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風萬里盡漢歌  第三百一十章 心思百轉的俘虜,奮發努力的宗穎

類別: 歷史 | 兩宋元明 | 長風萬里盡漢歌 | 漢風雄烈   作者:漢風雄烈  書名:長風萬里盡漢歌  更新時間:2018-06-04
 
梁山大寨。夜色中的后山十分的寂靜,縱然點點明火照耀,執勤的軍士從來不曾有片刻松懈,巡哨的士卒也照著既定的巡邏線路,一次次穿過樹林、小道、山嶺、河渠。但他們從沒發出一聲大的響動。

可是上一區中,張叔夜、陳文昭、呼延灼、張清、宣贊、孫立、史文恭等等,有一個算一個,卻沒人能夠安然入睡。

他們當然不是受到了苛待,更沒有被梁山泊責罰。之所以如此,完全是因為被一個個惡劣消息給影響了心情。

作為老趙家的馬仔,誰都希望看到自家效力的“公司”越做越大,而不愿意看到財政報告上的一個個碩大的紅色赤字。

可現在他們偏偏就聽到了一個個壞消息,似乎都看到了老趙家的天塌了一角……

南路軍大敗,三萬水陸精銳只剩下不足五千人,已經不堪大用;西路軍八萬精銳亦全軍覆沒,太尉高俅被陣戰,荊忠、丘岳等元老重將陣亡;西北路軍新遭大破,王煥被擒,濮州城破,劉珍陣亡……

但凡上一區的這些文臣武將心里還有一分向著老趙家的,他們夜里就難以踏實睡下。

太慘了,太慘了。

就是與遼國對戰的三十年里,宋軍也沒吃過這樣的慘敗;就是與西夏開戰之初時候的一連串大敗,那折損士卒也遠沒有今日來的多。

大宋雖還富有天下,擁兵百萬人,可十節度一敗亡,除了西軍的人馬,剩下的又有幾個精銳?趙家天子不知道,他們這些文臣武將心里能沒個逼數嗎?如此的一敗,直叫官軍的脊梁都給打斷。之后這梁山泊賊寇,橫行齊魯、河北、淮南之地,甚至能一舉殺入京畿路,西軍趕不過來,又有誰人能擋?

而朝廷即便要把西軍抽調回中原,也不是眼睛一眨,就能叫數以萬計的人馬生著翅膀飛過來,填補此番大戰,官軍全面敗北后留下的空洞。

那西路軍且不去說,西北路軍可是集結了京東西路現下大部分的軍力了,濮州城的一敗,興仁府、廣濟軍、東昌府,就全部門戶大開了。幾萬梁山軍殺過去,攻城拔寨,能直若進了無人之境。陸賊大著膽子,兵鋒直指應天府,殺進京畿路,誰又能奈他何?

這可真的是變生肘腋,叫人猝不及防啊。

同時項元鎮部的大敗也叫淮南門戶大開,梁山軍順著運河,能一路殺奔江南去。

不要忘了,江南還有摩尼教這個禍害。那張叔夜知曉高俅陣亡,西路軍全軍覆沒的時候,就大呼道天下危矣。

單一的梁山泊似乎還不夠撬動老趙家的寶座,單一的摩尼教也不能叫張叔夜心慌。可這兩路反賊逆寇若攪合到了一塊,天下必危。

而現在這兩窩匪寇不僅僅攪合在了一塊,還聯系尤其的緊密。宗澤也是介入到梁山泊事物后,才知曉摩尼教與梁山泊的關系竟如此親密的。叫張叔夜聽了之后,便就是愁眉不展,憂心忡忡。

呼延灼花白的胡須在月光的照射下仿佛浸染上了一層銀白。舉頭望著天上的明月,呼延灼怎么也無法入睡。他的年紀可不小了。休看韓存保老早就‘大名鼎鼎’,做上了軍區司令員,似乎要甩下呼延灼一輩兒時光去,可只說年紀,他卻也不比呼延灼大幾歲。兩人放到一塊做個比較,甚至有更多人都會選呼延灼才是那年長的一個。

蓋因為一路順風順水走來的韓存保,保養得甚好,看人眼中直若半百之年還不到。而年齡還要小上幾歲的呼延灼,這一路走來卻經歷了不知道多少波折才坐上汝寧都統之職。三十年官路走來,風刀雪劍,須發都見花白,顯得更蒼老乃是平常啊。

呼延家亦是老趙家的勛貴,但是傳承到現下,也是沒落了去。遠不能同相州韓氏相比。可呼延灼卻有一顆為老趙家著想的心。

他被俘日久,心中卻沒甚投降的念想。甚至還有著一股對老趙家的濃濃愧疚。

每當見到梁山泊做大,呼延灼就會忍不住想,錯不是他無能,使進討不利,梁山泊豈容做強?直到去歲冬季,水泊外的一幕仿佛是一盆冷水,澆的他是透心涼。但呼延灼依舊沒有投降的念想,而只是感到心灰意冷。

這些日子里,宗穎每每前來宣講勸降,呼延灼一概不聽。只是他可以自己去做忠臣,但卻管不住別人不起心思。

不管是韓滔、彭玘,丁得孫、龔旺,還是張清、宣贊、張仲熊,亦或是孫立、史文恭,那面上不顯露分毫,心底里卻都在起著嘀咕。

高俅敗亡,朝廷二十萬大軍的征討已經注定要一敗涂地。短時間里,梁山泊何人能止?

陸謙若是膽大,他都能引軍一支直插東京城下。

如此,所有人都想到了一句話——朝廷威儀大喪。

而這句話背后代表的意義又是什么,是個成年人都心知肚明。

二十萬大軍大敗,領軍的殿帥府太尉都死在當場,這樣的朝廷還怎么能叫人害怕?或許都不需要等到江南的方臘起兵,那四川、京西等地就會有民亂暴起了。

開國元勛的誘惑第一次被一些人來正視。你可以罵宗穎癡心妄想,罵梁山泊一窩草寇。可誰要真的還把梁山泊當做一窩不成器的草寇,那他就真的是傻瓜了。

梁山軍的未來雖然還是未來,卻誰都可以“看”到。縱然那野望變成現實的可能性甚小,然你再多的辱罵也不能抹殺了這一點可能。

張仲熊翻了個身,耳朵里聽著隔壁傳來的父親的嘆息聲,咬了咬嘴唇,把心中的燥熱再次給按捺了下。他還不愿意把老爹氣的不認他這個兒子。梁山泊現下的希望太渺小了,還沒能要他想宗穎那般的堅定。

想到這兒,張仲熊剛剛冰冷下去的心又起了兩分騷動。實在是宗穎現下的職位叫他過于眼紅。

陸謙人沒回轉大寨,命令卻早早的傳來,宗穎這廝是一步登天,被任命為掌管機密副軍師,雖然沒有立刻上位做到一司之長,但顯然那職位十分重要。不但有著叫人眼紅的特權,還直接掌管了一支聽命于他的兵馬。

以至于最近時候連上一區的勸降都不經常有了,是一門心思的鉆進了‘機密’中。

而那宗澤呢?顯然知道自己兒子在做的是什么,卻閉嘴不言。在張仲熊看來,這就是被兒子拖下了水,逼的宗澤不得不轉變了態度。他老爹近來對宗澤已經變了態度了。

想到這里,張仲熊就由宗穎聯想到了自己。心理面……窩屈。

張家可不是宗家那樣的小門小戶,自己也不是宗穎那般是個獨子。若是換做自己學了那宗穎的做派,老爹更大的可能是喊大哥錘死自己這個逆子。

而自家兄長的為人,張仲熊是知道的。那可是個死心眼,事父又是極孝。可沒他張老二這樣靈活的心眼。

張仲熊昂頭看著夜空里的星星,耳朵里聽著自己大哥的呼嚕聲,滿腹的惆腸啊!

而為張仲熊所羨慕的宗穎,這個時候卻還也沒入睡。只是人家不睡非是滿腹惆腸的睡不著覺,而是正在加班熬夜,在抓緊每一分每一秒的完善手中的這份《施政計要》。

這就是陸謙交待于他的第一份任務——著手編寫一冊為官施政計要。召集故吏差役,規范總結一地縣令上任之后的所要做行之事,日常牧民中的所要主意之項。

陸謙這是要學大名鼎鼎的洪武帝朱元璋,老朱當年就著人編寫了一本《到任須知》。目的就是教導那些剛剛科舉取官的新科老爺們,如何才能做得一個官,做得一個好官。

蓋因為新科老爺從本質上言,就都是一個個書生。前日還是一書生,今朝就做上了一地父母,那如何才能勝任呢?

要知道,經過了老趙家的催熟,科舉取士在明朝時候已經成為朝廷取官的主流。而且但凡科舉考中的,多上手便就是一地父母官。而一縣之中的政務是何等的繁雜,縣衙里無數胥吏,縣境中士紳大戶,人心詭異,鉤心斗角又是何等的云譎波詭,這些豈是一初來乍到的書生就能擺平的?

想必朱洪武也肯定不會把新科進士當做是天上下凡的星宿,而更多的是將他們看做為一群初出茅廬的菜鳥。而朱洪武也怕自己取中的進士是一個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書蠢,那可遭殃的會是一縣百姓。所以他著人編寫了這么一本《到任須知》。專門發給新科之進士,為朱洪武頒布的規范性法令也。其中列舉地方官應辦理的事務有三十一款,號稱是“為官之機要”。免得那些蟾宮折桂的天子門生到了地方上卻兩眼一抹黑,連怎么提領一縣政務都抓不到重點上,被地方上的胥吏雜流玩弄于股掌之間。

陸謙目光長遠,也知道自己即便奪取了齊魯,也找不到足夠多的‘讀書種子’來當官。既然如此,那還不如自己著手培養。雖然席卷齊魯之后,梁山泊很定要收納些舊官,收納些愿意投奔的人才,也不敢確定自己著手培養的‘官’兒就真的能夠勝任,但有備無患,盡最大努力。

反正那當官也不是真就需要認得四書五經、之乎者也,一本《宋刑統》、一本算經,在衙門的日常事務上都比四書五經要有用的多。

他要宗穎編撰《施政計要》,那醉翁之意不在酒,明了就宗穎,實則還連著宗澤。書中就是要在陸謙已經制定了的官場框架下,系統的講解了一個縣衙衙門日常運轉的方方面面的事情。還統一匯編了履新知縣來到任上必須首先抓住的政務重點。

未來陸謙‘希望’看到的政府體制,首先司法、財政獨立。

宋朝也有各州府、路轉運使,有提刑官、提點刑獄司等,可這些多是在縣以上行政級別存在,陸謙卻是要他們在縣一級便存在。他也是知道地方官府中的奸猾胥吏是多么可惡與難纏,這一問題已經是困擾了中國千百年的頑癥。如此他成立專門的司法部門和稅務部門,再用異地任職的政策,盡最大限度來解決這一難題。

同時司法與財政的獨立,也是為了限制‘縣官’權柄,也是叫人明白,什么是術業專攻。再有文武分職,軍隊中的守備軍與地方官府的職權劃分,等等。

宗穎隨老爹在外多年,對于縣衙俗物知道的甚是通透。但即便如此要編撰一本這樣的書冊,也是困難重重。也萬幸梁山泊儲存有大批地方官府的文書、文案、案卷、公文等。卻是陸謙早有這方面打算,沒攻下一處,便叫人著意留心庫房。如此多的材料,足夠宗穎編撰書冊之用。

但這前提是他能從這無數案卷中尋到自己可以用到的……

宗澤半夜起身,向那兒子睡的西廂房看去。其窗前依舊亮著燭光,清晰可以看到那應在窗戶上的一抹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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