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東郡,岸門。
在數十年前,這里曾經發生過一場大戰,韓國在這里被秦軍擊敗,不得不割地求和,并將當時的韓國太子韓倉送到秦國作為人質。
在這片土地落入秦國人的手中之后,由于岸門的地理重要性,這里就成為了秦國在河東的一處重要軍事要塞之一,共有三千秦軍在此駐守。
天寒地凍,白雪皚皚,從天而降的大雪讓整個世界變得銀裝素裹,岸門城的城頭上巡哨經過的頻率也明顯減少了許多。
一小隊秦軍剛剛就結束巡邏,進入在城樓之中,坐在火爐旁邊,不停的捂著手,哈著熱氣聊著天。
“汝等聽說了嗎,三晉聯軍已然將大半個河東郡都占領,恐怕打到咱們這已是用不了多久。”
“放屁,大王不久之前才剛剛調撥了大量援軍從蒲阪渡過黃河增援安邑,只要有那些援軍在,晉人就不可能越雷池一步!”
另外一名秦軍士兵聞言不由啐了一口,說道:“晉國?如今還有個甚的晉國哦。”
“那韓趙魏不是自稱三晉?”
“耶耶還自稱是河東郡守呢,別人說甚便信甚,汝的腦子呢?”
“哎,不管怎么說,那還是小心一些為好。”
“小心個甚,此處距離安邑足足有數百里,難道那三晉能夠飛過來不成?”
“如今三晉聯軍的勢頭如此之強,恐怕攻到此處也是時間問題罷了。”
“胡說,至大王登基以來大秦便是橫掃山東諸國,少有敗績,三晉雖強,又如何能夠是吾大秦之敵?”
“哼,若是依照汝這般說法,那么在閼與之戰和長平之戰中,咱大秦又是如何敗北的?”
“哎呀呀,汝怎么老是拆臺,來人啊,揍他!”
很顯然,岸門城中的秦軍覺得至少在此時此刻,這里應該還不會被戰火所波及。
畢竟在這冰天雪地之中趕路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所以他們也并不知道,一直僅有千人的趙國部隊,已經悄悄的借助著大雪的掩護,來到了距離岸門城并不遠的地方。
率領著這支部隊的,正是年輕的趙國校尉趙括。
雖然在曲沃城的軍事會議之中韓國主將靳黈主動請纓,但是廉頗考慮再三之后,還是將這個攻取岸門的任務交到了“自己人”趙括的手中。
在趙括這支先鋒的身后,還有一支樂乘所率領的大部隊大約在正在朝著此地前進,落后趙括大約一到兩天的路程。
雖然說在河東郡安邑大營一戰中遭到了挫敗,但是在樂乘的擔保以及過往的功績下廉頗也并沒有多么為難趙括,只不過在打了趙括四十軍棍并削了一級官職提出了一個要求,那就是趙括必須要以軍功來將功贖罪。
對于趙括來說,眼下的岸門城便是為自己正名的最佳機會。
一陣冷風吹過,從衣甲的縫隙之中吹入,即便穿著足以抵擋寒冷的衣物,趙括還是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
一名斥侯出現在了趙括的面前,深一腳淺一腳的在雪地中有些艱難的朝趙括走來。
趙括和斥候兩人渾身是雪,猛一看去還以為是兩個雪人在雪中相對而立。
“如何?”趙括開口問道。
斥候答道:“岸門城墻之上巡哨稀少,城門緊閉,應當是沒有發現吾等之動向。”
趙括聞言微微松了一口氣。
雖然說,此時此刻趙括的身后都是來自于趙國北軍的精銳,只要殺入城內的話趙括很有信心將岸門城之中這三千秦國普通士兵在半個時辰內擊潰。
但是畢竟數量的劣勢擺在那里,如果被敵人提前發現的話,那么僅僅憑借著趙括手中的這么點人是不可能通過正面強攻的方式攻破這座岸門城的。
從一開始在接受了這個任務之后,趙括就很清楚自己的選擇只有一個,那就是奇襲。
但即便如此,趙括的手下們對于這個奇襲能夠成功也是心有疑慮的。
當趙括招來麾下的幾名軍官來召開碰頭會之后,當時就有人提出了疑問:“校尉,這座城池雖不高,但是若無云梯等器械卻亦是難以攀登,該如何是好?”
在問出這句話的時候,趙括等人正位于一座小山丘的后面,只要稍微的直起身子,就可以看到數里之外的岸門城城頭。
趙括微微一笑,對著這名趙國軍官開口說道:“汝所言不虛,但是岸門城之城墻,亦并非全然無法攀登。”
“校尉此言,究竟何意?”
趙括極其肯定的說道:“岸門城面對黃河的那一面有防水大堤,城墻與堤壩間高度有限,可沿此而攀登岸門!”
雖然在安邑大營之中遭受了挫敗,但是趙括那段時間也不是白白度過的,他借著王稽河東郡太守的便利,調閱了大量河東郡的地利和水文資料,岸門城雖然不大,但是地理位置頗為重要,因此也在趙括的重點關注范圍。
“可是我等又如何能夠接近岸門城堤壩?又沒有船!”
“如今正是冬季,黃河結冰!”
趙國軍官們這才恍然大悟。
趙括繼續說道:“等會好好休息,今夜子時,隨吾奇襲岸門城!”
但還是有人覺得這個計劃有點冒險:“將軍,雖然河水已經結冰,但是能否在冰上行走尚在兩說。”
這的確是實話,要知道依照趙括的計劃,那就必須要在黑燈瞎火的時候悄悄的繞過岸門城,從結冰的黃河上走上好一段路才能夠來到岸門城的后方并發動攻擊。
考慮到由于營養問題趙軍之中大部分人在夜間視力都下降得很厲害甚至接近于零,這其實算不上一個十分保險的計劃。
趙括重重的哼了一聲,道:“這世上焉有十拿九穩之計劃?只管依此行事便是,若有任何差池,吾自會向大將軍請罪!”
既然身為這支部隊主將的趙括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自然也就不會再有人反對了,幾名將軍紛紛領命離去。
雪花紛飛,漸漸的到了入夜時分。
這個夜晚對于趙括和他身后的趙軍士兵來說,注定是極為漫長的。
當距離子時還有一個時辰的時候,趙括已經發布了命令:“全軍出發!”
在接到這個命令之后,所有的趙國士兵們都站了起來,一個拉著一個的手,在黑夜之中悄無聲息的出發,朝著西邊走去。
在數里之外,幾絲微不可見的燈火正在岸門城頭閃耀跳動著,那是守軍用來照耀城外的火光,也是趙括所率領的這支軍隊在黑夜之中的唯一信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