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陽城。
自從趙軍開始圍城的那一天起,秦國官府的戒嚴令就即時生效了。
咸陽城的大街小巷之中冷冷清清,家家戶戶大門緊閉,一眼望去有種變成空城的感覺。
在這個時候若是隨意上街被逮到的話,輕則投入大牢,重則直接斬首。
車輪壓過路面的聲音響起,一輛馬車在幾十名士兵的護衛下緩緩的出現在了大街之上。
馬車上坐的不是別人,正是秦國衛尉呂不韋。
呂不韋的臉色非常的嚴肅,整個人渾身上下穿著一身秦國將軍的衣甲,雖然身材有些瘦弱、腰桿也不夠挺直,但是看上去還是像模像樣的,只不過一名將軍不騎馬而坐馬車,多少還是有些違和。
馬車徑直駛入了呂不韋的衛尉府。
呂不韋回到了書房之中,喚來了自己的管家,低聲吩咐了幾句,然后就好像一個沒事人一般拿起了一份竹簡,靜靜的看了起來。
大約一個時辰之后,門外響起了管家的聲音:“家主,人到了。”
一名看上去胖乎乎的商人走進了呂不韋的房中,有些拘謹的朝著呂不韋行禮:“陳壁見過衛尉。”
呂不韋上下打量了陳壁一眼,開口道:“陳壁,汝可知道吾為何召汝前來?”
陳壁搖了搖頭道:“某不知也。”
這個陳壁,乃是咸陽城之中的一個商人,各種生意都做,但是各種生意的規模都不大,在整個咸陽城之中屬于那種不上不下的商人。
在秦國,商賈和贅婿、刑徒都屬于賤籍,像這一次守城戰一開始的時候咸陽城令直接就下達了對這三種人的征集令,命令他們進入軍中充當民夫苦力,協助上城作戰。
不過陳壁顯然是有些背景的人,所以并沒有在這征召之列。
呂不韋定定的打量了陳壁一會,也不開口說話,直看得陳壁低頭緊張不已,豆大的汗珠從一張胖臉之中不停的落下來。
足足過了半晌,呂不韋方才冷笑一聲,道:“沒想到胡衣衛在咸陽城之中的頭目,竟然是汝這樣的一個商人。”
陳壁身體微微一震,但旋即臉上露出了茫然的神情,驚恐道:“胡衣衛?衛尉怕是誤會了,陳壁素來守法經營,根本沒有和趙國人勾結過,還請衛尉大人明鑒啊。”
呂不韋冷笑一聲,道:“吾已經調查過了,汝之一家妻小皆在咸陽城中。這樣罷,若是汝愿意招供的話,吾只殺汝一人便可,汝之妻小皆可活命。如若不然,那汝便是一個族誅的下場!”
呂不韋說到這里猛的一拍桌子,厲聲喝道:“陳壁,還不速速招來!”
陳壁被呂不韋這一聲大喝嚇得身體一顫,整個人立刻跪在了地上,渾身汗流不止,朝著呂不韋不停磕頭:“衛尉明鑒,陳壁和趙國人絕無勾連,乃是忠心耿耿的大秦子民呀。”
呂不韋獰笑道:“所以汝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了?來人!”
一名秦國軍官應聲而入。
“傳吾之命令,速將陳壁一家老小統統下獄!”
“喏!”軍官應了一聲,邁步離去。
陳壁的身體顫抖得更加厲害了,整個人朝著呂不韋連連磕頭告饒。
呂不韋雙眼死死的盯著面前的陳壁,足足過了半刻鐘時間方才冷聲道:“吾再問汝最后一次,汝招還是不招?”
陳壁依舊磕頭不止,他的額頭都被磕破了,鮮血流到了地上,看上去有些觸目驚心,滿口不停的告饒,只道自己和趙國人絕無關系,純屬冤枉云云。
呂不韋輕輕的出了一口氣,突然開口道:“起來罷。”
陳壁惶恐的站了起來。
呂不韋的語氣突然變得平和了起來:“汝難道不想知道,吾究竟是如何得知汝身份的嗎?”
陳壁正待開口說話,卻被呂不韋給阻止了:“汝且看看這個。”
呂不韋從懷中取出一枚看上去頗為古樸的玉佩,拋向了陳壁。
陳壁下意識的接過了玉佩,仔細打量了這枚玉佩之后身體劇震,胖臉上的一雙小眼睛之中突然射出了精光,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呂不韋:“衛尉大人,汝、汝是”
呂不韋擺了擺手,說道:“現在汝明白吾的身份了?”
陳壁的臉色突然變得無比嚴肅了起來,十分恭敬的將玉佩放到了呂不韋的面前,然后朝著呂不韋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
“胡衣衛秦國分部陳壁,見過副總管。”
由于呂不韋的身份實在是過于特殊,趙國之中只有趙丹和繆賢才知曉他的間諜身份。
即便是身為秦國分部負責人的陳壁在此之前都并不知曉呂不韋的真實身份,只知道在秦國高層之中有一名胡衣衛的高級間諜潛伏。
呂不韋目光炯炯的盯著陳壁,沉聲道:“如今在咸陽城之中汝有多少可用人手?”
陳壁想了想,答道:“在軍中約有三五十人。”
“三五十人?”呂不韋皺起了眉頭:“這么少?”
陳壁忙道:“回副總管,秦國戶籍制度實在嚴密,能夠安插如此多人其實已經是頗為難得了。而且這些人都是武藝高強的死士,不少人都是低級軍官,若是能夠召集起來的話發揮出三五百的實力也不在話下。”
“那也太少了!”呂不韋十分不耐煩的說道:“至少要三五百人,方能夠實施吾的計劃!”
陳壁見呂不韋如此鄭重其事,不惜冒著暴露身份的風險面見自己,心知馬上要做的事肯定是非常緊要,當下咬牙道:“回衛尉,若是將咸陽城之中的所有胡衣衛中人都發動起來,湊齊兩百人不成問題!”
“兩百人?”呂不韋盤算了好一會,方才道:“若是兩百悍卒,倒也勉強夠了汝且附耳過來。”
呂不韋對著陳壁如此這般的交待了好一會,這才道:“汝現在可都明白了?”
陳壁此刻整個人已經激動的臉龐完全發紅:“衛尉大人請放心,此事陳壁必定竭盡全力完成,死而后已!”
呂不韋點了點頭,又從手中拿出了一枚令牌交給了陳壁:“此事吾不能親自動手,吾的手下和親信們也不能夠參與其中。究竟事情成與不成,便看汝等的本事了!”
等到陳壁離去之后,呂不韋輕輕的拉響了桌邊的搖鈴,很快的叫來了管家。
“派人盯著這陳壁,若是發現他暗中和秦國官府通信,立刻將其誅殺!”
管家應了一聲,立刻快步離去。
一切都安排下去之后,呂不韋這才松了一口氣,緩緩的靠在了身后的榻上。
直到這個時候,呂不韋才發現自己的后背也已經濕透了。
這一次,可是押上了性命去做賭注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