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都城中,陸謙看著呼延灼半推半就中領命而去,正是歡喜,便被宗澤、聞煥章等聯袂找來,卻是因為淮南之治也。
彼處雖還是軍州,然隨著不久后官員們陸續到位,編戶齊民、清丈地畝等等,就也當進行了。內閣就先前齊魯之地政策實行過程中涌現出的一系列問題進行了總結,其中一個很顯著的點就是地方正堂官手中的權利太弱。
內閣希望加強地方州縣正堂官員的權利。司法與稅收權利的分割,對于地方官的威勢有著極大影響。更不要說官吏混一,縣境內八九品官員眾多,這些都嚴重影響到了正堂官的權威。
要清楚,眼下不是后世,不會有什么事,一個電話就能把消息通到。現如今是交通基本靠走,通信基本靠吼的時代。消息往來不暢,正堂官威風大大縮減之,鄉官制度的誕生,上下發生矛盾的時候,往往會嚴重呆滯地方官府系統的運轉。
而且伴隨著大齊統治根基的日漸穩固,越來越多的本地人摻入官府體系中,他們便是坐不上,現在還是一個個公人。可終有突出者能上進一步。在陸謙設定這施政體系時候,規定要異地回避的可只有正堂官,因為前世的影響么。
而如此一來,那地方上過了幾十年后,豈不還會是關系纏繞?就像往日的胥吏之家,而且社會地位還更高了來。他們可能是官了。八品、九品,那也是官。
內閣的討論結果叫陸謙直接想到了后世的兔子國,也有點道理。先前他基于古代正堂官手中的權力太大,如是揮起刀來,“咔嚓”、“咔嚓”大卸八塊,但似乎有點矯枉過正。正堂官手中還是要有點直接震懾力的。
然如是這般,他也要好生考慮,再做決斷。就哪里還有時間去看淮南,更不知曉晁蓋軍中竟得一奇士。
自從揚州、金陵城破,那呂益柔和蔡嶷,沒一個城破殉國的。
一群人退到了當涂。江州的蔡得章、淮南西路的陳遘,都紛紛派去援兵。沒辦法,江南東路為重中之重。非但是指點錢糧,更兼有地形地勢。后者若被摩尼教攻奪,淮南西路的南門便也徹底敞開之。數百里長江盡是梁山軍登陸之地。
就洛陽城內反饋回的消息,蔡得章已經向他老爹求救,希望那荊湖路的西軍能迅速分出一支,進援九江。
晁蓋也是探查到陳遘分兵當涂,這才提軍攻來壽州。
張俊引著那人往中軍大帳去。晁蓋正與朱仝、宋清在內商議軍機。張俊進得帳去,幾句話說的三人盡數駭然,“險也!多虧那先生提醒!否則上萬將士便要葬送了。”晁蓋忙出帳親迎,對著來人就一揖到地。
“豈敢受持大禮。”來人連連擺手。
晁蓋說道:“此禮先生自當受用。如非先生警言,晁蓋與這上萬兒郎盡做魚鱉之食也。”
“敢請先生入內一敘!”
“招討之邀,敢不從命。”
“請。”
“請。”
晁蓋也是一方江湖大佬,看人也有自己的眼光。一見來者就覺得不同凡俗,何況人家先就送了一份大禮。
眾人在帳中坐定,晁蓋問到姓名。來人捋著胡須,言道:“鄙人姓蕭,雙名嘉穗。”卻是南梁蕭氏之后。他高祖蕭嶦,字僧達,為南北朝大梁高祖武皇帝蕭衍之弟,荊南刺史。江水敗堤,蕭嶦親率將吏,冒雨修。雨甚水壯,將吏請少避之,蕭嶦道:“王尊欲以身塞河,我獨何心哉?”言畢,而水退堤立。
所謂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這蕭氏,隋唐時候尤是高門望族,但及到今日,早已光輝不再也。蕭嘉穗允文允武,襟懷豪爽,志氣高遠,度量寬宏,又膂力過人,武藝精熟,乃是難得之賢才也。只如此之人卻不容于朝廷官場,他本人亦看的清楚,不欲為五斗米折腰,如是便于許貫忠一般,流連于江湖。
若是太平盛世,如此渡過一生,也就無聲無息也。若眼下龍蛇陸起,天下紛爭不斷,趙氏的煌煌江山眼看就要分崩離析,那有才之人豈能就依舊埋沒于江湖之間,而不求聞達于天下?
許貫忠如此,蕭嘉穗亦如此。
只是后者不比前者,由盧俊義、燕青做進身之階,他便只能先立下功勞,以示不凡。
晁蓋道:“先生來意晁蓋知曉,如此便請先生暫蝸居我軍中,參贊軍機,待到此戰了結,蓋必于大王面前為先生舉薦。”晁蓋這話說的忒露骨。
可蕭嘉穗不在乎。他與梁山軍素無瓜葛,現在能一舉進到晁蓋左右參贊軍機,已屬難得。莫不是還想著能一舉被齊王看重,許以重任?梁山軍早不是當年的梁山泊了。而他玩的那些虛套,不提也罷。居然吊了個親衛。
蕭嘉穗錯過了最佳時機,后果便是如此。“招討客氣。蕭某慕名而來,得此機遇,已經是三生有幸也。”那龐統投劉備時,不也才做了個小縣官么。
如此,話題轉到眼下。
晁蓋道:“我軍扎營既已犯此大忌,城內宋軍何以不動?”
這幾日里細雨迷離,但下雨之地絕不止壽州一地,淮水濤涌,水線可是上漲不少。宋軍猛地決開了河堤,豈不一樣能湮沒他們?
“無非是欲等天色變化之后再行毒計。某觀天象,明后日還當有雨,且雨勢不小。那城中之人十有八九,當于那時候用計。”掘開了淮水河堤,那影響的可不是眼前這一塊,罵名亦可想而知。既然如此,誰不想一舉功成?“且壽州城東北地勢低洼,而我軍三座大營,雖有一處就扎在東北,另外兩處則位于正北和西北。而這壽州城西南就是硤山,《水經注》云:“淮水又北經山峽中,謂之硤石,對岸山上結二城,以防津要”。后者自古便是軍事要地。”《三國志·魏志》:“甘露元年(公元256年),諸葛誕據壽春,王昶軍峽石”。著名的淝水之戰中,這里更是東晉軍隊抵御前秦軍隊前沿的重要據點
宋代,東、西峽石共有四座古城堡。一在東硤石頂,一在西硤石頂,山下逼淝水,故一城自山腰起,一在長山北麓,連同四城,相距不及五里。只是現在這硤石口是一兵一卒也無。
晁蓋恍然,說道:“既然如此,可叫左軍速速轉移營地到安全所在。”
蕭嘉穗道:“不然。招討卻是可將計就計,奪取了壽州!”當即安排下去。時日,梁山軍三座營壘盡數忙碌,如此直到深夜。
次日中午,果然狂風大作,烏云蓋頂,雨水落下。壽州知州在城頭看見,心下好不歡喜。對身邊一道人說道:“道長果然高士,說日中有雨,則必有雨落也。”只是可惜被他恭維那道人,滿面鐵青,不發一言。
“這王文卿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知州喚人將道人帶回去好生款待,身側一武官怒聲道。
“唉,朱團練羞惱。我輩所為皆一心為了大宋江山,王道長一方外之人,生出一兩誤會,何足掛齒?”便是要炮制他,亦要等到破賊之后才行。知州心里付道,捋著胡須,一雙小眼睛看著城外梁山軍大營,盡是得意。
如此到了第三日,雨勢果然大了。這般熬了一個白晝,夜里待到一更時分,知州教那朱團練引軍五百,多帶鐵鍬榔頭,先出了南門,乘夜雨中視野不清,往東摸去。自叫人糾集城中青壯,準備好木筏,準備待到天亮后好去水中清剿梁山軍殘余。至此城中百姓方知道知州要掘淮河水堤,群起嘩然之。
朱團練引軍出城,冒雨趕到河堤處,望見夜雨中梁山軍大營內燈火搖曳。喜道:“這廝們尚且不知。兒郎們與我上山去把河堤掘開了!”
可誰也不是沒心肝腸肺的,這些兵士如何不曉得挖開了淮河河堤,于壽州遺禍將有多重?
但朱團練早就料到這遭,當下示意,那些早就被他買通的士卒紛紛揚起鐵锨榔頭。不待那剩余軍士如何糾結,夜色里忽就有一蓬亂箭射來。叫壽州軍士頓時傷亡了一批。朱團練大驚:“不好,中了賊人埋伏,快走!”話音未活,四下里梆子亂敲,無數人馬殺出。為頭一個大漢,濃眉正目,手提樸刀高叫:“狗官,你欲要決堤以水代兵,沖垮我軍,我不怨你。卻不聞水火無情,堤壩一垮,百里方圓盡做沼澤也。壽州數十萬百姓何辜受此劫難?”
“你輩如此狼心狗肺,枉顧人命,不以百姓生死為念,將萬千黎民視為草芥,端不當為人子。今日我必殺汝!”
雨水嘩啦啦的打在晁蓋身上,卻不能澆滅他心頭沸騰的火焰。“兒郎們,與我殺賊——”
宋軍這邊,朱團練亦高叫:“我軍已入死地,還不拼死決戰!”說著就叫人引眾軍猛沖過來,自己卻向后退。梁山軍這邊振聲高叫:“投降免死!”那壽州兵皆無戰心,須臾降了大半。朱團練逃走的更急,不防背后一箭射來,正中其后背。叫他大叫一聲,翻身倒地,接著被張俊趕上來一刀削去了首級。
正北營寨中,蕭嘉穗聽聞捷報,大喜道:“此戰無憂也。”壽州知州以水代兵,如果得手也,則也作罷。這般被抓了個正著,壽州守城軍士青壯定人心離亂,再無戰心。
果然,當被俘士兵一個個在城外大聲叫喊時候,城頭上軍士青壯一個個都仿佛泄氣的皮球也,那股子無精打采勁兒,連王文卿這位壽州知州的貴客都能看的出來。大笑道:“虧你這狗官也是讀書人出身,寧不知道何為‘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也?”
知州無閑理會他,倉惶逃下城頭,卻被壽州城民所逼,再度折返了回來。這鳥人喝令身邊衙役軍士于他開道,那里還有人聽。
如此,天亮之后,壽州城城門四開,城內百姓擒知州一門獻城,城池不戰而下。
梁山軍開入城中,頭一件事便是抓來知州砍頭,叫壽州百姓好一陣歡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