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段干子來說,壞消息還在接二連三的傳來。
由于在兵力上占據了絕對的優勢,所以當趙國的主力部隊和來自齊國的助戰部隊合兵一處之后,這支聯軍的主將樂乘就下達了一個命令。
“全軍南下,直撲陶邑!”
對于樂乘來說,這一場戰爭簡直就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功勞。
根據趙國探子的回報,如今在陶邑城中只不過有兩萬魏國正規軍,雖然說這些日子以來段干子在能夠控制魏國領土之中大肆征兵從而將這個數量提升到了八萬人之多,但是樂乘的心中仍舊沒有任何的絲毫擔心。
原因很簡單,如今其他六國討段聯軍聯合起來所能夠擁有的實力,可是遠遠要比段干子手中的這些雜魚要強的太多了。
樂乘覺得自己優勢很大,只要能夠全軍a上去,然后就能直接平推了段干子。
這種一路平推完全不需要動腦的戰爭,簡直是再舒服不過了。
在這樣的方針指導下,段干子率領齊趙兩國的十二萬大軍步步為營,穩扎穩打不急不忙的朝著陶邑進軍。
速度并不快,但勝在穩當,即便是段干子戰神附體,也絕對不可能找到樂乘的破綻。
更重要的是,樂乘距離陶邑已經很近了。
而在陶邑之中,當聽到了齊趙聯軍來襲的消息之后,整個陶邑之中的所有魏國人一下子都變得人心惶惶了起來。
在某些官員府邸的密室之中,時不時可以見到此間主人和幾名十分交好的官員在低聲的討論著這件事情。
“汝等聽說了在這幾天來城中四處流傳的那些流言了嗎?”
“什么樣的流言?”
“汝等還不知道?這一次趙國大王都已經宣布了,之所以出兵就是為了誅殺段干子這個忤逆奸賊,其他的人只要能夠愿意棄暗投明的話,那么就會通通既往不咎!”
這番話一說出來,其他的幾個人立刻就好像找到了救命的稻草一般,一下子都活躍了起來。
“趙王當真做出過這樣的承諾?”
“廢話,現在整個陶邑城之中早就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了,這種事情還能有假?”
“如此說來的話,若是吾等先保持一下中立,等到趙軍進入陶邑的時候再主動向趙國投誠,豈不是就能夠逃過這一次的殺身之禍了?”
“但是如果這樣的話,一旦被段干子發現吾等的意圖,恐怕也不會放過吾等。”
“管他呢,現在的情況還看不清楚嗎?段干子的手中只有這幾萬兵力,如何面對其余六國的共同攻擊?他已經是必敗無疑,難道吾等還要陪他共赴黃泉不成?”
這番話一說出來,其他的人立刻就沒有了聲音,每一個人的臉上都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而像這樣的對話,在此時此刻的陶邑城中的許多地方,正在不停的重復上演著。
而在魏國陶邑王宮之中,則是另外一番情景。
“母后、母后!”伴隨著一陣清脆的呼喚之聲,一名身著華服的十歲少年猶如一陣旋風一般沖入了魏國王后的宮殿之中。
身著孝服、正坐在宮殿之中的王后顯然被嚇了一跳:“增兒,到底發生何事?”
這名魏國王后年紀已經很大了,整個人看上去頗為端莊,但是又有些暗弱,并沒有多少母儀天下的威嚴。
太子增雖然只不過十歲,但是由于生在王家的緣故顯然頗為早熟,只見他眼珠一轉,稚嫩的臉龐突然一板,對著周圍的宮人們說道:“汝等都先下去吧!”
所有在場的人都離開之后,太子增這才悄悄的放低了聲音,對著自己的母后說道:“母后聽說了嗎?那趙國已經起兵,以為父王復仇的名義討伐段干子,不如便可來到陶邑城下,到時候父王的仇就能報了!”
在說出報仇這兩個字的時候,少年太子咬牙切齒,小臉上露出了十分殘忍的神情。
王后聽了太子增的這番話之后明顯的愣了一下,過了好一會才說道:“這件事情太子是從何處得知?”
太子增十分興奮的對著面前的王后說道:“母后還不知道嗎?這件事情已經傳得整座城中到處都是了!”
王后沉默半晌,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笑意,但很快的這絲笑意便一閃而逝,變成了深深的擔憂。
只見王后對著面前的小太子輕聲說道:“太子,越是這個時候就越是危險。太子切記要注意言行,切不可讓段干子的人發現任何破綻,否則的話,萬一段干子狗急跳墻對太子不利,那老婦縱然身死也無顏去面見大王了。”
太子增用力的點了點頭,笑著對著自己的母后說道:“請母后放心吧,兒臣知道有哪些人是段干子派在兒臣身邊的奸細,一定不會讓他們察覺出任何的破綻的。”
王宮之中的這對苦命的母子,此刻無比期盼著趙國大軍的到來。
而在魏國的相邦府邸大廳之中,臉色十分難看的段干子正在聽取著屬下們的匯報。
“武襄君,十二萬齊趙聯軍距離陶邑已經不過只有三天的路程了。”
“武襄君,樂乘一路上經過八座大小城邑,所有城邑悉數聞風而降,沒有任何一座城邑進行任何抵抗!”
“武襄君,南方的田沖已經昭告天下,只要趙國能夠撥亂反正立太子增為新王,那么田沖愿意立刻率兵北上勤王!”
“武襄君,田沖前幾日派出使者和楚國主將黃歇接觸,似乎有和談之意!”
一個又一個的消息猶如一顆顆巨石般壓在段干子的心上,讓段干子的心慢慢的墜落谷底。
“夠了!”段干子終于忍不住大吼一聲,讓所有的聲音頓時都變得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都用畏懼的目光看著段干子,唯恐被這位這些天來心情一直就很差的魏國權臣給盯上,成為下一個慘死的目標。
段干子深吸了一口氣,緩緩的開口說道:“立刻通知下去,所有人都有一個晚上的時間收拾行李。等到明天早晨王后和太子就要南遷睢陽,吾等作為魏國臣子,也都一同隨王駕南遷!”
段干子此言一出,在場的所有魏國大臣立刻就被驚得鴉雀無聲。
這就要放棄陶邑了?
有人忍不住開口說道:“武襄君,若是放棄陶邑的話,那么恐怕會讓軍心和民心不穩啊。”
事實上何止是不穩,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很清楚,只要段干子前腳帶著軍隊一走,怕是后腳這座城市就降了趙國了!
段干子重重的哼了一聲,說道:“可若是堅守陶邑的話更是死路一條!難道汝等打算死在陶邑城中,也不愿意去睢陽城等待那一線生機不成?”
又是一片沉默。
所有人都明白段干子所謂的“一線生機”是什么,無非就是秦國和燕國的援兵,但是
不知道從哪一個角落突然冒出了一聲嘀咕:“據說燕國和秦國也已經加入了這一次趙國主導的聯軍之中”
聲音雖小,但是還是被所有人給聽了個清清楚楚。
段干子聞言身體巨震,猛然抬起頭來,喝道:“誰,是誰在那里胡言亂語!”
段干子向前看去,眾人如避蛇蝎般紛紛退開,沒有任何一個人敢站在段干子的視線之中。
最終,一個驚慌失措的魏國官員出現在了段干子的視線盡頭。
這人不是別人,乃是魏國之中的一名謁者。
段干子盯著這名謁者,獰笑道:“是誰讓汝在這光天化日之下宣揚這般謊言的?”
謁者有些驚恐說道:“武襄君誤會了,吾并不是”
然而段干子根本就沒有打算要給他解釋的機會,直接一揮手:“來人吶,把這個膽敢公然傳播謠言的家伙給綁了,拖出去斬了!”
幾名如狼似虎的侍衛頓時沖了進來,抓住了這名慘叫求饒不已的謁者,猶如拖著一條死狗一般將他拖了出去。
片刻之后,一顆血淋淋的頭顱端在盤子上被送了進來,直至段干子的面前。
段干子注視著面前這顆死不瞑目的頭顱,眼中露出了一絲厭惡的神色,揮了揮手,道:“行了,把這東西丟去喂狗!還有,他的家人何在?既然他如此喜歡傳謠,那么便讓他整個家族和他一起下黃泉傳謠去吧!”
整個大廳之中一片寂靜,落針可聞。
在做完這一切之后,段干子這才重新回過頭來,注視著在自己面前噤若寒蟬的諸多魏國大臣,用充滿了殺機的語氣緩緩說道:“如今諸國入侵,正是吾等臣子肝腦涂地以報效魏國之時!任何人若是膽敢在這個時候做出什么愚蠢的甚至是投敵的行為,那就不要怪吾手下不留情,將其人和所有同伙都給通通誅殺了!”
這些魏國大臣們顯然是被段干子的殺機給完全震懾到了,一個個誠惶誠恐,紛紛點頭應是。
段干子方才的行為讓這些魏國大臣們意識到了一點,那就是諸國聯軍雖然的確強大,但是在陶邑城被攻破之前,段干子才是這座城池之中的真正掌控者,而眾人的生死也全在段干子的一念之間。
看著眾人臉上的恐懼之情,段干子不知為何心中突然涌起了一絲快意。
說實話,這種被人害怕的感覺——其實還挺爽的。
在片刻的沉默之后,段干子又開口道:“一個個都還愣著干什么,都忘了吾剛才對汝等的吩咐了嗎?還不速速去辦!”
頓了一頓之后,段干子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繼續說道:“對了,今日汝等所有人都要留在這里辦公,任何一個人都不能私自回家!至于對家中的通知,汝等只需寫一封信,自然會有人幫汝等帶回家中。記住了,任何私自潛逃者一旦被發現就當場斬首,全家株連!汝等可都明白了?”
在場眾人自然又是一番唯唯諾諾。
等到眾人如鳥獸一般散去之后,段干子思索半晌,又招來了自己的一名心腹家臣。
“王宮那邊的情況現在如何了?”
心腹十分恭敬的答道:“遵照君上的吩咐,雖然并沒有禁錮太子和王后的人身自由,但是他們的一舉一動通通都在臣們的監視之中。”
“很好!”段干子點了點頭,然后對著心腹吩咐道:“汝現在立刻進宮,將王后和太子、還有大王的所有子嗣都集中到一起,把他們全部囚禁起來。從現在開始,沒有吾的親筆手令和信物,任何一個人都不允許見到太子和王后,明白了嗎?若是膽敢有違抗者,格殺勿論!”
等到心腹離去之后,段干子才慢慢的冷靜下來,嘴角露出了一絲殘酷之極的笑容。
“趙丹啊趙丹,汝不就是想要利用吾段干子的人頭和扶立太子的機會來獲得天下人的歸心么?但是吾段干子可沒有那么傻,只要吾死了,那么整個魏國王族就等著給吾一起陪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