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最高,就是中農,無參軍服役紀錄,無功勛,中農到頂,哪怕家擁十萬頃良田。其余功勛沒有,最高中農觸頂。”
“若愿參軍服役,除役后想從事農業,登記為農籍,履行預備役義務,則自動成為‘上農’,二公八民。若軍中有立功表現,獲得武勛,得受世襲免稅勛田,則晉升為‘功民’,享受功民權力,一公九民。本人去世,全戶退回‘上農’。”
“我北盟的農民,是領主,自家的地就是領土。我北盟的功民,每一個都是諸侯,自家的勛田就是封國。我北盟的農民,可與盟外天下的農民不是一回事。”
“權利與義務對等,田賦多少不單取決于我們,也取決于你們。便是一個農民,若連百畝地都種不好,一年百斗的拋荒糧都繳不上。一旦失地,就連‘準農’都不是了,會被除去農籍,重回庶人,成為一個自由的人。”
“庶人就是當初的你們,可以流到北盟地盤之外,可以在盟內佃農民的田耕種,三十稅一還是三稅一,與有地農戶自談就是。可以打短工,可以進縣城做工做活。”
“庶人相對自由,無需付出過多義務。當然,也享受不了什么權利,甚至沒有拒絕被重新抓回勞改營的權利。因為北盟是不許乞討的,若是有人說自己有手有腳,卻無法勞動,勞改營說可以,那一定是有一方撒了謊。”
“我們沒那么仁慈,但能得到什么,需要付出什么,會跟你們講清楚。我們真的視你們為一家人,也真的不愿意強迫你們從事不愿意的事情,更不愿讓不愿成為我們的人,成為我們。”
王朝舉著喇叭,面對身前的兩萬勞改犯,說出了一句讓黃巾戰俘石破天驚的話,“所以,我們愿意現在,就放你們走。”
場上“嗡”的起了一陣騷動,那是驚愕中挺身,仰頭,左右愕然,不可置信產生的短時劇烈動作摩擦,明明沒幾個人發出聲音,卻好似整個空間躁動了起來。
“就是現在。”
王朝一側身,展臂朝北指了一下,端起喇叭朝身下躁動的兩萬戰俘大喊道,“軍都就在那里,而我們明日就要離開這里,所以,今天就放愿意走的走。”
不等下面的躁動平息,他接著喊道,“我們向你們伸出手,期待你們能與我們攜手,走進我們之中,成為我們。可我們不會強求,若是你們中有誰,不想看見我們伸出的手,不愿在勞改營中遭罪,不愿過我剛才描述的明天,不愿成為我們,誰現在就可以走。”
“只是,我宣布一項紀律。”
兩萬戰俘的躁動未熄,王朝只能加大嗓門,舉著喇叭大喝,“誰現在想走,現在就站起來,從過道中走過來,到我右手邊的空場集合。誰愿走,走你自己的,不要裹挾,不要相互拉勸,自己為自己選擇,自己為自己的選擇負責。”
“走不走,同樣有獎懲。”
耳中的嗡嗡聲漸低,王朝的聲音卻依然嘹亮,“我們只是不想改造拒絕改造的他們,不代表愿意放棄希望成為我們的人。我們只是不想把精力,浪費在把他們找出來了,所以,干脆放他們走。”
“語言是蒼白的,刀斧下的‘我們’,我們不要。你愿意成為我們,就讓我們看到你的行動。你敵視我們,我們就讓你看到我們的行動。”
“勞改營是什么樣,是崇高是黑暗,你們就在其中。我們要建設新的家園,要實現為你們每個成年男丁,分地一百畝的諾言。燒荒清淤,開溝挖渠,苦活累活只會更多,打擊與摧殘只會更無情。”
“愿意成為我們的人,你就留下,接受無情的打擊與摧殘,讓自己變的更堅強,直至變成我們。作為對你們的行動與選擇苦難的獎懲,罰,就是五年的苦役,獎,就是留下的人,減刑兩年。三年苦役做完,分田。”
“選擇離營走的人,對你們行動的獎勵,就是五年苦役全免。今天就可以獲得自由,去軍都找程遠志,重戴黃巾。還是流去別的地方,完全自由。罰,不見得能罰到走的人,那要看緣分,看我們今后還能不能遇上。”
“若我們與今天走的人,日后在沙場又遇到了,你又被俘了,又被扔勞改營了。你最好別被我們認出來,認出來了,苦役加倍,十年。”
“今天選擇了走的人,若選擇重新為民,我們祝福你。明天遇上了,就當我們昨天從未見過。生逢亂世,人如草芥,既不能相濡以沫,何妨相忘于江湖。”
“是走是留,自己選擇。”
沖車斜后方不遠站著的劉備,李軒,程普,鮮于輔等人,在王朝說出讓想走的戰俘自行出列。在場邊待命,負責預防突發事件的三里中軍刀手進場時,就已經朝外走了。
高洪等原黃巾頭目留了下來,他們會帶著隸屬旗本部,完全由戰俘中的積極分子組成的“骷髏隊”,負責全場秩序。
北方軍是嚴禁管理,看守,接觸勞改營的。
除了臨時押送任務,與鎮暴之外,就是看守葫蘆谷的龍亭與換防的一亭北方軍樣子貨,都只是在南北谷口駐扎,不參對勞改營的內部看守與管理。
勞改營內部的武裝看守,完全由先期組建的十六個旗本部,招募的積極分子,組成的骷髏隊執行。
勞改營下轄的八個聯隊十六個旗,每旗額定兩千五的犯人,由于多未滿員,每旗下轄的一支骷髏隊,成員多介于三十至六十之間。
各旗人員組成的骷髏隊,指揮權既不歸旗,也不在聯隊,而在高洪手中。
十六支骷髏隊五百余隊員組成的“骷髏衛隊”,就是高洪的近衛軍了。
但是,高洪只有指揮權,“骷髏衛隊”的衛隊長與各級隊長任免權,與“警衛旗”一樣,歸屬百樂門特務處。
高洪擁有完全的指揮權,戰時可對包括“骷髏衛隊”衛隊長在內的任何成員,執行軍法。可在人事任命上,僅有提請與推薦的權力。
且“骷髏衛隊”的軍餉,軍械與物資發放,獨立于勞改營之外,單列,由百樂門撥給。
這是一支不屬于北方軍序列,明面上屬于勞改營,實際屬于北盟情報部門掌控的內務特別部隊,軍情秘押代號“骨”。
北方軍序列,只有鄉以上才有內部通稱號,劉備中鄉的“玄”,關羽東鄉的“鳳”,張飛西鄉的“熊”。
骷髏衛隊時下編制尚小,僅五百余人,卻是一只握緊的拳頭,足夠掌控整個勞改營了。
這只拳頭不是用于單獨犯人的,勞改營內兩萬戰俘不過一團散沙。一層層的雜役,大雜役,小隊長,中隊長,大隊長,旗隊長,聯隊長,就是為了把這團散沙捏合起來,變成一個個大大小小的金字塔,管理起來,再摞成一個大金字塔。
而骷髏衛隊,就是用來震懾各個金字塔塔尖上的管理層,震懾大中小隊長,正副旗隊長,聯隊長,乃至高洪。
在單獨或幾個金字塔出現問題時,這支拳頭就會驅使其他的金字塔,把有問題的金字塔,打個粉碎。
這是一支存在于空間結構之內,卻能隨時抽出來,從外部揮拳的拳頭。
隨著這支拳頭日漸成型,北方軍就必須逐步脫離難民管理,流民甄別,檢疫防疫,戰犯看守,鎮暴等任務了。
“不知是否有人想走,卻不敢走。”
劉備與身邊的鮮于輔邊聊邊朝場外走,不時回頭看下身后滿場坐定的兩萬黃巾戰俘。
零星的戰俘在站起,一層層交疊鋪滿半場的扇形中,不乏一排同時站起幾個戰俘。
同小隊的幾個戰俘先是順著排橫走,走動中又相繼加入幾個復又站起的戰俘。
一行人走出橫排,再拐向北,沿著旗與旗的丈寬過道,順著扇骨,匯集了前后同樣走出橫排的戰俘,一個個魚貫而出。
站起來的戰俘不少,卻沒劉備擔心的呼啦一片片蜂擁而去的場景,大多戰俘仍坐在地。
有的堅定站起,大步就走,有的撐身欲站終未起。有的已經站起朝外走,走了兩步又扭身回了原位復又坐下,也有戰俘單手撐身欲起,站起一半又被左右伸手拽坐下的。
種種表現,不一而足,場上比方才嘈雜了不少。
一步三回首的劉備,見走的戰俘比他預想的要少,又擔心起了戰俘是想走,怕被騙,反不敢走了。
“上萬戰俘,秩序井然,形而不亂,便是身前有缺口,卻只橫走出排。”
鮮于輔走動中循著劉備的目光扭頭看,見一排排席地而坐的戰俘,站起朝外走者,皆是只沿排橫走,便是身前一排有缺口,都沒有趟過去的,不免嘖嘖稱奇,“當日拒馬河畔,六萬黃巾若有這個紀律,公孫怕是要頭疼了。北方軍練兵之法,天下無雙。”
劉備聽鮮于輔夸獎,樂的合不攏嘴:“都是小弟練兵之法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