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卷著一根枯草打在了陸謙的臉上。
這天氣變得真快。
昨日出清河的時候還晴空高照,今天上午便就變得陰沉了。便是風兒都大了些,也冷涼了些。
陸謙沒有舉著千里鏡,沒必要,肉眼就已經看到對面官軍。
十萬人,果然是好大陣仗。
先是隱隱的號角戰鼓聲,而后就在這聲音越來越清晰時候,北方的地平線上蔓過來一道黑線,這黑線一出,便如滾滾的洪流,一股逼人的殺氣直刺而來。
刀槍如林,旌旗如云,千軍萬馬漫山遍野。狼煙滾滾中,宋軍火紅的戰袍陪應著頭頂火紅的云氣,就如一片紅色的海洋。萬軍叢中,一桿寫著“童”字的纛旗分外醒目。
陸謙看向身后,梁山軍的士氣并無有一絲動搖,軍伍上空的火云依舊像是一團燃燒的火,在散發著炙熱的光芒。
但是他也不能干坐著不動,坐等宋軍襲來。
“盧俊義何在?”
“盧俊義聽令。”
陸謙身后轉過來一將。眼珠如點漆,面部似鐫銀。一領青色戰袍,內襯文山甲;一匹白色名駿,配著鎏金馬鞍。
“河北三絕,玉麒麟之名,響徹中原。那北面就是官家大軍,可敢于我首個沖陣?”
盧俊義臉上升起一片潮紅,“如何不敢。某愿為先!”說著一舉手中丈二鋼槍,吼聲如雷。
陸謙挺手中大刀,環視將士,慷慨激昂道:“今日之戰為我山寨生死存亡之戰,上下皆當奮勇效死。而今十萬官軍南來,士氣正勝。那素有媼相之稱的賊閹童貫就在數里之外,當先破其銳氣,懾其膽,震其心,泄其士氣,再攻而破之。”
“此役我軍得勝,則梁山泊之危必解!日后大事可圖。”
“眾位兄弟的將來,無數將士的將來,就都有了盼頭。我陸謙是怎樣的人,朝夕相處,兄弟們可都曉得?”
“愿為大都督效死。”
“愿為大都督效死。”
那非但是身近的頭領,就是周遭的將士,都一同吶喊起來,而后整個軍伍都大聲的吶喊起來。
“盧俊義。”
“在。”
“我予你驃騎營五百精銳,你繞陣而過,從左翼殺過。官軍騎兵必然來阻擊,給我碾碎他們。得手之后就直刺其左肋之后部。若能得手,便將敗兵向內驅趕。而敵若不動,你便懸兵在外將息,不可浪戰。”
這左肋后部的兵馬顯然就是京畿禁軍了。而所謂的驃騎營,那是陸謙親軍中的兩營鐵騎之一,另一營被他命名為驍騎。
可以說這兩營鐵騎皆是先前破高俅時候的精銳,現下被命名為驃騎營與驍騎營,也叫人無話可說。就好比林沖所屬騎兵被命名為‘選鋒’,也是這般。
盧俊義受命,大喝一聲:“末將領命。”轉身就奔出序列,向著那驃騎營處大喝一聲,登時就有五百精騎打馬奔出。在盧俊義率領下,如尖刀一樣,直撲官軍大隊人馬的左側殺去。
劉仲武立刻就得到了反饋,不假思索,軍令一下,一支數百人的騎兵部隊就直向著盧俊義迎殺了去。這可是他手中握著的為數不多的騎兵之一。
此番進軍中原,西軍并沒有出動多少騎兵的。
這不是說西軍沒有騎兵。要知道熙河路可是覆蓋了后世半個甘肅和一部分寧夏的,那里即便是再地廣人稀,局勢震蕩,一年“出產/購入”個上萬匹戰馬還是可以做到的。若是認真著手馬政,宋軍不說再無戰馬之憂,至少那京畿禁軍的馬軍營頭不可能只有兩三成馬匹,而內中可真正騎乘作戰的更是少之又少。
而自神宗時候開邊擴土,熙河路入宋土已有四十載,但現在宋軍明顯沒有四十萬匹戰馬。甚至于整個西軍連三四萬的騎兵都難尋到。這只能說是老趙家自己作死,真的休怪人家女真人逆天。
中原那么大,真的不缺優良的養馬場,四川可產的河曲馬,湖北可得的利川馬也皆是很不錯的馬種,處于宋朝控制下的關中、河南、山東、淮河都是自古以來的優良馬場。五代十國時,后梁依靠河南戰馬建立的騎兵,令天下聞名的沙陀騎兵亦不敢小覷。合肥一帶,在后世更被元朝當作官方戰馬牧場使用。甚至和南宋一樣偏安長江以南的南朝各代,也可以動不動“鐵馬二千”、“鐵馬五千”,即出動數千人馬俱鎧的重裝騎兵往來沖殺,可見宋朝并非缺乏養馬地。但老趙家就是能干出562匹種馬經過養殖,死亡315匹,新得的馬駒居然只有27匹的千古奇聞。
而西軍如此之少的騎兵又多集中于熙河路,偏偏劉仲武部是從秦鳳路、涇原路、環慶路、鄜延路抽調集結來的。如此,整整五萬大軍,所屬騎兵卻只有少少的兩三千人。
童貫在東京城待了那般就,一大原因就是在籌措騎兵。那景陽門外牟駝岡的天駟監,可養著兩萬余馬匹的。雖然經歷了高俅的揮霍后呼延灼一役成色大減,可到底底蘊還依在。挑挑揀揀,從中選出三兩千匹能上的陣仗的戰馬,應該還是可以做到的。
可是,讓童貫目瞪口呆的是,他尋到了戰馬,卻尋不到可以騎馬作戰的馬兵了。
那京畿禁軍各個馬營里能騎馬作戰的士兵,早就在前番的幾次征討中,就被抽調一空。畢竟是連戰馬都十之二三的營伍,那軍紀作訓之松懈,可見一番。
——能在馬背上坐穩,和能真正的上馬廝殺,這是兩個概念。
即便是捧日、龍衛兩支所謂的禁軍上軍中也是如此。
無奈,他只能叫西軍各部選拔能騎戰者乘馬,如此是湊夠了五千騎兵。同時這五千騎兵也一分為二,前者控制于劉仲武之手,后者握在童貫的手心。
看到數百西軍騎兵殺來,盧俊義虎吼一聲,營正奮力催馬,也狂吼一聲,身后驃騎營五百精銳齊聲爆吼。伴隨著噠噠的馬蹄聲,直叫人熱血沸騰。
戰馬揚蹄,塵土飛濺起,升騰一條黃龍,聲勢駭人,直沖北面而去!
兩軍迅速接近,大概省了百步距離,宋軍騎兵陣中升起了一波弓箭,全向著一馬當先的盧俊義射來。但如此箭矢如何能射的中玉麒麟,長槍撥打,是盡數掃開。
雪亮的兵刃,耀花了一片人眼,二股鐵流,狠狠相撞。就只聽吶喊聲瞬時大作,兵器碰撞之聲大響。剎那之間,刀槍寒光起落錯閃,鮮血哧濺,殘肢飛起。
盧俊義丈二長槍無敵,銳不可擋,所到之處,尸首落了一地。那西軍當中也有猛士,瞅到盧俊義奔來,方一照面,槍如毒蛇之信,攜沖擊之勢直取玉麒麟胸腹。但盧俊義卻視若不見,只在槍頭就要著點的時候,電光火石間,單手抓住往斜出里一拖,這邊鋼槍已經直捅入對方胸口。
巨大的沖擊力使得槍頭輕易貫穿鐵甲!
盧俊義長槍上挑著一舉全身披掛的尸首,長槍剎那里變作了大錘,囫圇的掄起,那周遭涌上的西軍騎兵全被掃落馬下。一同被甩出去的還有那人的尸首,摔倒地上,血如泉涌!
雙方撞到一塊,凄厲地慘叫聲在兩軍之間響起,大批的西軍騎兵瞬間倒地。誰叫他們面對的是被加了buff的騎兵呢。陸謙為了這一戰是半點不帶有浪費的,手下‘五千’名額被塞得足足的。
而有了buff加身,驃騎營若還不能對西軍騎兵形成優勢,那真就沒有天理了。梁山泊的騎兵要爛到什么程度啊。只能說兩者就不是一個級別的。
何況這帶領驃騎營的還有盧俊義這員無敵猛將。就算驃騎營的戰法依舊是傳統戰術,梁山泊也占足了便宜。
丈二鋼槍再度刺穿了一名低層武官的胸膛,鋒利地槍尖從他后背直接透出。盧俊義抖動手臂,挑落在地上,大股殷紅地鮮血立刻染紅了地面。
完全是勢若破竹,絕對的勢不可擋。驃騎營以他為箭頭,從一開始就殺得西軍好不凄慘。
“駕——”
盧俊義大喝著,右手提槍對準面前的一干奮力殺向自己的西軍騎兵,閃電般往前探出。
點、點、點
刺、刺、刺
四五名西軍騎兵或是胸前或是咽喉,道道血箭哧濺。
慘嚎聲連綿不絕地響起,盧俊義當面許多西軍騎兵都還沒有搞清竟是怎么一回事,眼前亮眼的白芒一閃,自己就已經倒下馬來。
“放箭,放箭——”
指揮使劉重光震驚的看著眼前的一切,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還是西軍的鐵騎,是能跟西夏最精銳的騎兵野戰的精銳嗎?怎么那么的不堪一擊,那么的脆弱!
盧俊義開路,身后的驃騎營隨之殺入。這猛將兄前突,后方大軍掩殺,是一個很古老的戰術,卻也相同的十分管用。
一番沖擊沖鋒,只是片刻的時間,四五百西軍騎兵就倒下了三分之一,剩余的騎兵也是陣腳大亂。
“死來!”亂軍陣中,盧俊義直找上了劉重光,誰讓他身上盔甲在閃閃發光呢!
大喝一聲,手中長槍刺下,猶是一道從天外落下的流星,在眼前劃過一道直直的寒芒,顯現在了劉重光的門面前。
劉重光虎吼著舉起手中大刀相迎。
“當!”
清亮的金鐵交鳴聲。一股反震力涌來,被盧俊義毫不在意的承受下,劉重光卻兩臂酸麻,虎口直接迸裂。大刀雖然沒有飛出去,也高高蕩起。
如是,盧俊義的長槍連稍微的停頓都沒有,去勢猶疾,如寒星墜落而下,在劉重光的咽喉處盡沒而入之,等再收槍回身時,劉重光的頸上人頭已只剩下一絲的皮肉相連了。
“萬勝——”
“萬勝——”
后方的梁山軍陣列,看到官軍氣勢洶洶殺來的騎兵,被盧俊義帶引著驃騎營毫不費力的殺透,登時直若干了一碗燒酒,面紅耳赤,人人士氣飆飛。
當親軍營伍,首先長槍頓地,大刀敲擊著盾牌,那很快的,整支大軍就都回蕩起了這般整齊的聲音。
“萬勝!”
“萬勝!”
高亢的叫喊變得有節奏起來,卻也更加的高昂。
陸謙猛然大刀高揚,高呼這:“我梁山軍!”
潮水般的歡呼聲響起:“威武!”
“我梁山軍!”
“威武!”
“威武!威武!”雄壯的歡呼聲仿佛大海,一浪高過一浪。
如此軍心士氣,叫在場所有頭領都是心醉神迷。
姚政和岳飛群小目瞪口呆地看著吶喊聲大作的梁山軍卒。這種感覺真的叫他們想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