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不韋這一番話一說出來，整個大殿之中的所有秦國君臣就全部都愣住了。
很顯然，完全沒有任何人會想到呂不韋竟然會在這個時候提出這樣的一個意見。
和趙國聯盟，一起攻打韓魏齊三國？
意外，實在是太讓人意外了。
整座大殿之中一時寂靜無聲。
足足過得片刻之后，綱成君蔡澤才突然跳了起來，用手指著呂不韋，須發皆張，破口大罵道：“呂不韋，汝難道是瘋了嗎？竟然想要大秦和趙國結盟？！”
呂不韋不慌不忙的看了蔡澤一眼，對著蔡澤說道：“綱成君這話就沒有意思了，吾倒想請問一下，吾剛才的話究竟是哪里瘋了？”
蔡澤稍微控制了一下心情，對著呂不韋冷笑道：“坐在這里的人誰不知道，就是因為趙國，所以大秦才會到了今天這個地步，趙國就是大秦的死敵！如今汝不去思考如何擊敗趙國一雪前恥也就算了，竟然還想要讓大秦和趙國同盟？簡直就是豬油蒙了心！吾看啊，汝一定是收了趙國人的好處，才會在這里如此顛倒黑白！”
好處？呂不韋聽了這句話之后，忍不住在心中冷笑道，沒錯，吾的確是收了好處，而且是一樁潑天的、汝想破了腦袋都想不到的大好處！
但是想歸想，在眾多秦國君臣的面前，呂不韋自然是不可能將這種話說出來的。
只見呂不韋對著蔡澤冷笑道：“綱成君啊綱成君，隨意構陷同僚，這就是汝這個御史大夫所做的事情嗎？不過這也不奇怪，畢竟汝也不是第一次這么做了嘛！”
說完呂不韋又轉頭對著上首的秦國太子道：“太子明鑒，吾所作所為全部都是為了大秦，什么勾結趙國，根本就是胡言亂語！”
對于呂不韋的這番話，蔡澤自然是一個字都不相信的。
于是蔡澤立刻就開口對著呂不韋質問道：“那汝倒是說說，汝這破主意究竟是怎么樣一個為了大秦好法？難道讓太子去向那趙王稱臣，就是對大秦最大的好處嗎？”
蔡澤不愧是個老人精，這句話一說出來，大殿之中的秦國君臣不由得都是微微變色，看向呂不韋的目光不免就多了幾分不善。
除了蔡澤和呂不韋之外，在場的大部分秦國大臣都是土生土長的老秦人，他們生命中絕大部分的時間都生活在大秦虎視天下讓諸侯瑟瑟發抖的時代。
如今要大秦對趙國稱臣，這怎么可能讓在場這些心高氣傲的老秦人滿意？
幾年來的敗仗雖然讓秦國上下都認識并且正視了趙國的強大，但這并不代表著大秦就要向趙國卑躬屈膝！
對于蔡澤的質問，呂不韋咳嗽一聲，不急不忙的說道：“綱成君此言差矣，秦趙聯盟并不代表著大秦要稱臣于趙國，而只是平等聯手罷了！而且，難道綱成君還沒有發現嗎？只要大秦和趙國聯手的話，那么韓魏齊就是必敗無疑！”
說到這里，呂不韋微微一笑，刻意加重了語氣道：“如此一來的話，大秦就能夠從韓國手中重新將南陽郡奪回！重新打通東進南下的道路，也可以告慰兩位先王的在天之靈！”
呂不韋的話聽起來極具誘惑力，讓不少人心中都動搖了起來，開始思考起和趙國合作的可能性。
雖然說大家都仇恨趙國不假，但是如果和趙國合作就能夠奪回南陽郡的話，這事似乎也是可以做的啊。
但蔡澤今天顯然是打算和呂不韋剛到底了，只見他重重地哼了一聲，對著呂不韋說道：“武成君，汝這個說法雖然粗粗聽起來似乎的確是有道理，但是汝不要忘了，趙國現在可是諸侯之中唯一的霸主國，是不折不扣的天下第一！”
“若是這一次大秦站在趙國這一邊的話，那么等到這一戰結束之后大秦固然是能夠得了好處，可趙國必定也會更加的強大！屆時若是趙國再度來攻擊大秦的話，那么大秦如今將韓魏齊通通得罪，又有誰來幫大秦抵擋趙國的攻勢？”
蔡哲的這一番話一說出來，在場原本有些傾向于呂不韋的秦國大臣們，頓時再一次的又變得搖擺不定了。
不為什么，主要是蔡澤所說的這些，確實也是有道理的啊。
現在的趙國就已經是打不過了，如果再讓趙國因為這一次的勝利而成長起來，那豈不是養虎為患，反倒讓大秦自己最終遭罪？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倒不如現在就直接先把趙國給一棍子干翻在地，也就沒有以后那么多七七八八的事情了！
蔡澤看到支持自己的人不少，而且呂不韋看上去也是閉口不言，似乎有些心虛了，心中頓時就有些得意。
于是蔡澤乘勝追擊，對著呂不韋逼問道：“武成君汝自己再想想，就算是不拿回南陽郡，可是只要此戰能夠打敗趙國，那么大秦照樣能夠將河東郡和崤函通道收回。敢問武成君，究竟是河東郡和崤函通道更加重要，還是那區區一個南陽郡更加重要呢？”
如果說剛剛蔡澤說出來的那番話還僅僅是讓人有些動搖的話，等到蔡澤將這全部的話都說完之后，大部分的秦國大臣看上去已經是十分意動，都想要站在蔡澤這一邊了。
因為蔡澤所說的，還真的就是一點毛病都沒有。
從地理的角度來說，南陽郡之中雖然有著宛城和鄧城這么兩座鋼鐵基地城市，但是對于秦國的重要性卻遠遠比不上趙國如今據有的河東郡和小橫通道。
失去了河東郡和崤函通道，就意味著秦國的整個關中門戶都完全洞開，對于趙國幾乎就等于是不設防了。
只要趙國人愿意的話，那么成千上萬的趙軍隨時都可以沿著河東郡和崤函通道攻入關中，對秦國統治的核心地帶咸陽造成嚴重的威脅。
更重要的是，由于趙國還占據了秦國北部的河套和朔方兩郡，因此一旦趙國人主力從河東郡出兵，李牧也能夠率領一支偏師從河套兩郡南下對秦國兩面夾攻，這一幕在過去幾年里已經上演兩次了。
反過來說，一旦拿下了河東郡和崤函通道之后，整個形勢就完全不同了。
到那個時候，秦國人就憑借著河東郡和崤函通道之中的函谷關來組成一道堅固的防線阻擋趙國人的進攻，起到御敵于國門之外的效果。
到那個時候，就算是李牧再繼續南下，由于沒有了河東郡的趙軍來進行呼應，他的威脅性也是大不如前，甚至秦國還有可能將李牧這一支孤軍深入的騎兵給反包圍并且吃掉！
在場的人那都是秦國的重臣了，雖然說不一定是一個個都領過兵打過仗，但是這些最基本的東西還是了解的。
在想通了這些關節之后，一個結論看上去就是非常明顯了。
打贏趙國所獲得的利益，似乎比打贏韓國所獲得的利益要強上太多啊！
于是很快的就開始有人出聲支持蔡澤了，而且說話的還不是一個兩個。
蔡澤得意的看了眉頭緊皺的呂不韋一眼，心中的愉快就別提了。
呂不韋呀呂不韋，汝這小子不是喜歡和吾抬杠嗎？吾今天就要讓汝知道一個道理，什么叫姜還是老的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