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虛到益都已經兩月有余,國子監流露出的考題集都做了不止一套。對于這齊國的考試模式和規矩甚是明了。
這里的考試模式和宋廷科舉頗不一樣。
首先是百分制,與前朝歷代盡皆不同。不,這甚至都不是一個“盡皆不同”就能概括的了,這完全就是迥然不同,完全是另一套概念。
——這是從分級制一步跨入百分制。
或許很多后世的中國人都不知道,他們叫嚷的分級制等級制實則都已經在中國存在了一兩千年,就存在于中國的教學科考之中。
一些歷史小說愛好者,應該知道,明清的科考閱卷官會在密封的試卷上,根據自己的好惡評定等級,分別用“○、△、\、、×”(即圈、尖、點、直、叉)作為讀卷標識。這五種符號,何嘗不就代表著五個不同的等級,與后世西方的“A、B、C、D、E”又有什么區別呢?
難道只有ABCD才是分級制度,圈、尖、點、直、叉就不是了?
沒這個道理。
現如今不會有人叫囂著分級制比百分制更家優越,相反,很多言論都在贊嘆百分制的優越性。
這種更加細致的評分標準給人一種很別開生面感。首先,它能對學子各科成績作一精確的數量具現。只說科考,就能叫‘朝廷’更加明確把握應考士子的學識優劣和偏向。
日后好分配工作不是?
其次便于分層。百分制的觀測點多,具有較高區分度。大白話來說,就是分數之較量,高下一目了然也。
這對科舉取士也是一簡單化。取多少名,分數上論高低。
反正在現在的齊魯之地,是沒甚聲音說這百分制有缺的。后者在21世紀時候便是有這這那那的不足,被無數人批評,那也是二十一世紀。是在西盛東衰的時代……
其次是考試模式,雖然依舊有考四書五經,但這只是好比后世試卷的基礎題,真正占分更高的是專業題,以及最后的策論。
值得一提的是,那附加卷上除了一些策論外,都是最基本的天文地理、物理化學機械等考題,考生可隨意選題答題,并無強求。
以科舉形式做為國選材,乃國策也。前世今生皆是一般。中國人是離不開考試,這個時代的讀書人離不開科舉。
這一形式是早已經被固定,但科舉的內容卻可以慢慢變化。但這一切都要時間。
基礎的四書五經和更重要的淵博學識,以及廣大的見識。只有過人的文采與四書五經,是難以寫出一篇篇精彩絕倫的策論的。此類題目要的是考生學識之淵博,考驗的是他們的長遠目光與政治智慧。
一定程度上,唐宋以策論取材還是有道理的。不比后世明清的八股文。
而當一個人具有一定的專業知識,又有一定的政治目光和智慧,哪怕這僅僅是理論上的,這人也已具備做官的基本素質也。
“李兄腳步匆匆,是欲要何往?”
“原來是吳賢弟。愚兄欲去天祿閣溫書……”化名李旭的李若虛笑聲道。天祿閣乃是益都城內第一所公共圖書館,取此名字,乃是因為它是西漢故名。漢初,劉氏繼續推行秦代的“挾書之律”(規定民間不準藏書的禁令)。收集整理書籍,藏于天祿閣與石渠閣。
這石渠閣名號太硬,陸謙如是定名為天祿閣。
數月來,彼處已經聚集了無數的書生士大夫,不管是否有意功名,如此一座公共書館的建立,卻是為陸謙贏得了不少贊譽聲。亦是為這些應考士子提供了一處上好去處。
“同去,同去……”
應考之日愈發近了,亦叫更多的考生都聚集到了天祿閣。
而此時的齊王府中,陸謙則看著眼前一道道題目,兩眼有些暈圈。
“漢初馳商賈之律論。這是何意?”他看不懂啊。
禮部尚書樊瑞看了一眼身側,趙明誠大步踏出,言道:“稟大王,漢初,高祖乃令賈人不得衣絲乘車,重租稅以困辱之。孝惠、高后時,為天下初定,復馳商賈之律;然市井之子孫,亦不得仕宦為吏。”
哦,這么一說他就明了了。雖然這道策論立意如何他還不清楚,但這又有何礙,他可只看合乎自己胃口的。那些依舊把商賈視為下賤的石頭疙瘩,他一腳踢開了就是。“此論可也。能見人之本念。”
“大王明見。時移世遷,當今世上,官民一家,農商一事。商籍農而立,農賴商而行,求以相輔,而非求以相病。”樊瑞迎合道。
自陸謙午宴時候那番話一字不漏的傳到益都,后者一干人還如何看不出他是抑商或是重商呢,這道本來沒有的題,應之而生。
“龔遂治渤海,虞詡治朝歌論。”陸謙想說這倆自己誰都不認識。
趙明誠這次已不需要陸謙開口,先就說道:“龔遂,西漢名臣也;虞詡,東漢名臣也。”口舌伶俐的將這二人生平事跡道于陸謙來聽。
簡單來講,這倆人都是平定叛亂于國有功勛的一時俊才,然前者平賊在德,后者平亂在術。
是“治亂民猶治亂繩,不可急也;唯緩之,然后可治”為上,還是“志不求易,事不避難,臣之職也。不遇盤根錯節,何以別利器乎”更佳?“真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也,大善。”
陸謙不得不贊嘆,這題著實厲害。就仿佛左右也,過右則愚,非良牧;過左著戾,失于寬仁,豈可擔重任?而要走中間,則又落于中庸。
如此一連十題,個個別出心裁,叫陸謙深深領略一番策論的真意。
隋唐二史不為王通立傳論;吳兢上《貞觀政要》,張九齡上《千秋金鑒》,司馬光上《資治通鑒》論;中國形勢論;周唐外重內輕,秦魏外輕內重各有得論;賈誼五餌三表之說,班固譏其疏。然秦穆嘗用之以霸西戎,中行說亦以戒單于,其說未嘗不效論;諸葛亮無申商之心而用其術,王安石用申商之實而諱其名論;裴度奏宰相宜招延四方賢才與參謀請于私第見客論……
整整十道題目,充分的展示了陸大王的不學無術。而今科只取其三,由陸謙親選,火漆封印,科考當日,打開火漆取出,作為策論也。
考試當日,益都禁婚喪事。誰家紅白事趕到這一日,只能該他們倒霉也。
李若虛下筆猶如神。
四書五經的經意他是不通,但帖經試士卻是最簡單不過。再笨的人,四書五經也當熟讀會誦。
不質大義,掐頭去尾,中間只留一行,在這一行中留出幾個字,類似于后世語文考試中的填空題。考的是背誦記憶能力。這是真正的送分題。
要不上李唐時候怎就會有“三十老明經,五十少進士”這么一說呢。
過了送分題,來到了專業題區,李若虛這才感覺到了壓力。他雖然早就熟讀《施政計要》的條條框框,又對齊國各項規章制度多有涉略,但想要在這四十分值的專業題上奪得高分,也是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