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58年2月3日,安邑。
這座曾經的魏國故都,如今秦國河東郡的郡治所在,現在則成為了河東郡戰場的最前線。
在安邑城外東邊大約十里地的地方,整整二十三萬三晉聯軍在此處扎營,整座大營連綿十余里,旌旗漫天,令人望而生畏。
安邑城中,二十萬秦軍如臨大敵緊守城池,誓要在此處阻擋住三晉聯軍的腳步。
三晉聯軍的統帥廉頗大將軍對于秦軍的這種態度嗤之以鼻:“不過區區二十萬農夫,亦想阻攔吾之去路?”
作為一名常勝將軍,廉頗雖然很沖動,但是卻從不輕敵。
如果他的面前是二十萬秦軍的主力部隊,那么這位大將軍一定會如臨大敵,甚至可能會像長平之戰那樣一反常態的變得小心謹慎。
可如今的情況很明顯,安邑城中的二十萬秦軍只不過是一支秦王稷臨時東拼西湊起來的烏合之眾,雖然也有一定的戰斗力,但是比起精銳盡出的三晉聯軍來說還是差得太遠,簡直就是下駟對上駟。
如果秦軍膽敢出城野戰的話,那么廉頗有信心用三個時辰的時間徹底的擊潰這二十萬秦國人。
可惜秦軍統帥顯然也非常清楚自己的劣勢所在,將所有的部隊都龜縮在了安邑城中,擺出了一副嚴防死守的態度,完全沒有任何想要和三晉聯軍剛正面的企圖。
這不免讓廉頗有些不爽。
此刻的廉頗坐在帳中,剛剛送走了前來求戰的靳黈。
廉頗毫不猶豫的拒絕了靳黈出兵攻城的要求。
攻城戰和野戰可不是一回事。
如今三晉聯軍的重型攻城器械都還沒有制造出足夠的數量,貿貿然在如此寒冷的天氣下冒著大雪攻城,那不是拿著士兵們的性命開玩笑么?
因此這一次會面以不歡而散告終。
廉頗的心情并不算太好,如果是趙國的將軍敢用剛才靳黈的那種語氣來和廉頗說話,那早就被廉頗給軍法從事了。
挑釁主將威嚴,這可是任何一名主將都無法容忍的事情。
事實上也就是現在廉頗老了,脾氣變得沒有那么火爆了。
要是年輕幾歲的話,管他什么韓國人魏國人,就算是國君的兄弟,那也先砍了再說!
“哼,不過區區一韓國將軍,也敢在吾之面前放肆!”廉頗吹胡子瞪眼睛的大罵了一番靳黈,總算是稍微消了消氣,注視著起面前的地圖來。
“想來樂乘所部,應該已經是達到蒲阪了”
對于這個抄秦國人后路的計劃廉頗可是寄予厚望,否則的話也不會把樂乘這么一位趙國軍中第二把手派去親自領兵。
一旦蒲阪被趙軍攻下,那么整個河東郡的秦軍就完全落入了三晉聯軍的合圍之中。
接下來廉頗只需要稍微的用一些攻心計之類的小小計策就能夠讓安邑秦軍大亂,從而以極小的代價獲勝。
所以廉頗又何必在這冰天雪地浪費士兵們的性命去攻擊什么安邑呢?只需要坐等蒲阪傳來的勝利消息就是了。
廉頗對樂乘很有信心。
就在這個時候,賬外的親衛走了進來,朝著廉頗稟告道:“大將軍,邯鄲信使求見!”
廉頗頭也不抬的唔了一聲:“將人帶進來。”
每五天就會有一名來自邯鄲的信使出現在廉頗的面前,或傳達趙丹的命令,或幫助廉頗向趙丹轉達要求,廉頗對此早已經習以為常。
所以在聽到使者的腳步聲走進來的時候,廉頗甚至連頭都沒有抬起來,仍舊在專注的注視著面前的地圖。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廉頗的耳邊響起了:“繆賢見過大將軍。”
廉頗身體一震,驚訝的抬起了頭,隨后立刻站了起來:“竟然是繆卿?卻是吾有失遠迎啊。”
在整個趙國之中,能夠讓廉頗擺出這番態度的人其實只有三個,一個是國君趙丹,一個是廉頗的一生摯友藺相如,最后一個就是趙國宦者令繆賢。
別看繆賢是個太監,但是這個太監可是先后服侍過趙武靈王、趙惠文王和趙丹三代國君,更在惠文王和趙丹時期長期出任宦者令至今,深得兩代國君信任的超級大太監。
除此之外,包括藺相如在內的趙國之中多位大臣高官均出自繆賢舉薦,可以說是門客故舊遍布趙國朝野,影響力極大。
又是寵臣又有人脈,因此繆賢雖然并未名列趙國六大臣,但地位卻極其超然,是趙國之中無人敢于得罪的存在。..
一番短暫的寒暄之后,廉頗開門見山:“繆卿,大王令汝前來,莫不是有要事囑托?”
廉頗覺得,能夠讓繆賢親自前來的事情絕對是非同小可的。
繆賢微笑點頭,臉上的皺紋笑得皺了起來,猶如一層層的湖水波濤:“大將軍所言甚是,吾此番前來乃是要告知大將軍一個絕密命令。”
廉頗立刻挺直了身軀,正色道:“繆卿請說。”
繆賢笑著將前幾日趙丹在韓非的建議下做出的那個“一石二鳥”的決定一五一十的告知了廉頗。
廉頗越聽越是驚訝,到最后臉上的憤怒已經無法言喻,終于忍不住重重的一拳砸在了面前的桌案上:“韓非小兒,簡直胡鬧!”
繆賢眼中一道精芒悄然閃過,表面上卻是慢吞吞的說道:“怎么,大將軍對大王的決定有意見?”
廉頗重重的哼了一聲,好一會才壓制住了內心的怒氣,沉聲對著繆賢道:“繆卿和大王并非領兵打仗之人,故此有所不知。須知戰機乃是瞬息萬變稍縱即逝,吾領兵向來便是見機而戰,若錯過戰機則千軍萬馬亦不能得勝矣,如何能夠似那韓非所言,出則必勝?”
在廉頗看來,這打仗又不是玩過家家,你韓非說什么時候打就什么時候打,說什么時候贏就能什么時候贏,這不是扯淡嗎?干脆你行你上,你來指揮算了。
雖然對面安邑城之中的秦軍確實是弱雞,但人家也沒有弱到一觸即潰的地步啊。
假如現在的局面是要打一場野外大戰,那廉頗倒還有這個信心,可現在是攻城戰啊。
眾所周知攻城戰的難度遠遠大于野戰,否則孫子兵法之中也不會說出“十則圍之”這樣的話了。
如果說要讓廉頗在規定的短短幾天內攻克安邑城,那廉頗真的只能說一句“微臣是真的做不到啊。”
這就是廉頗覺得這個計劃扯淡的理由。
如果真的如同計劃之中所說讓廉頗等到秦楚全面開戰再對安邑發動進攻,那么安邑還沒打下來,估計秦國人都已經干翻楚國及時回援了。
雖然名義上廉頗的牢騷是針對的韓非,但是繆賢可是多年的人精了,哪里聽不出來廉頗話里話外那隱隱約約的指責趙丹瞎指揮的意味?
不過繆賢也不著惱,而是笑著張開了已經有些漏風的嘴巴,對著廉頗笑瞇瞇的說道。
“這便是大王為何令吾來此協助大將軍之原因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