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鄲,宮城。
春天的陽光明媚的照在身上,眼前是一片碧綠的芳草地,遠處還有一條小河,此情此景讓人忍不住有一種要寫一篇六百字春游作文的沖動。
好在趙丹如今身邊并沒有跟著語文老師,而是跟著三名趙國重臣,平原君趙勝、武信君廉頗和內史虞信。
此刻他們并不是位于龍臺殿之中商討國家大事,而是來到了平時趙丹一年也來不了一兩次的宮城花園之中。
說是花園,其實也就是一塊比較原生態的草地罷了。
趙丹一邊走著,一邊聽著趙勝匯報工作。
“河東郡官員已經派駐完畢,目前正在進行土地丈量,即將展開土地封賞。只是大王,若是如此的話,那么那么失去了土地的秦國人當如何處置?”
既然如今河東郡已經成為了趙國的土地,那么土地的所有權自然不可能仍舊保留在原本的秦國人手中,再加上趙丹在戰前就已經承諾要將河東郡土地賜給有功將士,因此收回土地就是必然。
可如果收回土地的話,那么原先占據這些土地的秦國人顯然就成為了一個必須要搞定的麻煩。
一旁的虞信插話道:“不如將其統統驅趕回關中,還可耗費秦國國庫糧食。”
廉頗則道:“不如征發其入伍服役,亦可為軍隊增加勞力。”
趙丹笑了笑,對于自己麾下大臣們的說話不置可否。
在趙丹看來,這些大臣們的見解雖然都有著一定的道理,但同時也有著時代的局限性。
人口這種東西,在喂不飽肚子的情況下,其實就是累贅。
但如果能夠填飽這些肚子,那么很顯然,任何一個國家的人口都是多多益善的。
有了人口,就有了充足的兵源和勞動力。
而且在相同的成才概率下,人口越多的種族,能夠涌現出的人才數量無疑就越多,當人才的數量聚集到一定程度之后很有可能就會引發知識的質變,讓趙國直接產生跨越式的時代發展。
所以人口這種東西對于趙丹來說,其實是多多益善的。
不過趙丹今天召集這幾名大臣前來,倒并不是為了人口一事。
只見趙丹對著身邊的這三名大臣笑道:“今日召諸卿前來,乃是為了見證寡人麾下一支王牌部隊的誕生。”
“王牌部隊?”三名趙國大臣聞言不由得面面相覷,臉上都帶著十分明顯的疑惑之色。
說話間,眾人來到了一座臨時抬起來的臺子之上。
在這片臺子的前方,用木頭架子搭著幾百上千個草人,這些草人一行行一隊隊看上去頗為整齊。
看到這副情形,幾名大臣不由得更加的疑惑了,只有廉頗仔細的注視著面前的這些草人,臉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趙丹也不廢話,朝著繆賢示意了一下。
繆賢點了點頭,從懷中掏出了一只口哨,用力的吹響。
在哨聲過后,一陣馬蹄聲開始響起。
廉頗、趙勝、虞信三人下意識的將目光投向了蹄聲傳來的方向,隨后一個個臉上的露出了十分驚訝的神情。
這是一支騎兵,但是卻是一支三人從未見過的騎兵。
自從胡服騎射以來,擁有著大量林胡、樓煩胡人加入的趙國騎兵就成為了趙國七雄之中最強大的騎兵,同時也是唯一一個徹底淘汰的車兵這個已經落后于時代兵種的國家。
可以這么說,論到指揮騎兵的水平和對騎兵的認知程度,趙國絕對是這個時代當之無愧的第一。
廉頗在攻伐齊國的時候,就曾經多次利用騎兵和齊軍野戰,打得齊國的技擊之士丟盔棄甲,到了后來甚至不敢和廉頗野戰。
但即便是像廉頗這樣善用騎兵的將軍,也從來沒有見過像今天自己所見到的這種騎兵。
在廉頗的印象里,騎兵就應該是那種穿著輕便胡服,猶如荒原之上的狼群一般倏忽來去,飄忽無蹤,游蕩在敵軍的攻擊距離之外利用弓箭對敵人發動遠程攻擊——也就是所謂的風箏戰術。
趙國的邊騎軍團就是利用這種風箏戰術活活的將中山國玩死,將齊國玩殘的。
但是現在出現在廉頗視線之中的這支騎兵,很顯然和趙邊騎完全不同。
此時此刻,出現在廉頗面前的這些騎兵,他們并不是趙國那種傳統意義上的輕騎兵,而是一支重甲騎兵。
這些士兵們頭上戴著頭盔,胸口、手臂、胸膛、大腿,幾乎每一個肉眼所能夠看見的地方通通都被厚重的黑色盔甲所覆蓋,只能夠看到從頭盔之中露出來的兩支眼睛。
更像廉頗驚訝無比的是,這些騎士并不僅僅是身上穿著甲胄,就連他們胯下的戰,也同樣是有甲胄在身。
這些馬和身上的騎士們一樣,馬頭、馬身都披著甲,只露出了兩個眼睛,看上去威風凜凜。
連馬都有甲胄?
廉頗突然覺得自己的三觀被顛覆了。
這些騎兵數量并不多,看上去應該就是一個百人騎兵隊,但就是這么一百名騎兵緩緩走來,都給人一種非常強烈的壓迫感。
看到了這一幕,雖然還沒有見到這支騎兵真正發威的樣子,但是廉頗的心中卻突然充滿了期待。
好在這支騎兵并沒有讓廉頗等待太久時間。
只見騎兵為首的百人將舉起了手中的長槍:“整隊,準備沖鋒!”
伴隨著這名百人將的一聲令下,他身后的上百名騎兵開始列陣,組成了一個整齊的沖鋒隊形。
等到列陣完畢之后,這名百人將又是一聲大喝:“全軍都有,沖鋒!”
百人將這一聲令下,一百名重甲騎兵立刻就行動了起來。
他們胯下的馬匹先是慢悠悠的跑了幾步,隨后才漸漸的將速度提了起來。
幾乎是在短短的幾息時間之內,所有的戰馬就都邁開了蹄子,高速的狂奔了起來。
大地不停的顫動著,一百名重甲騎兵猶如一團烏云,又似一股黑色的洪流從高臺面前奔流而過,隨后重重地扎入了高臺另外一邊那就已經扎好的上千具草人堆之中。
下一刻,無數草屑在空中飛舞。
當這支重甲騎兵完全停下來之后,高臺之上的幾名趙國大臣們都情不自禁的瞪大了眼睛。
原本用來當作敵人的那上千名草人,竟然在這一次沖鋒之中就被盡數摧毀殆盡。
廉頗下意識的瞇起了眼睛,腦海之中突然呈現出了一幕情景:
戰場之上,眾多秦軍士兵嚴陣以待,陣型看似堅不可摧。
但便在此時,一支由這種重甲騎兵所形成的鋼鐵洪流蜂擁而至,無數長槍如林,重重地刺入秦軍士兵之中,引發無數的鬼哭狼嚎,猶如摧枯拉朽一般瞬間洞穿了整個秦軍步兵的隊列。
鮮血和殘肢斷臂在空中肆意飛舞,所有的秦軍士兵好似嚇破膽的綿羊一般四處逃竄。
一想到這里,廉頗就忍不住下意識的舔了舔嘴唇,突然感覺到一陣口干舌燥。
不得不說,這樣的一幕情形,實在是太過激動人心了。
廉頗深吸了一口氣,突然快步的走下了高臺,朝著騎兵們走了過去。
趙丹看了一眼廉頗,臉上露出了笑容,轉頭對著身邊的趙勝和虞信笑道:“不知幾名卿家覺得,寡人的這支重騎兵如何?”
趙勝張大了嘴,臉上的神情極是震撼,過了半晌才嘆道:“若有此騎兵萬人,則趙國必天下無敵手矣!”
一旁的虞信也是連連點頭。
趙丹聞言笑而不語。
早在西周中期,華夏大地的人們就已經開始知道如何鑄造鐵器了。
但由于但是華夏大地之中所發現的鐵礦都是雜質很多的貧鐵礦,這就導致了對鑄造的要求很高,而以當時粗糙的工藝根本無法完成這種要求。
直到春秋戰國時代,隨著更多鐵礦的被發現以及戰爭對兵器革新的迫切要求,以及銅這個金屬本身的稀缺性,這才讓鐵制的兵器開始慢慢的普及起來。
如今的中原諸國之中,若是論到鐵器鑄造,無疑以魏國為尊,韓、楚、趙三國緊隨其后。
但是趙丹在去過一次趙國邯鄲城之中的鐵器作坊之后,就發現了一個問題。
那就是這個時代的工匠們,對于后世廣為人知的“炒鋼法”和“百煉鋼”都一無所知。
這兩種方法,其實只要在后世看過一些電視劇都能夠明白是怎么回事。
炒鋼法,因在冶煉過程中要不斷地攪拌鐵水,好像炒菜一樣而得名。
炒鋼的原料是生鐵,操作要點是把生鐵加熱到液態或半液態,利用鼓風或撒入精礦粉等方法,令硅、錳、碳氧化,把含碳量降低到鋼和熟鐵的成分范圍。
炒鋼的產品多是低碳鋼和熟鐵,需要繼續鍛打才能成鋼。
百煉鋼,就是用錘子不停的鍛打用炒鋼法炒出來的低碳鋼和熟鐵,以起到將雜質排出的作用,期間不停的將這些鋼鐵胚子瞬間放入冷水之中浸透,一直鍛打到這精鐵的重量再無變化,這百煉鋼便完全成型。
正是因此,所以百煉鋼又有“千錘百煉”之稱。
高爐煉鐵,炒鋼法和百煉鋼鍛打技術,這幾個月來在繆賢的負責下已經開展得有聲有色,第一批高爐和工廠已經在趙國北部山區悄然建成,而這一百名重甲騎兵和戰馬身上的甲胄兵器,便是高爐工廠的第一批成品。..
說話間,廉頗已經從一名重甲騎兵手中拿過了一桿長槍,握在手中作出了幾個動作。
“喝!”廉頗一聲大吼,整個人突然一槍刺向了身前的一個稻草人,只見這槍尖猶如毒蛇一般在空中游動,隨后準確無誤的沒入了草人胸口,波的一聲將草人炸的四散,聲勢煞是驚人。
廉頗見獵心喜,拿著這桿長槍對著趙丹笑道:“大王,此矛吾甚愛之,便賞賜于吾罷。”
趙丹聞言忍不住失笑,要知道這種長槍可是騎兵專用款,若是以步兵的姿勢來用的話其實太長了一點。
不過趙丹也不理睬這些,而是對著廉頗問道:“武信君,以汝之見,寡人此重甲騎兵若是用于實戰,威力如何?”
廉頗想了想,十分肯定的給出了一個答案:“以吾之見,若是此重甲騎兵數量過千,則即便敵人有千軍萬馬,亦不過如草芥爾!”
趙丹聞言哈哈大笑,對著廉頗道:“武信君放心罷,不出兩年時間,寡人定將三千重甲騎兵交于汝手!”
廉頗聞言大喜,對著趙丹躬身一禮,正色道:“若是有此重騎三千,臣必能為大王掃清六合,平定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