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一片緊張的氣氛之中,夏天終于到來了。
這一場可以說是醞釀已久的戰爭,終于在所有人的期待下爆發了。
四月十一,龐煖率領著十五萬趙國大軍,穿越趙國和魏國之間的邊境,對魏國發動了進攻。
而在魏國方面顯然也是早有準備,趙國才剛剛出兵,魏王圉就已經派出了同樣的十五萬部隊,在陶郡東北、深溝南岸再過二十里的地方和趙國大軍展開了對峙。
雖然說趙國和魏國的軍隊數量是相同的,但是所有人都十分的清楚,論戰斗力來說趙國的十五萬中央軍顯然是遠遠要勝于魏國那東拼西湊,傾國之力才湊出來的這十五萬部隊。
一旦魏國這支部隊被擊敗,那么龐煖就會立刻乘勝進軍,包圍魏國如今的首都陶邑。
而且看上去龐煖的勝利似乎只是時間問題了。
可以這么說,如果沒有任何其他國家對魏國進行支援的話,那么魏國的失敗絕對是已經注定的事情。
會有國家對魏國進行支援嗎?
答案是——有。
就在趙國和魏國的兩支大軍正式開始對峙的時候,齊國也終于撕下了一直以來所謂的中立面紗,開始加入了戰爭之中。
在齊國相幫后勝的力勸之下,齊王建這一次并沒有像上次伐燕戰爭那樣加入趙國一邊,而是選擇了魏國站在一起,共同對抗趙國。
“愚蠢。”這就是趙丹對于齊國這一次選擇的最終評價。
好在對于齊國人有可能加入戰場,而且是加入到趙國對立面這件事情趙丹已經是早有準備,趙國大將軍廉頗率領八萬中央軍和郡兵混編的兵馬駐守高唐,正好和這一次卷土重來的齊國大將匡梁進行對峙。
雖然說比起匡梁所率領的十五萬齊國大軍來說,廉頗所率領的八萬人看上去似乎有些拿不出手的感覺,但是無論是廉頗也好還是趙丹這個國君也罷,都并不覺得這一次會在面對齊國的東方戰線之上吃虧。
趙丹甚至在隨后召開的大朝議上十分自信的說出了一句話:“如果只有齊國和魏國兩個國家的話,那么寡人也就放心了。”
不過趙丹的美好愿望看上去并沒有能夠得到實現,因為隨著中原戰事的爆發,秦國方向也不斷的傳來了密報。
很顯然,秦國對于這一次戰爭也不是無動于衷的。
關中地區的征兵號角已經再一次的被吹響,大批的秦國青壯士兵在結束了春耕之后開始集中起來,看上去秦國似乎隨時都有可能會參加到這一次的戰爭之中。
對于這一切,趙丹和他的趙國大臣們其實是非常淡定的。
之所以這么淡定,原因也很簡單——這一幕他們見過。
在幾年之前,秦魏齊三國就曾經聯合在一起對趙國發動過進攻。
正是在那一次大戰之中,趙國以一場邯鄲保衛戰和一場水淹大梁城上演了大翻盤,取得了最終的勝利。
必須要說的是,在那一次戰爭的大部分時間里,趙國都是孤軍奮戰。
可是現在不同了。
現在的趙國有了韓國和楚國兩大盟友,而且趙國本身的實力也比幾年前的趙國要更加的強勁。
有了這兩點非常重要的前提擺在面前,勝利簡直就幾乎可以算得上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又有什么好擔心的呢?
問題在于,當一件事情看上去十拿九穩的時候,那么它總是會出上一些幺蛾子。
有些時候,這些所謂的幺蛾子無關大局,但是有些時候卻會變得十分的致命。
南北走向的太行陘是溝通上黨郡和中原的唯一通道,而長平關則是這條通道最南端的一處關隘。
從這里在往南邊走上大約一個多時辰的路程,就會走出這一片太行山的險峻山區,來到韓國境內的野王城轄區。
這一天早上,大批的韓國軍隊從夜王城開拔,沿著太行陘浩浩蕩蕩的北上了。
領軍的不是別人,正是如今韓國的上將軍靳黈。
軍隊的急行軍速度比起尋常趕路的速度自然是要快上不少的,所以僅僅用了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這支韓軍的大部隊就已經出現在了長平關之下。
常平關是一座并不算太過高大的關隘,而且由于地處在十分險峻的太行山區南部,鄰居又是趙國一直以來的盟友韓國,所以這里的兵力并不多,僅僅只有一百人,由一個四十來歲的趙國百將率領。
當大批的韓國軍隊出現在常平關關墻之下的時候,這名百將也出現在了關墻之上,一臉警惕的朝著關墻之下的韓軍高聲呼喊。
“究竟是怎么回事?為何韓國大軍會突然出現在趙國領土之內?”
韓軍主將靳黈的帥旗就位于常平關的關墻之下不遠處,在聽到了這名趙國百將的詢問之后,靳黈緩緩撥馬向前,對著關墻之上的趙國百將高聲呼喝道。:“吾乃是韓國上將軍靳黈,如今秦國和趙國戰事正酣,吾乃是從此處前往河東郡救援,汝還不速速打開關隘,放吾大軍路過,不要誤了軍機!”
靳黈不愧是長期當大官的人物,這一番話是說的聲色俱厲,而且又有滿滿的道理,可以說是非常的唬人了。
這名趙國百將顯然是沒有見過什么世面的人,一下子就被靳黈的這番話給唬住了,略微猶豫了一下就想要下令打開關隘,放韓國大軍通過。
但就在這個時候,這名趙國百將身邊的一名年輕趙國士兵,突然低聲說道:“百將,這件事情似乎有些不對。”
百將愣了一下,隨后輕聲對著這名士兵說道:“司馬尚汝說說,究竟有哪里不對?”
年輕的趙國士兵司馬尚低聲說道:“百將,若是韓國人真的要馳援河東的話,那么他們完全可以走軍都陘,軍都陘那邊的路程可是比起太行陘要短太多,也容易走太多了。但為什么他們偏偏要舍近求遠,從太行陘的險峻山路走呢?這里面一定有問題!”
百將愣了一下,隨后下意識的問道:“有什么問題?”
司馬尚猶豫了一下,但還是低聲說道:“百將,吾覺得這些韓國軍隊,可能是來攻擊咱們上黨郡的!”
“什么?”百將身體一震,猛的瞪大了眼睛:“這不可能吧?”
這也確實不怪這名趙國百將不敢相信,畢竟韓國這幾年來一直都是趙國的盟友,趙國的上上下下早就習慣了,猛的一聽韓國對趙國開戰了,確實是有點難接受。
司馬尚搖了搖頭,低聲說道:“百將莫非忘了,這個世界本來是一個朝秦暮楚的世界,又有什么不可能發生的呢?而且百將汝想想,如果韓國真的背叛了趙國,那么上黨郡就危險了呀!”
趙軍百將被司馬尚的這一番話說的出了一身冷汗,立刻抓住了司馬尚的肩膀,說道:“既然這樣,那么汝馬上離開這里去北邊,要將這件事情盡快的通知到郡守大人和郡尉大人!”
司馬尚點了點頭,又說道:“百將,既然韓國人可能會攻擊關隘,不如汝率領兄弟們和吾一起撤退吧。”
百將嘿了一聲,對著司馬尚說道:“吾乃是常平關的守將,如今戰事沒有爆發,敵情沒有確認,吾怎么可能會輕易的撤離呢?那可是殺頭的罪過啊!”
說完這句話之后,百將又拍了拍司馬尚的肩膀,笑道:“汝也不要太過擔心了,或許真的如同這個靳黈大將軍所說的,他們其實真的就只是過境想要援助河東郡呢?行了,汝快快動身吧,不要誤了軍機。對了,馬廄里面還有一匹馬,你趕緊牽走,這樣能夠快一點。”
司馬尚還想要繼續說話,但是卻被百將不耐煩的打斷了:“婆婆媽媽,還不快去!吾又不是傻子,一旦事情不妙,吾自然會逃的。”
司馬靳這才放下心來,直接跳下了關墻去了馬廄牽了馬,片刻之后就奔出了關隘之外,馬不停蹄的朝著北方而去。
司馬尚并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自己離去的時候,站在關墻上注視著離去身影的趙國百將忍不住輕聲的嘆了一口氣。
“是個人才呀,這小子希望能夠在接下來的戰爭之中活下來。”
轉過頭來的趙國百將召集了所有的士兵,臉色嚴肅的說道:“二三子,關隘之外的韓國人等會就要攻城了,準備打下咱們這里,然后北上去荼毒咱們的鄉親!汝等怕不怕?”
長平關的士兵幾乎全是上黨郡的本地人。
百將提出來的問題立刻就得到了整齊的回應:“不怕!”
“很好。”百將十分滿意的點了點頭,握住了腰間的劍柄笑道:“吾已經讓司馬尚北上報信去了,現在只需要盡忠職守,好好的守住吾等的關隘就是了!”
百將重新回到了關墻之上,這已經是一刻鐘之后的事情了。
關墻之下的韓軍顯然已經有些不耐煩,能夠聽到明顯的叫罵之聲。
百將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從關墻之上探出頭去,高聲對著關墻之外的仍舊等候的靳黈說道:“敢問上將軍可有軍令?”
靳黈眉頭一皺,緩緩搖頭。
百將似乎松了一口氣,高聲對著靳黈說道:“上將軍,照理來說上將軍率領軍隊援助趙國,吾的確是該馬上打開關門放行的。但是問題在于吾沒有收到過開關的軍令,因此請上將軍稍等,吾已經派人去上黨郡,等到請示了上風拿到了命令之后再打開關門。”
靳黈眉頭微微一皺,臉上露出了十分不愉快的表情,沉聲說道:“這一來一回,豈不是要幾天時間過去了?怎么,汝連本將軍的話都不相信都不成?若是因為汝而失了軍機,汝便是有九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百將哈哈一笑,對著靳黈說道:“還請上將軍恕罪,若是吾今日沒有軍令便給上將軍開門,那么上峰一旦得知,吾的腦袋也是不保的呀。”
靳黈瞇起了眼睛,雙眼之中閃爍著銳利無比的光芒,盯著關墻之上的百將緩緩說道:“這么說來,汝是怎么樣也不可能同意打開關門的了?”
百將搖了搖頭,笑道:“若是上面的軍令一到,吾立刻就開關向將軍賠罪,如何?”
靳黈搖了搖頭,撥馬回轉到了韓國的中軍陣之中,然后下達了命令。
“先鋒部隊上前,最多一刻鐘的時間,本將軍要拿下這座關隘!”
一場激烈無比的戰斗隨之展開。
十五萬韓軍和一百名趙國士兵,這顯然是一個非常懸殊的數字對比。
但是讓人驚訝的是,就是在這么懸殊的情況下,一百名趙國士兵竟然憑借著常平關那并不算高大的關墻整整支撐了一刻鐘又一盞茶的時間。
等到韓軍徹底的占領了這一座關隘之時,他們從關墻上下一共清點出了整整九十九具尸體。
一個俘虜都沒有。
靳黈看著擺在自己面前整整齊齊的九十九具尸體,輕輕的搖了搖頭,發出了一聲微不可聞的嘆息,然后下達了命令。
“還猶豫什么,繼續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