是信陵君!”
晉鄙猛然站住,回身,目光之中似有殺氣閃爍。
“聒噪!還不速去!將人領來之后,汝自去領軍棍二十!”
說完這句話之后,晉鄙頭也不回的朝著不遠處的帥帳門口走去。
軍官愣了一下,搖了搖頭,快步朝著營門處傳令去了。
帥帳大門口距離馬廄不過數十步的距離,晉鄙僅用了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就已經走到了帥帳的門口。
晉鄙在帥帳的門口處停了下來。
“鐘成何在?”
一名年輕而英氣十足的魏國將軍出現在了晉鄙的面前:“在!”
晉鄙看了鐘成一眼,對著鐘成附耳道:“汝且去調一百勇士,伏于帥帳四周,聽吾號令行事!”
鐘成聞言先是一愣,隨后朝著晉鄙行了一禮:“諾!”
鐘成離去之后,晉鄙又朝著帥帳門口站崗的兩名親衛道:“若使者至,則命使者孤身覲見!”
兩名親衛同時開口:“諾!”
在安排完這一切之后,晉鄙看上去似乎還是有些不放心,站在原地猶豫了一會。
但最終晉鄙也并沒有做出更多的安排,而是獨自進入了帥帳之中。
片刻之后,一陣馬蹄聲從遠處開始傳來,然后慢慢的接近。
信陵君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