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了族倉公中的撫恤權,少了族學的教育權,少了祠堂的祭祀權,又沒了土地耕種與做工的崗位分配權,一個宗族自動就解體成千家萬戶了。
推恩令的分家是緩解,強制遷徙的分家是強崩,強制開枝散葉,一族分戶。
就晚降了兩天,與天水一樣,到了第三天,再降都晚了。
天水劇變,二日即落,漢陽郡全境速降,相鄰的隴西,武威震怖。
正在向漢陽而來的敦煌,張掖叛軍援軍,止步武威。
隴西臨洮南部都尉入關羽營,自豎“北盟”旗,與西征軍呼應的安故,白石地方漢胡羌羯氐義軍起,正在圍城中的隴西鄲縣,襄武二縣出降。
時至八月,除南部武都郡未下外,黃河豎段以東,涼州東半部的北地,安定,漢陽,隴西四郡,各主要縣鄉關隘渡津,皆以被西征軍拿下。
就在這個時候,已北上武威,金城,漢陽,隴西四郡交界,在黃河與苑川河交匯的榆中駐扎西征軍大營,迎來了洛陽與關中的一波波使節。
“任我為涼州刺史?”
李軒看著發明家太監畢嵐,拿來的天子節,虎符,印信,御劍,哈哈大笑,“我都躲天邊了,怎么還有人要對我使離間計啊?這是要離間我們兄弟的感情,還是要助長我的野心哪?”
天子拜將,封土臺分三層,第一層是賜予弓失,掌征伐,拜方面大帥。一般就是征西征東的四征將軍,
第二層是賜予斧鉞,掌刑罰,先斬后奏,開府建牙,四鎮四安。
第三層是賜予虎符,印信,佩劍,拜將。皇甫嵩,朱儁,盧植等中郎將一類的臨時統兵官。
第三層的符印劍再加個天子節,就是“州牧”了。
只不過李軒看著畢嵐拿來的家伙什就笑,他早就拿過天子節,假的劉虞的天子節,正式稱號叫“假節幽州大都督”。
聽起來是挺唬人,可李軒從來就不當回事,看著畢嵐拿來的家伙什,更是差點笑抽:“你們跟天子商量了么,就把節拿出來了?不是私相授受吧?”
“瞧你個小猴兒說的。”
畢嵐蘭花指一翹,對李軒非常親切,卻是假怒真嗔,“刺史州牧哪有私授的,這就是天子的意思。咱家與張御史就是來親督儀禮,待你一拜謝,崔中郎就代太子為你…”
“誒誒誒,拉倒吧。”
李軒擺手,一副你甭跟我扯淡的樣子,又好氣又好笑,“我拜謝個鬼啊。”
“就是。”
一旁的小黃門沖李軒諂笑一聲,豎了個大拇哥,“那虎賁中郎將崔州平,不還是仙帥放…”
“放屁。”
李軒尚愣,畢嵐嗷一嗓子蹦了起來,雙手掐腰一側身,怒瞪小黃門,“白兔,掌嘴。”
“誒。”
小黃門白兔乖巧的應了一聲,興奮的神色一收,低眉灶眼又嚴肅活潑的輕輕給了自己一巴掌,腦袋扭動的幅度倒是頗大:“我叫你亂說話,我叫你亂出聲……”
“誒?”
李軒也誒了一聲,撓著腦袋,饒有興趣的看著小黃門,“你叫白兔?這名兒不錯啊,眭固就字白兔,我開始以為他唬我呢,這是不是跟‘龜’一樣,屬于壽吉之字呀。”
“哪來的壽吉。”小黃門白兔嘻嘻一笑,“就是干爹取的,說是好養。”
“那崔州平是我放的,也是你干爹告訴你的了?”李軒隨口問。
“對啊…個屁。”
小黃門白兔一沒注意被誆了下,語出一半立馬呲到一邊去了,嘿嘿賤笑,似與畢嵐相處久了,也是蘭花指一翹,“仙帥,不是小的多嘴,洛陽關于您老要造反的風聲,可不是空穴來風呀,全是從大將軍府里刮出來的妖風。”
說著,又是諂媚一笑,“仙帥萬金之軀,自非宵小之輩可撼,可這風言風語嘛,大將軍府立一天,就由不得有風不是。”
“你看看,你看看。”
李軒指著白兔,一臉的贊嘆,沖畢嵐道,“多好的奸臣胚子啊,當跟班的時候就為大將軍墊磚了。要做的你位置上,估計洛陽都要天高三尺啊。”
畢嵐狐疑的盯著自家干兒子打量一番,突然“啪”的就是伸手一巴掌,食指狂點,尖聲大罵:“說,小猴兒,誰教你說的?”
“哎呦呦呦。”
小黃門捂著一張臉,對畢嵐身后正沖他吐舌頭的李軒恨得牙癢癢,這誰是墊磚的呀,一臉委屈,水汪汪的眼睛望著盛怒的畢嵐,“干爹,您說話又從不避諱兒,兒還用出去聽?”
“哼,你好好想想你哪錯了。”
畢嵐一時也忘了干兒子錯哪了,畢竟是個宦官就反大將軍,得空給何進墊一磚,非常正常。
可對了為什么挨一巴掌呢?那得讓干兒子自己想。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呀。”
李軒見白兔嘟囔個小臉,郁悶的看著他就開心,他最喜歡看別人倒霉,笑嘻嘻的感慨一聲,并未把長安的事被人風言風語幾句,就當回事。
想判他的刑,誰來執行?既然執行不了,就別說他有罪,否則禍從口出,逼反了他,他清君側,洛陽不把造謠的殺了,他就殺到洛陽。
他也沒把名士崔州平當回事,反是對與畢嵐同行的張御史,張纮,很重視。
廣陵張纮與彭城張昭合稱二張,與糜竺,陳登是一片,二人重點推薦的人才,排名在前的就是張纮,張昭。
“前涼州刺史宋梟《孝經》平叛,事辦錯了,方法倒是對的。”
李軒笑呵呵道,“一本孝經太少,四書五經全學才好,且書經不如開蒙。認字的人多,知道淺顯道理的人多。比熟讀經書的一小撮人,知道大道理的少數人要好。欲涼州長平,非以書禮不可,刀兵不可久恃。”
說著,又笑,“跟你來的那么多洛陽文士,就留在涼州別走了,洛陽缺文才么?我看是不缺的,可涼州是很缺的。洛陽缺什么御史?涼州哪來的御史?人才不去最需要的地方,難道去不需要的地方么?”
“小仙不會是想硬綁吧?”畢嵐狐疑。
“怎么是硬綁呢?涼州百廢待興,一堆官位虛懸,掾佐皆缺,刺史都沒有。”
李軒一攤手,“涼州刺史還不如讓張纮干呢,你們就別離間我了。我是北盟公職,哪能隨意接受朝廷任命?一個商鋪里的掌柜,私接了個朝廷縣令,你讓鋪子的東家,鋪里的伙計,如何與掌柜相處?我大哥才是個議郎,二姐三哥且是白身,你們反要封我個涼州刺史,考驗我們呢?”
說著,又饒有興趣的問,“這離間計是誰支的招啊?你們不在洛陽戰斗正酣呢么,怎么還有閑來離間北盟?”
畢嵐毫不臉紅的嘿嘿一樂,小手當風,在鼻前扇了扇,一臉嗔怪:“對付土包子的小伎倆,誰有閑心沖你使?大伙就是明著收買你呢。”
李軒聞聲一愣,皺眉道:“不會是想讓我帶兵上洛吧?”
“啪。”
畢嵐興奮的一拍巴掌,眼神陡亮,大拇指一豎,齜眉帶笑,“大伙就說了,跟仙帥直接擺開了談就好,沒瞞的必要,也瞞不了。”
“你拉倒吧,我真進京,先宰的就是你們。”
李軒沒好氣的翻了翻白眼,“我這兒剛把何進的外援摁回去,你們不知道啊?”
“知道啊,屠戶將軍白費心機,多虧小仙識大體。”
畢嵐得意洋洋,宦官集團一直就與北盟合作愉快,是當外援看待的,提起何進倒是目露陰狠,“小仙,不是咱家說你,大將軍不也派人上冀州跟你們搗蛋了么?要讓他們得逞還了得,必除你們北盟而后快,咱得先下手為強啊。”
“算了吧。”
李軒擺手,“我要帶兵上洛呀,我誰也不支持,就把你們分開,省的你們狗咬狗的,我看你們還不如慫恿天子來我們燕歌玩呢,然后你們在洛陽自個火并,免得傷著天子。”
“哼。”
畢嵐生氣的瞪了李軒一眼,又欲言又止,半晌,才一臉憂心的輕聲來了句,“天子陳疴,年來纏綿病榻,不見起色。”
“南陽張機,張仲景,還有個華佗正在河北巡診,我能發函幫你抓去洛陽。”
劉宏病重,李軒早知,建議道,“我們北盟名醫沒有,但制藥與衛生防疫消毒,還是有些長處。我也不是學醫出身,更不知天子染了何病,但能幫上忙的,你們不要客氣就是。”
“那是自然。”
畢嵐感激的點了點頭,宦官中的太監與不閹的勛宦還不同,太監近侍就是太子家奴,一身榮辱只系天子一身。
若言忠心耿耿,沒有人比太監對皇帝更忠誠。
都求“文官不愛財,武官不怕死”,沒什么才求什么,沒人求“太監不忠心”,因為論忠心,沒有任何忠臣比得上太監。
對天子病情最上心,最擔心的還是宦官。
反而李軒對天子是生是死,不關心,他關心畢嵐更多一些:“軌道重鋪了下,圓周又延長三百丈,轉彎半徑更大,弧度更小,你把修好的與備用的模型拿來,咱這兩天再試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