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謙發現朱貴真真是個人才,能打探消息,會兩下拳腳,這不稀罕,但是他還能寫會算,這就不是劉唐、阮氏三兄弟所能比的了,簡直是陸謙這個小集團里的唯二之人。
唐廟南寨門外的碼頭上,陸謙坐在一張椅子上,翻看著朱貴抄來的賬本,耳朵里聽著朱貴另外從唐家私密里翻找出的財貨。
“哥哥,這回我等真是發了大市利。”朱貴激動地臉都紅了,“小弟在唐家人的私庫里,找到了上千兩銀子,兩千大幾百貫的銅錢。還有整整五十箱茶餅和三十多匹白疊。”這是小四千貫的錢財啊。
已經抄了唐家的公庫,得了一千多貫銀錢,還抄了唐家在唐廟南寨門的四家鋪子,從中搶得錢財合三百貫,油鹽醬醋一批,還有生鐵兩千余斤,各類鐵器五百余件。更從唐家糧倉里拿到了上千擔糧草和不少于二十石的上好海鹽,朱貴覺得已經賺得很大的了。可沒想到唐家人的私房錢比公庫里的錢財還要多了快一倍。
一旁的阮氏兄弟聽得繳獲,一個個都激動地臉紅脖子粗。當強人真真是一個有‘前途’的光明職業,比他們兄弟日夜呆在石碣湖里打魚強過十倍百倍。
“山寨里攏共七八百人,上千擔糧草足夠讓弟兄們放開肚皮吃上兩個月。另還有那些多財貨,都夠山寨半年之用了。”
“如此說,此次夜襲,我們能從唐廟賺到小六千貫的銀錢,還有大批的糧草、兵刃,是為山寨立了大功勞。”陸謙絲毫沒有被這點財貨激動地不能自已,蔡京過一次壽辰,梁中書都要送十萬貫錢財,這五六千貫算的了什么?“那敢問朱貴兄弟,這些財貨比之山寨當今儲蓄如何?”
他現在最看重的是自己在梁山上的地位。通過這種橫向對比,他能心里大致有一個譜。
“小弟只管在水泊邊開店,并不知曉山寨里的具體錢糧儲蓄。但我以為,山寨內錢糧也非是多么充裕。”朱貴不知道梁山上錢糧的具體數字,可他卻知道山上的錢糧卻必然不豐足。因為今年的三四月里,也就是青黃不接時分,王倫拒絕了不少饑民的投奔,只從中選取身高體健者上山。
“如此說來,這筆錢財……”就足夠陸謙在梁山上站穩腳跟的了,還放了個大彩。
陸謙剛穿越來不久,雖與武大武二、潘金蓮等人的接觸里知道,這些錢財對于個人來說,已經不凡。但對比一個山寨,一個立在梁山這種交通要道上的山寨,是多是寡,卻心里并沒有譜。
在剛知道唐家公庫里的繳獲時,陸謙心里都是失望,兩千貫錢,還沒他山寨中箱子里剩下的金銀多。倒是上千擔的糧食更讓他看重。
但現在朱貴如此說,他卻是安心了。
“哥哥若是欲在山寨邀名,何不用那些帶不走的器物,在這唐廟購上豬羊雞鴨。回歸山寨后只說是初來乍到,特置買下禽畜,與山上弟兄解饞?”
朱貴上了陸謙的船后,這還是他第一次如此紅果果的為陸謙出謀劃策,挖王倫的墻角。
阮氏三兄弟對王倫的感官很差,聽到朱貴的話后,沒覺得有半分不對不說,還為王倫指點著,這唐家的鍋碗瓢勺外加桌椅板凳床,箱子、柜子等等,對于他們來說屁用沒有,可對于唐廟的老百姓們來說,那都是用得上的物價。
只要陸謙別想著把物價賣出真價格來,有的是人會把禽畜拿來還置。
陸謙眼睛瞇了瞇,朱貴這是個好主意啊。
“這個提議甚佳。不過不用那等小氣,什么鍋碗瓢勺、桌椅板凳,想拿去,他們盡管拿去。”
“我們手中有的錢財,何必吝嗇這點小錢。”
“唐伍、李四郎——”
陸謙把唐伍、李四郎喊來,如此這般的告訴他們。
梁山好漢愿意拿錢來買唐廟的禽畜,還敞開唐家大門,余下器物任憑唐廟人取拿,之后只需把罪過推說到梁山即可。
整個唐廟立刻的就沸騰起來。
便是那些躲在家中的老弱婦孺也都走出了家門。南寨門上,陸謙等人就看到一根根火把比那夏天的螢火蟲都要密集,把整個唐廟都照亮了。
真真的是老弱婦孺齊上陣,宛如蝗蟲一樣,打掃著唐家的一切。從大門上的銅環到花園里的花盆,從桌椅板凳到窗戶布巾,甚至是死人身上的衣物,甚至是水池里的鯉魚。
而還有一批人帶著家里的雞鴨,趕著豬羊,一窩蜂的來到南門汶水碼頭。
唐家名下的的大小船舶也被陸謙他們收用了。那一艘艘小船上裝滿了各類物資,小船系在大船尾后,反正是汶水匯入梁山泊,他們順水。
唐家的車馬也忙碌了起來,先是運載錢財,然后就是糧食。拿著刀槍的嘍啰們押解著投降的家丁護院和一部分鄉勇——唐宅,督促著他們一刻不停的忙碌著。
陸謙他們只是五十人不到,還多有受傷的,明顯不夠用,陸謙就只能讓朱貴派人迅速回梁山通稟,讓王倫帶著大隊人馬過來接應。
唐廟的廝殺聲早就驚動了周邊村鎮,這短時間里并不是沒人過來探望,只不過這唐廟是梁山泊北遭二三十里內唯一的‘成建制’鄉勇,也是唯一敢于梁山對陣的所在。現在大老虎都被打死了,狐貍兔子還敢來送死嗎?
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哥哥,那邊有個婆子不肯收錢,只求能見您一面?”
陸謙順著嘍啰的手指方向看望去,的確是一個婆子,身邊還跟著一對五六歲大兒女,正癱在地上嚎啕大哭。他舉步走下寨門,婆子已經帶著孩子,應該是她的孫子孫女,來到寨門邊,一見到陸謙就‘噗通’跪地。
“大王是善心人,可憐可憐老婆子和這一雙孩子……”
陸謙都在奇怪有誰要非見自己不可,想著是這唐廟受唐勝安一門害苦了的百姓要來感謝自己,但又覺得這班人許是如李四郎一樣,而不是在那嚎啕大哭。可不曾想這位老大娘一見他就“噗通”跪了下。
忙是攙扶起來,“婆婆有事且說來于我等聽。萬不可如此。”
這老婦聽了陸謙話,眼淚如斷線的珠子一樣啪啪掉落。“大王仁義,老婆子求大王放過我那孩兒。那孩子打小心實,只是因吃了唐家的飯,才于大王見刀兵,斷不是鐵心做那唐家的走狗。”
卻是這老婦的獨子做了鄉勇,就在唐宅里被俘虜了。老婦聽了村人傳話,這才帶著家里僅有的一只羊來南寨門,剛才看到自己兒子胳膊上裹著傷口,半身是血,再也穩不住心。
碼頭處這時也響起了亂聲,卻是一個受傷的鄉勇欲向寨門沖來,被嘍啰一把拿住,摁在地上。
“放他過來。”
陸謙高聲喊著,同時溫聲對眼前老婦說:“婆婆放心,你兒子傷勢無大礙。”那男子已經行了過來,火把照著他,陸謙一眼就看出他無大礙,只是胳膊受了傷。
“陸某也不會將他做俘虜,押去梁山水寨。只因為人手不足,暫時做勞力。”
“來人,告訴所有人,事后唐門鄉勇、奴仆,當盡數放了去,每人還再給一貫錢,做他們辛勞之費用。有那傷者,再多給一貫。同時告訴唐廟百姓,今夜有親人做鄉勇死難者,可到南門碼頭,某憐惜他們生濟艱難,于每家人五貫燒埋錢,再于五擔糧米。”
“而今夜里,但凡隨我陸謙來取唐廟的梁山漢子,每人二十貫賞錢,受傷者再加十貫錢。那位遇難的兄弟,出五十貫燒埋錢。如果兄弟在山寨的,陸某人就將這五十貫錢于他兄弟親眷;如無親眷在山上的,我陸謙對天發誓,必將這筆錢送到這位兄弟的家中。”
“今后某麾下但凡有廝殺戰損之人,亦依如此例。”
“陸謙如敢違此誓言,天誅地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