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興男公主有叮囑,但沈哲子還是忙到了夜極深才抽身出來。當他回房時,這女郎已經合衣躺在了胡床上,星眸半掩,懨懨欲睡。
“既然都躺下,那你先睡就是了,何必再等我。”
沈哲子脫下外衫,行到胡床旁,剛剛俯身,公主便張開手臂環繞在他兩肩上,神態慵懶,像個口袋一樣懸掛在他懷里,就這樣被抱到了榻上。
“我就知道你要忙到很晚,如果不熬夜等著,明天又要早早的出門忙碌,連私話的時間都沒有。”
玉體橫陳,羅衫半掩,這女郎眸底蕩漾著風情,順勢躺在了沈哲子臂彎中,身軀扭來扭去才找到一個舒適的位置,光潔的額頭抵在沈哲子下巴上,呵氣如蘭。
沈哲子聽到這話,便將小娘子攬得更緊,笑語道:“眼下已是這樣,以后任事又要臺中、府內兩地別居。你要是閑得無聊,不妨請姊妹入家常伴。還有,你記不記得和我講過的江夏李氏衛夫人?今天在外江夏公尋來,請我幫忙……”
沈哲子低聲講述了一下關于李充的事情,又笑著說道:“河東衛氏,筆法素來為時人推崇,這一位衛夫人聽說也是深得家傳。我家向來沒有什么清雅之韻,以后常去拜訪交誼,順便請求一些蒙學墨章,留在家里備作來日子弟進學效法之用……”
“你想得倒長遠,自己沒有什么筆法的造詣,還想要孩兒們埋首紙堆?”
興男公主嗔笑一聲,繼而感慨道:“這都是一些自娛阿世、消磨時光的技法,立身治家無用。我家的孩兒未來定是千鐘粟米、萬斗錢糧,山高海闊的富貴,還是要多學經世致用的才能,長久的傳承家業啊!”
沈哲子聽到這話便笑起來,常年的相伴,這女郎所思所想越來越近似自己,哪怕是帷中閑話,都殊于雅趣良多。
“對了,今天瑯琊王和廬陵到家可有什么事情?”
“他們能有什么事,都是清閑之人。倒是阿珝不得姊夫正眼親昵,心里有些不自在。”
聽到公主這么說,沈哲子便笑一聲:“我倒不是厭見了他,只是性情喜好都不相同,坐在一處也是彼此有尷尬。我知母后想要我任事瑯琊王身畔,不過眼下我也是到了哪里都少有清靜,時局難稱平靜,人心也是紛雜,何苦給他一個少年郎招惹太多麻煩。”
公主聽到這話,深有感觸的嘆息一聲:“宗中長者已是絕少,我也該要替母后分憂些許。兄弟還有內外的幫扶,可是幾個阿妹如果我不過問,總是說不過去。往常我入苑去拜望母后,楊太妃常在我面前言道幫忙給南弟尋訪一個夫家,這一件事,你可要幫一幫忙,我又去哪里知道哪一家能讓我阿妹托付一生?”
沈哲子聽到這話后,倒是微微錯愕,繼而想起那個小姨子廬陵公主,也是不知不覺到了豆蔻年華,依照時俗來說,也確是到了論嫁的年紀。
沈哲子記得這位廬陵公主原本是下嫁給沛國劉惔,不過如今要許配給何人,倒是不好說。以往婚配帝室之女,其實也就那么回事,真正清望崇高的人家,也并不怎么熱衷。反倒是像以往沈家那樣的人家,家資雖然殷厚,政治上卻沒有太大進步的空間,迫切想要以此來太高家世。
這個小姨子要許配給什么人家,沈哲子倒是不怎么在意。只是聽到公主在這里絮叨,才意識到自己在這一件事上也有了不小的話語權。
“這種事情,旁人又怎么好過分擔當,終究還是要看緣分和各自心意。太妃有此一想,不妨請她派一二宮人常在家里,品鑒一下常在府上來往的各家俊彥。”
沈哲子笑著說道,雖然對此并不怎么在意,他倒也希望未來的連襟能是關系和睦人家。像是溫嶠的次子溫式之就不錯,年齡雖然差了一點,但是家世也能足夠匹配。
就這么閑聊著,不知不覺公主已經入眠,沈哲子也是倦意上涌,很快便酣然睡去。
第二天一早,沈哲子便又出門,把門生卞章送出城往瑯琊郡去,隨行的還有近百名沈家護衛和不菲的物資,算作這個卞家復起的資本。之所以要準備這么多人手,那是因為鄉人斗爭根本沒有規矩可言,如果沒有足夠的保護,這卞章很有可能剛剛歸鄉便被鄉人給弄死。
卞家這個謀反之罪,解決起來倒也容易,像韓晃之類反跡確鑿的人,沈哲子都能保下來,而卞家不乏被污蔑之嫌。如果沒有人再追究這一件事,雖然未必一定要幫這家人平反,但想讓卞章免于刑責還是很簡單。
如今的瑯琊郡太守乃是濟陽虞,幾經沉浮,為人處事也變得圓滑起來。沈哲子讓人去信一封,讓其幫忙照顧一下卞章,想來也不會有太大的意外。
門生們已經各自散去,為遷葬城外那些荒冢造勢。沈哲子回城途中,已經聽到道左有人在談論這一件事,可見門下這些人,做事效率也是極高。
沈哲子本來還打算去城西州城見一見庾條,商議一下江州人家的事情,可是剛剛過了大桁,便有家人急匆匆行來,言道府里接到了臺中發來的詔令,是關于他的任官。
早先被王導等人強留歸都的時候,沈哲子已經表態自己的意愿,不過近來臺中都在忙著清算打擊,如今任命書終于發下來了,是太保府下東曹掾。
東曹掾這個官職,其實很有霸府特色,雖然品秩僅僅只是四百石,但是權柄卻不小,能夠影響到兩千石高官的升遷和任用。漢制乃是丞相府下極為重要的屬員,三國以降則成了霸府權臣選用州郡和寺署長官的一個職位,通常都要由親信且名望不低的人來擔任。
沈哲子被選用為東曹掾,這已經是在中樞之內憑他的年齡和資歷,所能謀求到最顯重的位置。在這個位置上能夠發揮出來的作用,其實也是因人而異,有的人僅僅只是單純占個位置,而有的人卻能憑此興風作浪,搞風搞雨。
沈哲子無疑是后者,他甚至已經打算好了,上任后第一件事就是要幫王彬謀取一個讓其欲仙欲死的兩千石位置。惹了自己,怎么可能容許這個家伙還有安穩日子過!89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