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日,北方軍如約派出使節,與南城黃巾中軍的大小頭目,商談投降或自愿去留問題。
于此同時,東城黃巾后營,相繼開出軍都,向北方軍投降。
北方軍開始受降。
西城蔡和與王雙戟見軍都已落,大喜。
蔡和親至北方軍大營,欲與北方軍大頭目相商善后事宜。
誰知,營外卻被巡營騎兵擋駕。
張世平聞訊出營,以北方軍正在受降東城黃巾事急為要,望其守好西城,不要在最后關頭出紕漏,就是大功一件。
至于善后?容后再談。
兩萬北方軍近在咫尺,僅全員披甲的騎兵就上萬,軍都西南東三面城門全部洞開,早已不需要什么里應外合。
蔡和感覺自家確實沒有與北方軍,討價還價的本錢。若要強索營伍與繳獲,惹急了北方軍反而不美,只得先回,繼續固守西城。
當日,由軍都東門陸續出城的黃巾后營老弱,并一部分左營老弱婦孺。
兩萬余黃巾,被北方軍騎兵,一批批押解至北方軍大營南區。
除小兩千比較特殊的人外,其余黃巾老弱婦孺被優待,分帳而居。
“緣分哪,我們又見面了。”
北方軍南營,王朝一身筆挺的士官服,在一行隨員的陪侍下,負手走到近兩千目光呆滯,滿臉懵逼之色的前勞改犯身前。
他緩緩環顧了一圈去而復返的倒霉蛋兒們,真誠的笑了起來,“我們說話算數,十年。”
“各分隊注意。”
隨員中一個旗隊長服色的高大漢子上前一步,沖近兩千倒霉蛋大吼一聲,“原地坐下。”
世事的離奇,就在于去而復返的近兩千二進宮的勞改犯們,依然保持著勞改營練就的頑強作風。
不少人聞令,條件反射一樣就坐了下來。
不是一下坐倒的,是融化的冰山一樣,此起彼伏的頹倒。
不少人是被身旁人的動作提醒,甚或輕拽了下,才坐倒于地。
始終不肯坐下,或下意識的方一坐倒,復又倔強的站起來的三十余人,一個個梗著脖子的不屈樣子非常威武,被場邊待命的一隊骷髏隊,入場帶走。
王朝一行人只是笑吟吟的看著,待眼前沒有站著的了,才揚聲道:“勞改營的紀律,你們已經比較熟了。時下我軍要編列數萬戰俘,人手比較緊張。所以,給你們一次立功的機會。
愿以雜役身份,配合勞改營抽調出的人員,將數萬黃巾戰俘編列,并安全遞解至漁陽三河,即預定開荒的地方。我們就視你們為軍都戰俘,還是五年苦役,相當于減刑五年。還是自愿,愿者就站起來,到我右手邊的空場集合。”
場上先是一靜。
繼而,坐在地上的黃巾戰俘,歪歪扭扭,此起彼伏的站了起來……
雜役,對一般戰俘來講是升官,管戰俘是減刑。
為什么要拒絕?
想不出拒絕理由的二進宮勞改犯們,紛紛起立,“自愿”以行動走上了為奴隸主效忠的反動道路……
第七日。
北方軍開始受降東城黃巾。
黃巾左營萬余人,持軍械不卸甲,帶上輜重,由軍都東門魚貫出城。被騎兵押解至北方軍大營東區外,分批脫甲繳械入營,毗鄰南部老弱營區,營內露營……
“說是紅花油治跌打損傷。”
帳間一輛黃巾推過來的獨輪輇車旁,一股股黃巾俘虜,三三兩兩的圍坐在一起。不少人抬著頭,無聲的注視著一人一馬。
李軒牽著一頭長鬃飄飄,四蹄踏雪的青馬走了過來,把一個籃子朝車前的一個髻亂發散,三炷香發型都折了的家伙面前一扔,“我給你找了匹青驄,傷好了騎騎看,與你早先那匹青驄孰優。”
“我是鞭傷,又不是軍棍開臀。”
鄧茂身子半歪,一臉頹廢的伸腿坐在輇車前的草地上,腦袋枕著車轅,嘴里咬著個草莖,左臉頰斜著一道鞭痕,為本來就倒霉的他,又平添了幾許自掛東南枝的蕭索。
“不至于羞愧自裁吧?”李軒問鄧茂。
“不至于。”鄧茂嘴里的草莖上下顫了顫,頭也不抬。
“不至于誓死不降吧?”李軒又問。
鄧茂眼皮一掀,眼睛挑著瞥了李軒一眼,又收回了目光,一臉郁悶:“不至于。”
“你降就有人要么?”
李軒開心的把韁朝鄧茂的身上一扔,學著當初鄧茂對他的做派,視而不見的對空氣說了聲話,放下馬扭頭就走,“先在勞改營鍛煉鍛煉吧。
“…我看營里人馬不夠呀。”
一句奇怪的問話,從后面追上了李軒,鄧茂幽幽來了句,“有一半么?”
“沒有。”
李軒沒回頭,只是腳步不停的朝外走,頭也不回的笑了聲,“鄧副統帥成長很快嘛,別人都說鄧茂是個笨蛋,我說不對,鄧將軍只是獨當一面太快,缺乏鍛煉。”
“呸。”
鄧茂斜臉把草莖吐了出去,望著李軒的背影,小眼神憤憤。
他一進北方軍大營,就感覺哪里不對,半晌才驚覺北方軍的兵馬數量,似乎沒有城里看見的多。
“你還會撒豆成兵呢?”
鄧茂不甘的在李軒背后揚了一嗓子,“敢問仙帥究竟多少兵?”
“我帥的不是。”
李軒走動中舉手拇指食指一張,大喊道,“八路滴干活。”
八千。
兩萬多兵馬的北方軍大營,實際兵馬只有八千。
四千步卒,四千騎兵。
只不過三千步卒與三千騎兵,晚上會偷偷溜出去,白天再大張旗鼓的回來,匯入大營。
騎兵遮蔽了四周,隔絕了敵軍探馬,軍都的黃巾欲了解北方軍兵馬數量,只能通過城上的“肉眼”。
親眼看到的就是真實的么?
魔術騙的就是眼。
軍都城上的黃巾,是看不到偷偷出營的北方軍的。
只能看到北方軍的援軍不斷開來,只能看到源源不斷的兵馬匯入城南大營,只能看到城南外的北方軍大營,不斷擴大。
孫臏騙龐涓的減灶法,反用!
實際上,連關羽與張飛都未回,帶著東西兩鄉,匯合了四千北方軍后續趕至的騎兵,始終在薊城下督戰。
受到了激勵的十余萬地主武裝,奮勇攀城,以兵力優勢輪番疲敵。
昨日二百余架就地取材的云梯一搭,幽州刺史治所即破。
薊城很大,城墻周長很長,黃巾兵力卻不足,只有兩萬,又多是新裹挾的庶民。
四周云梯一多,就顧不過來城墻了。
土豪地主聯軍已殺入薊城,正在清剿城中的黃巾,封查府庫,搬運物資。
“仙帥。”
李軒驅馬至北營口的時候,場上的蘇雙,張世平與且必居,赫哲等胡騎酋帥,鮮于輔等幽州流氓頭子,簡虎簡豹等北方軍亭里長,一個個神態恭敬,甚至多有不可思議之色。
實在是軍都這仗打的太邪,隔空過招一樣。
借助軍都城內,分成了西,南,東三個方向,六股互不統屬,又相互關聯的勢力之間的縫隙。
七日之間,城內六萬黃巾即被分割,連消帶打,各個擊破。
軍都附近有數千民壯被裹挾,充入了黃巾前營與后營,如若計入這部分,城內黃巾總兵力過七萬。
西城八千兵馬的前營蔡和是一股,萬余兵力的右營王雙戟是一股,南城中軍兩萬兵馬是一股。
東城萬余兵馬的左營是一股,兩萬后營老弱是一股,被釋放復返軍都的兩千黃巾戰俘是一股。
股與股之間,信息不對稱,相互制肘。牽一發而動全身。
于是,有開著的西城門,不進。
放著反叛的黃巾前右兩營,不會師,不合兵。
反在城外不停擴建北方軍大營,表演源源不斷的兵馬入營。
有敞開的西門在,軍都城防就沒有意義了。
城外的北方軍又越來越多,披甲騎兵都上萬,一出城就死定了。
要么,攻,打下反叛的前營與右營盤踞的西城,把西門閉上。
可攻西城的時候,北方軍的步兵與騎兵,隨時就可以從西門入城。可以從防守空虛的南城東城攀城而入。
而且,軍都無遠糧,不是關城門能解決的事。
黃巾中軍就是一個猶豫,攻西城叛軍不堅決,被北方軍圍魏救趙嚇退。
導致一夜過去,北方軍又“增兵”六千。
這一下,南城與東城的黃巾,動都不敢動了。除了自守,坐以待斃,似乎沒別的轍了。
因為,第二天,北方軍又增兵六千……
似被一只無形的手拉扯,看似最置身兵變事外,城東最清閑的黃巾左營與后營,反而最先投誠。
東城事變,開東城門與西城同掛紅旗。
可北方軍仍不入城,不受東城降,反逼南城黃巾開門。
西城是前營右營叛軍,東城后營左營又降,城外是“兩萬”北方軍,南城黃巾等于被包圍了。
按仙帥的話說:“南門開不開不重要,我要的是南城黃巾的那口氣。南門一開,這口氣就泄了,就是我軍受降東城黃巾之時。”
果然,南城門一開,東城原不愿降的左營部分小帥,被無形的大勢一推,順勢就降了。
而城南早先欲鎮壓東城的黃巾中軍人馬,為了“自愿選擇去留”的一線生機,試探性的開了下南門。
南門一開,南城黃巾自己都泄氣了,未能有效阻撓東城黃巾后營左營,出城投降。
北方軍除了佯攻射了軍都南城一陣箭,就是兵馬隔空走來走去。
然后,東城三萬黃巾就投降了?
這簡直令北方軍一眾將校暈暈乎乎,總算是對善戰者無赫赫之功,有了直觀的感受。
此時,南城的兩萬黃巾中軍,正在與北方軍商討“自愿去留”。
西城的一萬八黃巾前營右營兵馬,本就是叛軍,是北方軍的友軍。
軍都之戰,這就贏了?
可李軒不等與眾將寒暄,馬都未下,提鞭朝西一指,一句話就把場上眾人凍住了。
“…準備解除黃巾叛軍武裝。”全本書免費全本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