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趙括站在城頭凝視著西方的天空之時,他并沒有注意到在數里之外的秦軍大營之中,一名年輕的秦國軍官也正在凝視著趙括所在的這座小城。
這名年輕的秦國軍官不過二十來歲的年紀,長臉濃眉大眼,留著絡腮胡,身材高大健壯,頗有幾分威猛之感。
他的名字叫做王翦,乃是這支秦軍中的一名二五百主。
以王翦不到三十歲的年紀就已經成為二五百主,這無疑是非常出色的表現。
秦軍之中不問出身只看戰功,因此王翦的功勞那可是實打實一個一個腳印打出來的。
但王翦之所以有今天的功勞,他的兩位族叔伯也是功不可沒,他們的名字分別叫做王龁以及王陵,乃是如今秦軍四副帥中的兩位。
正是在這兩名族叔伯的教導下,年輕的王翦才得以飛速崛起。
對于王翦來說,眼下的這一場攻擊屯留城的戰役無疑是非常重要的。
畢竟誰都知道長平之戰必將成為一場名垂青史的超級大戰,誰又不想在這場超級大戰之中留下自己的印記,在史官們的筆下成為這場超級大戰的弄潮兒呢。
王翦沉思了一會,隨后朝著大營的中軍帳走了過去。
片刻之后,王翦來到了大營的中軍帳面前,對著把守著正門的兩名親衛說道:“煩請通稟校尉,王翦求見。”
很快的,王翦就進入了這種秦軍的中軍大帳之中,見到了這次一萬人秦軍的最高將領,秦國校尉斯齊。
斯齊的身材和王翦相差無幾,只不過年紀卻比王翦要大上許多,約莫四十來歲的樣子,一雙三角眼寒光閃閃,看上去很是兇惡。
此時此刻,這名秦軍校尉才剛剛卸甲,看到王翦來后臉上閃過一絲驚訝的表情。
“何事?”斯齊朝著王翦問道。
王翦朝著斯齊行了一禮,隨后說道:“校尉,以翦之見,趙軍恐將夜襲。”
“夜襲?”斯齊在聽到了王翦的這句話之后,先是愣了一下,隨后在臉上露出了好笑的表情:“夜襲?汝難道不知這屯留城于吾軍而言,不過數日便可克之。趙軍何德何能,竟然夜襲于吾?”
斯齊作為一名校尉,而且是能夠被白起欽點成為率先進入北上黨盆地的校尉之一,那么水平自然是不差的。
在斯齊看來,最多兩三天時間,這座屯留縣城就要被穩穩拿下來了,到時候他斯齊的功勞簿上就要多上一筆,晉爵有望。
這個時候的斯齊心中充滿了樂觀的情緒,不免就有些輕敵。
夜襲?開什么玩笑,趙國人馬上連城都守不住了,怎么可能還跑出來夜襲?
扯淡!
斯齊對于王翦的意見顯得頗為不以為然,而這種不以為然又通過斯齊的表情十分明顯的表露了出來。
王翦見狀心中不由得有些焦急,又再度開口說道:“校尉,今趙軍勢弱,其將或將拼死一搏,夜襲一事,不可不防啊。”
這就是王翦覺得屯留城中的趙軍有可能會出來夜襲的原因了。
俗話說得好,狗急跳墻,兔子急了也咬人,現在屯留城之中的趙軍明擺著除非能夠等來援軍,不然的話守下去就是一個死字。
趙軍還能有援軍?這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眼下趙軍處處兵力吃緊,如果說是上黨郡城長治也就算了,這小小的屯留怎么可能會有援兵?
但正是因為沒有援兵,所以王翦才認為今夜趙軍一定會出來搏命。
守也守不住,援兵也沒有,不拼死一搏來個死里求生,難道真的要坐在城里等死不成?
然而王翦雖然很急,但卻并沒有什么卵用。
因為在這片大營之中真正能作出決定的并不是王翦,而是王翦面前的校尉斯齊。
在斯齊看來,王翦的擔心根本就是杞人憂天。
夜襲?趙國人拿什么來夜襲,就靠屯留城里那點少到可憐的兵力嗎?
如果不是有著城墻作為憑仗,就這么兩三千趙軍,斯齊只需要一個沖鋒就能夠把他們全部殲滅!
說白了,就趙國人這點實力,能翻出什么花樣來?還夜襲,那根本就是送死!
所以斯齊滿不在乎的說道:“吾知矣,下去罷。”
雖然說是說知道了,但是傻子都可以看得出來,斯齊壓根就沒有把王翦的話當一回事,完全就是敷衍。
王翦心中更急,忍不住再次開口道:“校尉,此事事關重大,校尉怎可如此”
“夠了!”斯齊一聲暴喝打斷了王翦的話,雙目之中噴出怒火,朝著王翦吼道:“聒噪,給吾下去!”
王翦呆了半晌,最終還是只能無奈的退出了帥帳之中。
沒辦法,誰讓王翦不是老大呢?
如果再不退下的話,那么等待王翦的可就是真正的軍法處置了。
但是王翦并沒有因此就放棄。
片刻之后,王翦回到了自己的營地之中,將自己手下的五百主和百將統統都召集了起來。
看著面前這些一臉茫然的屬下,王翦告訴了他們自己的決定:“今夜恐有趙軍夜襲,汝等盡皆做好準備,隨時迎敵!”
回答王翦的是整齊的一片回答:“諾!”
等到諸多屬下都散去之后,王翦也同樣拿出了自己的兵器,仔細的擦拭磨礪了一番,然后穿戴好了盔甲,做好了一切戰斗準備。
作為軍營,夜間是嚴禁私自行走的,除巡邏隊外任何私自走出范圍的士兵都會被軍法處置。
如果說在別的國家這一條可能還有點放松的話,在以法家治國長達四世的秦國,像這種軍紀的貫徹絕對是不折不扣,絕對不會放水的。
即便王翦心中篤定趙軍今夜必定會夜襲,但由于并沒有得到主將斯齊的許可,所以王翦還是只能靜靜的坐在自己的營帳之中,全副武裝的等待著趙軍的來襲。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漸漸的來到了子夜時分,秦軍的大營也早就已經沉寂了下來,只有那插在營墻上的火把還在燃燒著,將周圍的黑暗給照亮。
但火把的照耀范圍終究是有限的,黑夜才是這片大地上真正的主宰,即便是位于瞭望臺之上的秦軍瞭望哨,也根本看不到五十米之外的動靜。
數里外的屯留城,就在這個時候悄悄的打開了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