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治的地方,最高的人,一定就是最正義的人。
北盟就是人治,萬事萬物終究看的還是人,法律不過是工具而已,是為造福“人”,而不是為了懲罰“人”。
因為和平時期的“法”,造福不了戰爭時期的“人”。
北盟不是法家,是“以人為本”,只是要把“人治”的權力,用個框裝起來,遵照公約的標準來行使,就行了。
這不是最好的方法,只是比時下的全人治好一點,好一點就夠了,一點一點來,不斷改良就是了。最好反而是最壞,一個杯子一旦滿了,杯中的水反而要腐朽。
那他明知張繡那幫游俠就是偷豬賊,也無可奈何,除非他要踐踏法律,把自己置于法律之上,置于“我們”之上,變成“我”與“你們”。
那連偷豬賊都保護不了的法律,又有什么資格保護“我”?
那一個個“我”就會爭先恐后的站在法律之上。
那就會失去博弈環境,變成斗爭環境,那就會失去契約的土壤,權利與義務關系構成的責任關系就會瓦解。
法律不神圣,立法執法審判權在誰手上,誰才是圣。
“圣”可以是一個人,一群人,所有人。北盟的圣就是“我們”,我們就是“王”。我們一起立的法,在我們之上,法在王上,就叫“公約”了。
公約的位置越高,就越“公”,最高等文明的國內法,就一定是世界法,就是世界的標準。全世界不分種族,國籍,敵我,都只有學習,接軌的份。
這就是文明,無遠弗屆,超級忽悠病毒,感染迅速。
從部落走出,來到文明區的土著,就會感染回去。低等文明的人,進入高等文明區,回去同樣帶病毒。
但高等文明對低等文明免疫。
只有外面的人來到燕歌,回去變成了擦屎用手紙。
沒有任何一個燕歌人,從外面一回來,變成擦屎用手指。
在文明的聯盟公約面前,李軒是個善于做秀的人,要動就動架構,忽悠大伙一起修憲。為了個偷豬的破事違憲,那他守約的名聲,不就被豬毀了?
用上了手紙,改回用手指擦屎?
“你翻的那些紙條呀,就是規則,不是兵法。”
李軒面對自詡大哥的小張繡,態度謙卑,實在是怕了他了,“就跟修路一樣,調查下地質,測量地理繪成圖,對比下哪段修最省。最能輻射周邊的城縣,港碼頭,水陸城際綜合利用最高,最容易擴展,用于今后匯路。就是一些枯燥的基礎工作,就是挖坑,栽樹,傻筆都能干,你看我干的就不慌不忙,為啥,就是簡單唄,是個人都能干。”
頓了頓,真誠道,“法是方法,是變,誘敵深入啊,還是火攻啊,怎么扎營啊,怎么帶兵啊,那是兵法,最適合繡兒啊你這樣的大將,士官學校就教這個,真不行你隨軍咋樣?邊打邊學,在戰爭中學習戰爭。”
“學啥咧,餓無敵。”
張繡一臭屁,關西方言都朝外冒,“餓六歲就叫戰爭包圍咧,一群瓜慫,整日敲餓頭,你娃張繡,混大咧?奏四滴,咋咧?日踏咧,又敲餓頭。多少瓜娃揍餓一個,么四,餓都不怕,餓奏是認準一個。”
說著,神情苦悶,“不是人打我,就是我打人,殺了好多人了,才發現已經打了好幾年仗了,從我記事起,涼州的仗就沒停過。小的老的,走路的騎馬的,別管跟誰打,只要讓我打對了,我無敵。我就是不知道啥時候該沖出去嘛,小時候養成的習慣,被包圍習慣了,對埋伏不敏感,認準一個悶頭就沖,老他媽沖進包圍圈里。
就車兒那部就埋伏了我三回,胳膊都給我打折了。還是賈詡讓我敗后再攻其部,我才把車兒逮住的。我要知道啥時候該沖,啥時候該打,我就無敵了。賈詡說論挖坑,他甘拜下風,說是跟著你呀哥,我啥也不用學,就能學會抗坑。”
李軒揉著眼角,低著頭,陷入了深深的憂愁,傳說虎三子,必有一子多余,謂之“彪”,“車兒”就是個彪,生而多余,讓張繡起了個胡車兒的諢號,居然當名了,跟賈詡同樣契合的不得了。
胡車兒坑了張繡三回,才被賈詡坑回去逮了,結果這仨彪關系好的不得了。時下張繡未注冊的野騎士團的副團長就是胡車兒,深更半夜跳人老鄉院里抗人家豬的傻筆就是他。
“賈詡說你時下弄的軍制,我能學多少就學多少的好。軍制下的士官,學深了不好,”
張繡對賈詡是非常信任的,只是神情略疑惑,“這啥意思啊?”
“他這話有一定的道理,但不是好與不好,是利中有弊,弊中有利。”
李軒對張繡這號的赤誠傻孩子,煩得很,但不是反感,就不隱瞞,“你現在就是士官,不要看你帶了一個流氓團,一副我的流氓我的團的將軍派頭,你其實就是個小老兵。
士官的定義并不是屯長以下,是資深士兵,就是你這號從小打架斗毆,十幾歲就有十年兵齡的老兵。打架與管小弟的經驗豐厚無比,就是不知道該打哪,打誰,如何打,為什么要打。
打斗的流氓多了,但大多是為情緒打。有目的的打,目的實現了知道停,會收尾的才是大哥。而不是今天你打我,明天我報仇,沒完沒了,那是非贏利性流氓,快意恩仇的俠客,沒有組織性,沒有指向性,沒有目的性,就圖個高興。
小流氓就是兵,你這號帶小流氓經驗豐富的家伙就是士官,賈詡說士校你不用上,就是說你士官的經驗豐富極了,沒必要上。”
“賈詡說的對么?”
張繡對李軒有點對賈詡的那種迷信,因為賈詡跟他說過,誰都能追,可若有朝一日與李軒對陣,見其撤退,萬萬不可追。
張繡那時候就問,若是已經追過一次,中過一次埋伏了,可“再追”么。賈詡說那你真命大,再追?你就是再再再追也沒用,你沖鋒的時候無敵,李軒逃跑的時候無敵,誰追誰死。
張繡就問為什么呀,賈詡就說李軒不一定能攻下堅城,野戰打敗強敵。但是,那個家伙逃跑無敵,千萬不能追,“因為李軒撤過的路上,一定全是坑,誰追誰進坑”。
在張繡的心目中,賈詡就比他差一點,但是在他敗的時候,就會比他高大很多。
他如果“敗了”,賈詡就高大起來了,于是就問,若是李軒退,賈詡追,怎么追。
賈詡就告訴他,若沿著李軒撤退的原路追擊,就是孫臏都要兵敗,孫臏坑龐涓的那點障眼法,與李軒比起來,小巫見大巫。
若要追擊撤退狀態下的李軒,絕對不能沿著他撤退的原路追。
要斜線追擊,從不同方向,從前面堵他。
但這有個前提,那就是每當李軒一轉向,一個斜向就又變成了銜尾追擊,那追的就危險了,隨時會掉坑里。
只有兩種情況下,可以讓撤退狀態下的李軒,不得不與追兵公平交戰。
第一,運氣特別好,正好堵住他。第二,算到他的簡單走法,在他前面等著他。
張繡就問簡單走法,怎么算。賈詡就說很簡單,就是一些幾何作圖,數字與環境變量運算。
張繡就好奇這是什么鬼東西,賈詡說就是混合策略零和博弈論,然后就把很簡單的原理解釋了一下。
張繡一聽就生氣了,說他媽的這鬼東西我一聽就懵了,一算腦袋就亂了,這怎么能算李軒前面去。
賈詡就得意,說對呀,所以我告訴你千萬別追嘛,除了運氣與我這樣能勉強試著追一追的,什么名將追上去,都得掉坑里。
張繡一下覺得這就是高深的兵法,一定要賈詡教他,就像教他下“燕歌象棋”一樣。
賈詡很樂意教張繡,就是教崩潰了。
他就是在死黨面前扯個淡而已,象棋好教,這個實在教不會,萬般無奈之下,就騙張繡說“兵法”在李軒那里。
張繡就擔心李軒不肯傳他兵法,賈詡就打包票,說你放心吧,只要設個局,在我跟他玩牌的時候,讓你叔過來偶遇,我就有把握讓他收下你。
“文和說的不是對不對,是弊大于利。”
李軒知道張繡就是賈詡甩過來的缸,讓他頂上了,所以非常希望再把缸甩出去,語出真誠,“在北方軍未來一段時間的軍制變遷中,對士官的定義確實不是將,甚至不是軍官。北方軍在‘全軍’的指揮層級上,只有兩級,大腦,軍官團,沒有了。
軍官團下全是兵,士兵是散沙,凝聚士兵的資深士兵就是士官,從單人凝聚成編制單位‘伍’與‘什’。
管理士官的是一個‘里’以上戰術單位內,資歷最深的士官長,對戰術單位內的所有士官,了若指掌。
這些編制單位中的士官,組成了士官團。
每個戰術單位士官團中唯一的士官長,就是戰術單位中軍官的副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