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馬俱只眼露于外,其余全身皆被甲胄覆蓋。
這副詭異的場景,讓觀看演習的各方使節,都由衷的泛起一股邪惡的感覺來,望著鋪滿緩丘,層層疊疊,似充斥了整個天地的鐵甲戰馬,一排排車弩。
即便是知道參演兵力滿共只有兩千多,可還讓人不敢信,這是兩千多兵能搞出來的陣勢,那一副副鐵甲,一臺臺猙獰的怪機器,一看就讓人渾身冒涼氣。
“試驗部隊,還未定型。”
問話的是南匈奴鐵弗部的去卑,個頭不大,正騎在一匹白馬上,伸長了脖子朝場中正開進來的六輛戰車張望,神情凝重,一臉緊張。
李軒難得穿上了軍服,軍服外還罩著無袖式斗篷風罩,騎在大黑背上,一邊向遠方眺望,眺望著紋絲不動,齊整列陣的待參演部隊,一邊謙虛的笑了起來,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塞內多丘陵密林,河流縱橫,不利于戰車沖突。一望無際的草原,才是戰車施展的舞臺。時下暫編一團試驗,待有小成,再編列兩團,擴編成一戰車旅團,就可出塞試一下。若效果可以,再編列兩旅,擴展成三萬編制,擁有戰車三千輛,炮千門的戰車師團,應該有資格與塞外群雄,會獵于草原了。”
一旁的南匈奴鐵弗部去卑,呼延部呼延慶,高句麗大王伯固使節然人,鮮卑拓跋部王子拓跋野等皆干笑,青徐冀并的士族來使,則面露矜持,掩不住興奮之色。
李軒身后,從前線趕回來的曲典,古魯,勃極烈,楊景等北方軍海陸軍將佐,公孫瓚手下的單經,小軍閥公孫度,一年多來與塞外鮮卑,高句麗,富山賊作戰中,展露了頭角,等候授勛的原燕國義軍閻柔等人,更是昂首挺胸,驕傲不已。
“北盟錢糧之足,鹽鐵之富,馬甲之精,兵容之勝,塞外苦寒,實難及也。”
去卑看著一片片披甲戰馬的海洋,又妒又羨又怵又慕,語含三分巴結,“莫說一師之兵,就是此團出塞,諸部實難擋北方軍雷霆一擊。”
“中看不中用的樣子貨而已,行不行還要試過方知。”
李軒難得謙虛了起來,眼光似有意似無意,瞄了瞄高句麗的使節然人,似笑非笑,“就像幽州東北大國,疆土十倍于兗州,豫州,英勇善戰,吾等不及。奈何人口不多,僅十萬戶。我占個人多錢多的便宜,一個三萬人的戰車師團,就換他三萬戶煙消云散。我亦不求打勝仗,只求武裝三個戰車師團,把此大國全國人口兌光。就像象棋中的車馬炮一樣,我不求贏棋,我棋子多,就喜歡跟人兌子。”
此時的高句麗是大國,地盤很大,朝鮮半島只是一塊,更廣袤的國土在塞外東北,北盟在遼西塞外辟遼陽自治郡,最受影響的就是高句麗。
高句麗襲擾遼陽的兵力正是“三萬”,然人聞聲被噎了一下,望著眼前一片戰車的海洋,猶自傲然道:“小國寡民,不敢妄稱大國,然北盟侵攻不休,公然結烏骨山吐谷渾部,烏蘇部,白水等部設塞外遼陽,此為鄙國之土,不敢相讓。”
“吐谷渾是鮮卑部,烏蘇是挹婁部民所建,白水更是靺鞨人。”
李軒輕笑,“帳非算我們頭上也行,誰讓都是我們的朋友呢。可高句麗有事不來談事,卻縱兵而來,這不是讓土,這是要奪土呀。既知小國寡民,輕臨大國不怕反受其咎?小民何須搶,你要我遷一百萬漢人入高句麗就是,就給你們做奴隸,要么?”
然人又被噎了一下,高句麗本就組織松散,諸胡群聚,滿共就十萬戶,一下涌入百萬漢人流民還得了,那待漢軍一至,全國喜迎解放?
然人之所以被高句麗大王伯固,遣使北盟,就是種種跡象表明,北方軍入侵高句麗在即。
實際上北盟的目標非但不是高句麗,且漁陽以東,與高句麗接壤的遼西以北的遼陽郡,都已經沒有北方軍了。
北方軍滿共五個已經編成的常備團,除劉備的第一團外,兩個常備步兵團,兩個常備騎兵團,已經全部轉移到了西線。
此時,除張世平的“近衛”騎兵第一團尚位于幽并邊界,與南匈奴接壤的地帶外,蘇雙的“赤備”騎兵第二團,關羽的“東方”重步兵團,張飛的“西方”重步兵團,三個常備軍團,都已經不在幽州境內了。
除劉備的北方軍第一“聯盟”重裝團外,其余尚在幽州境內的,都是北方軍第四“閃電”戰車團,“狼”騎兵團等尚在組建的部隊,編制組建,合成演練,軍械囤積,都未完成。
演習場中的南匈奴,鮮卑各部,高句麗等勢力,只有南匈奴才是目標。
只是在塞外遼陽,幽州遼西,遼東一帶與高句麗,富山賊的激戰中,慕容赫連,赫哲,公孫度,閻柔等人的戰果實在輝煌,僅用塞外各部胡騎,正在改編的邊防軍,塞內地方義軍,就把三萬高句麗部民,五萬富山賊,擊潰在了塞外遼陽周邊。
公孫度打的尤其漂亮,趁高句麗軍西擊塞外遼陽自治郡,與赫連,赫哲激戰時,帶兵下玄菟,入遼東,沿途廣募義軍,得遼東柳毅起義兵呼應,從遼東向東攻入高句麗境內,直插高句麗王都:國內城。
同時,塞內原烏丸奴隸閻柔,鼓動林海雪原躲藏的烏丸立功洗罪,受招安,集各族義軍三千,配合北盟遼西,遼東一帶豪族,合兵攻伐侵入兩郡的高句麗軍,大敗富山賊,斬殺愈萬,降兩萬。
高句麗老窩被掏,腹部受襲,侵入遼西,遼東的友軍富山賊又被閻柔擊滅,大加優居退兵,又被吐谷渾赫連與烏蘇部赫哲追殺,兵勢大崩,潰于白頭山一帶。
高句麗大王伯固深恐幽州趁機發兵,一方面集結國內兵馬,一方面遣“丞相”然人攜禮出使北盟,共商和平。
北盟的敵人不是高句麗,很熱情的接待了然人一行,留其燕歌小住,沒事一起出來打打獵,看看演習。不是對戰敗者的態度,就是朋友相處。
對真正要籠絡的目標南匈奴,那就更熱情了,連高句麗送來的禮物,都轉送給了南匈奴各部的貴人,使節,積極調停南匈奴內戰。
“去卑啊。”
李軒笑著叫過身后一騎,對去卑道,“你做叔叔的,部內有矛盾,不至于不認侄子吧?”
去卑臉色糾結極了,當著部內的人,即便看見李軒身后的呼廚泉了,他也只當沒看見,被點名只能訕笑出聲:“欒提,呼延,須卜,丘林公選單于,我鐵弗部哪來的矛盾。”
說著,對馬上一副北方軍服色的呼廚泉點了點頭,態度不冷不淡。
話都沒有。
呼廚泉一樣,他是老單于羌渠的兒子,于夫羅的弟弟,面對殺父新立單于的一干人,沒有當場拔刀,都是因為有提前保證,雙眼卻是噴火。
演習場中,也噴出了火。
十六頭牛尾被蘆葦卷緊裹,葦上澆油的黃牛,被點燃了油尾巴,躬背暴跳著前沖而出。
火牛群的正前方,進入演習場的一個突擊炮排,六輛“獾”式自走炮,一型雙馬牽引,八個輪子的平板怪車,原地轉身,排成了一個“VV”型。
車距達到了六十丈,六輛自走炮的寬幅就達到了二里。
車前一御手,板車上前中后三個可旋轉式弩臺,三個炮手就坐在弩炮后,腳下是上弦的蹬輪,身前是半遮的擋箭鐵板,只有弩炮箭槽中心開有瞄準觀察豎窗,背后是同樣的半弧形高鋼板,用于擋箭。
御手身后車上站著車長兼送彈手,指揮同時,負責把空了的箭筒換成滿箭的筒。
突擊炮打散兵用的是散彈,卻不是分散裝填的一支支弩矢,而是一次一筒,筒里裝的是打毛衣針一樣的鋼針,利用高彈力弩弦,一次向一個方向崩一筒六十針出去。
彈道飛行中,一筒打毛衣針,就成了一個越來越散的飛行圓錐。
十丈之內散射直徑不過丈寬,二十丈就散射成了直徑三丈的針圓,三十丈的針雨寬幅達到了九丈,五十丈外尤有殺傷力。
火牛沖鋒的速度極快,四輛打前的突擊炮,“嘭嘭嘭”的弩弦繃動聲,間敘略長,裝填較慢。
可也就是一輪射擊,四輛突擊炮搭載的十二門弩炮依次響過一聲,十六頭沖鋒中的火牛,就奔騰中仰身飛起,摔地,痙攣般的抽搐,全身似被炸開的布娃娃,掛滿了混合了泥漿的血水。
被射翻的火牛,插在身上的鋼針有的半露,有的已經看不到了,只有一層層似滲出來的血水,不停流淌。
這個場景很滲人,十幾頭咆哮著的火牛,氣勢洶洶的沖向零散的六輛八輪怪車,結果“嘭嘭”連響間,一頭又一頭健牛,波浪般摔倒,再也爬不起來。
“牛而已。”
李軒對自走炮的演出效果挺滿意,語氣也很和煦,面對看的眼神發滯的去卑一干人,謙虛道,“畢竟是畜生,一股蠻勁兒只知悶頭直沖,也就看個熱鬧。弓馬嫻熟的勇士,可不是火牛。”
去卑擦了把額頭的汗,干笑道:“怕是火牛比勇士還勇敢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