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何灌當日大敗后,麾下兵將折損眾多,大傷了元氣。這幾日只在城中軍寨編組軍丁,重整旗鼓。城外梁山泊賊將叫陣那是一蓋不應。
可是今天卻有了奇事。原來那梁山泊著了一個女將前來。玉雪肌膚,芙蓉模樣,條條悄立中,眼溜秋波,萬種妖嬈。背后豎著一桿旗幟,上書:梁山泊一丈青扈三娘。連環鎧甲襯紅紗,繡帶柳腰端跨。玉手纖纖,雙持寶刃。恁英雄烜赫,自有一股英氣含在眉梢。
但如此一員俏麗女將,卻無人膽敢小覷她來。只因為在何灌登臨城頭時候,城東門外左小寨的主將,看到躍馬叫陣的扈三娘如此俊麗,看著就手顫腳麻。只想著一合便捉得過來。卻哪里知道一丈青刀法不俗,與扈三娘斗才過十合之上,槍法便都亂了。
那一丈青是個乖覺的人,早就在心中暗唾棄道:“這廝無禮!”占得上風后亦是手下不留情,兩把雙刀,上下翻飛,就如風飄玉屑,雪撒瓊花。不僅叫兩陣軍士,看得眼花了,那將也看得花了眼,被扈三娘一刀砍翻,撞下馬來。她再驅兵掩殺,宋軍丟了主將不敢抵敵,兵馬急退。被梁山軍追趕上來,殺死擒拿軍士百余人。
右小寨的軍將看到同僚的下場,如何還敢來敵扈三娘。是禁閉寨門不出。
何灌登上城頭,就正看到扈三娘手持雙刀,搦戰邀斗。何太尉雖然知曉先折了一陣,卻依舊小瞧一丈青去。見她口出狂言,怒道:“辱門敗戶的潑婦人,怎敢無禮!誰人與我下去擒拿她?”
那隨同何灌等城的一干軍將里,真就有那該死不能活的人。生生看不到那具橫倒馬下的尸體。轉過身來領命下得城頭。
扈三娘見到再有軍將下來受死,當即抖擻起精神,拍馬迎殺上去。
兩個正在征塵影里,殺氣陰中,一個使大桿刀,一個使雙刀。斗到二十余合,一丈青把雙刀分開,回馬便走。那將要逞功勞,縱馬趕來。一丈青便把雙刀掛在馬鞍鞒上,袍底下取出紅綿套索,上有二十四個金鉤,等人策馬來得近了,扭過身軀,把套索望空一撒,看得親切,那將措手不及,被勾下馬來。只是這將勇力確實不差,雖栽下馬來,但仍自用力掙扎,竟是要掙脫了開來。扈三娘看勢頭不好,等身后士卒前去捉拿似不及了,便掄刀追上,嬌叱一聲。宋將吃了一驚,抬頭一看,刀光飛下,頭顱已去。
宋將失手落馬,于他掠陣之將,一聲喝叫,就忿力縱馬來搶。只是沒扈三娘刀快。那將恨不得一口水吞了一丈青。又在心中想道:“這潑婦故是了得,可到底連斗了兩陣!”欺一丈青是女子,氣少力短,揮舞著雙刀直從殺進來。扈三娘看來將勢急,賣個破綻,放他入來,卻把雙刀只一蓋,蓋將下來,那將雙刀卻在懷里。扈三娘提起右手刀,望來人頭頂砍去。宋將倒也眼明,可躲避卻是不及,只把腦袋一偏,被扈三娘一刀剁在肩膀,鋒口滑過他的右護肩,“嗤嗤”作響,裝飾用的獸面浮佩幾乎被一刀斬作兩半!來將嚇的肝膽俱裂,雙刀連揮,迫開一丈青,打馬就向回走。
扈三娘飛馬追趕。她胯下一匹胭脂馬,卻是西北良駿,雖然比不得呼延灼的御賜踢雪烏騅馬,可比這將的胯下戰馬要好上一等。一心急追的扈三娘并不知曉那將早有準備,聽到身后馬蹄近了,翻身探臂,一刀迎頭劈下。速度之快,宛若一道閃電。
“當啷……”只聽得一聲金鐵交鳴,卻是電光火石間扈三娘眼疾手快,側刀橫攬,封死了突如其來的一刀。隨即連起一刀砍去,正中那將背心。翻身栽倒下馬。
如此功夫里,一丈青竟然連戰三將,亦連斬三將。叫城頭上的一干宋將瞧得是面如灰土。固然這是因為軍中能將強手或是已折損在前陣,或是尚受傷在身。頗有些“時無英雄,遂使豎子成名”的感覺,可能夠應敵的至少些中勇之將,亦不能小覷。再不要忘了,扈三娘她是一女子啊。
便是何灌亦都氣怒的甩手而去。轉回到范縣縣衙,召集來眾將商議。
大軍雖然損失慘重,但這敗績卻不是當務之急。他們的目標始終是不曾改變的。就是要討平梁山泊。
何灌的話說的頗是委婉,但現下在座的都是什么人?有哪一個是聽不出來的?他這是說之前的敗績不是不能遮掩過去的啊,當下不少人臉色都變得好看起來。但何灌話頭一轉,說道:“大軍先就敗了一陣,以致使軍士們斗志低落,軍伍士氣低迷。梁山賊寇又連連將兵搦戰,官軍不是敵手,日日避戰,如此怎的能叫官軍振奮起斗志?”
“如今將甚計策,用何良將,可抵擋賊兵,振奮士氣?”
一句話簡單的來說,何灌這是在求將了。他是知道在場中人有不少是那神通廣大之輩,甚至家門中都有那武藝高強之輩。何灌現在必須要求來幾員,好抵得住梁山泊那般猛將。
這等事情是不需要通稟到皇帝面前的,想來蔡京、高俅之輩是不會從中作梗的。蓋因為這事兒若被捅到皇帝面前,蔡京不去說,那高俅便第一個不會得好。
只要他重點提一提前東京八十萬禁軍槍棒教頭林沖的名字即可。或許還可以再加上陸謙徐寧。
眾官互相廝覷,各有懼色。蓋因為梁山泊猛將真的繁多。他們自家囊袋里可尋不出這般能抵得住的任務。可是也并非人人如此,只見那潘袞位下轉出一人,正是何灌軍中的新貴——宣贊。
他有一好基友姓關名勝,武藝超群,卻因為無人幫襯,不得伸展。眼下看豈不是天賜良機么?當時宣贊就忍不住了,出班來稟何灌道:“小將當初在鄉中,有個相識。此人乃是漢末三分義勇武安王嫡派子孫,姓關名勝,生的規模與祖上云長相似,使一口青龍偃月刀,人稱為大刀關勝。見做蒲東巡檢,屈在下僚。此人幼讀兵書,深通武藝,有萬夫不當之勇。遠勝過小將十倍。”何灌聽罷立即大喜,當即就要宣贊寫一封書信,赍了鞍馬,使人連夜星火前往蒲東,禮請關勝赴軍中計議。眾將看著宣贊的目光,卻是都如在看傻瓜一樣。
該是怎樣的人才會這般歡天喜地的與他人去做墊腳石?又該是怎樣的傻瓜才把親友往火坑里送?諸將在這官場上打混多年,今日宣贊這樣的傻瓜,還是第一次見。
只是有了這號大傻瓜做墊腳,其他諸將亦紛紛出謀獻計。
“好叫太尉知曉,小人素聞這梁山泊不遠的青州府里有一戰將,姓花名榮,人送綽號小李廣。擅使一桿長槍,端的神出鬼沒;更有的一手好箭法,天下難逢敵手。”這第二個站出之人卻不是別人,而是那程萬里。
在場諸人,除去何灌,最希望順順當當的剿滅梁山的,非他莫屬。
“只可惜了原來的青州兵馬總管秦明。這人綽號霹靂火,亦是齊魯之地首屈一指的悍將。當初諸州府并力會剿梁山泊之時,這人曾經與梁山泊的花和尚斗個不分上下。”這話一出,在場不少人都變了臉色,尤其是虎翼軍的都指揮使。蓋因為當初虎翼軍的都虞候魏烔,便是折在魯智深手下。而魏烔可是眾人皆知的猛將。“現下卻與那金槍班教師徐寧一同歸順了梁山泊。”
程萬里到底對梁山泊變化清楚,論點不是在做東京來的軍將可比的。只是如此的話說罷,叫廳堂內的一干人臉色盡不好看。就是宣贊亦打算稍后再叫心腹快馬加鞭趕去河東,務必讓他的好基友前來范縣的時候,多帶上幾位河東的好漢。
就比如那個同關勝一同屈沉蒲東的井木犴郝思文。宣贊與郝思文不曾相識,但卻聽聞關勝說起過一二。既然能得關勝看重,于宣贊看來,那郝思文也當不凡。畢竟他是知曉他這位好基友是多么的高傲的。
“下官就再舉薦一人。”程萬里肚子里的貨還沒掏完,頓了頓再道:“東昌府兵馬都監張清,彰德府人,虎騎出身,善會飛石打人,百發百中,人呼為沒羽箭。他兩名副將,一個喚做花項虎龔旺,渾身上刺著虎斑,脖項上吞著虎頭,馬上會使飛槍;一個喚做中箭虎丁得孫,面頰連項都有疤痕,馬上貫使飛叉。自從梁山泊賊兵不安后,曾多番與梁山泊賊子交鋒,飛石打的梁山泊賊將大頭目青面獸楊志好不狼狽。”楊志雖然沒在陣前斬將立威,但誰都曉得他是梁山泊大將。而且出身不凡,生就叫旁人高看了他一眼來。
程萬里接連向何灌推舉了兩人,最后再道出了這第三者。“此人卻是前濟州張太守家的二公子張仲熊。善使一根鐵棒,有萬夫不當之勇。自張太守與其家大郎沒于梁山賊寇之手后,吾聽聞張家二郎便無時無刻不思報仇之念。現下客居于東昌府,太尉只需一封書信,必能招至軍前效力。”
生平第一次,程萬里讓何灌覺得他還有所作用。只是這程萬里的眼光也只能達到這個地步了,再向下,比如鄆城的朱仝、雷橫二將,他就不知道了。那凌州西南的曾頭市上,更是有一尊頂尖高手,喚史文恭的,他也是不知。甚至是登州的兵馬提轄孫立,他也依舊不知道。
但即便是如此,程萬里所推舉的這三個人,便已經叫何灌欣喜若狂了。一時間里廳堂上氣氛大大的輕快,便是那城外被一娘們堵門之舉,何灌這時都忘記了郁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