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樓冰簟鴛鴦錦,粉融香汗流山枕。
婚床上的一番風流,多不用描述。直道是一場狂風暴雨打芙蓉,而春花多嬌媚,不禁雨打風飄落殘紅即可。
天色發白,屋子里頭的龍鳳紅燭已燃盡,只余下一段燭心兒在冒著裊裊的繚煙。
紗帳外隱隱透過了青光,天色見亮,卻沒見一絲兒聲音傳來。
陸謙已經醒來,回想起夜里洞房的旖旎風光,嘴角不禁揚翹了起來。低頭看了一眼懷中還睡得香甜的方金芝,嬌嬌軟軟的身子緊緊地貼著自己,精致的小臉挨在自己的胸口,閉著的眼角卻尤是還掛著一滴淚。
紅綃帳里人比花嬌,雨打梨花我見尤憐。
雖然彼此兩邊只是利益的結合,純屬政治婚姻,但是在無關床榻不是?而且這方金芝生的標致俏麗,亦叫陸謙滿意。只除了年紀尚小,不堪征伐。
方金芝腦子里本把禮儀記得清楚,自曉得今日要去告祖廟,只昨日白日黑夜里都被折騰不輕,身子骨都散了架一樣,筋疲力盡,睡得極為香甜,哪還記得什么事啊。
陸謙叫聲吵了她,就見她動動腦袋,卻是自翻了個身,自己又向里睡去了,叫人不由的好笑。
被子扯了扯,半個玉背在鴛鴦被的大紅色映襯下,是那么的白皙。涼意襲來,“嗯――”的一聲嬌嚶,方金芝這才強睜開眼睛,入眼就是陸謙那張老臉。
驀地想起昨夜里的曲意承歡,在陸謙的要求下簡直是放浪形骸啊。方金芝一下睡意全無,滿滿的潮紅升起到臉上。
雖是江湖兒女出身,卻也覺得羞人。
起身梳洗,告祖廟,如此方金芝便徹底入門也。待到明日歸寧,這婚嫁議程,便告結束。
當日無事,次日一早陸謙則就伴著方金芝去了益都城外的方府,此處本是梁山軍收容的一處豪門外院,如今就是方天定居處。
所謂歸寧就是放屁,實則此乃南北兩方的又一次深入交談。
隨著摩尼教這段時間的積蓄,實力無疑要比最初強上許多,而實力增強隨之而來的便是新一輪的擴張。“如此說,這向南、向西兩個方面,岳丈是都不愿丟棄。”既然兩方已結為了秦晉之好,方金芝成了陸謙的正房老婆,那陸謙自然要喚方臘一聲岳丈了。
只是他很疑惑,摩尼教雖然變強了一些,可他們真的有力量兩路并進嗎?
就那南路,也即是福建路,李珙與新任兩浙路兵馬鈐轄徐徽言二人,兩位我大慫的武狀元已把坐鎮南線的方貌打的焦頭爛額。
徐徽言也是武狀元,且在兩浙路的衢州,與摩尼教有著大仇。估計那洛陽君臣也是看到這兒了,方將其自西軍調出,放到江南去。
而果然是立竿見影,其人在兩浙路頗有些名望,國難思良將么。過去江南之地文風華盛,可現在兵荒馬亂,那就想到了徐徽言。
后者更是得那些自兩浙路逃避閩地的士紳富賈支持,簡直是自帶錢糧,自帶體系。不多久便拉出一支隊伍,與陳珙配合無間,叫方貌是為之焦頭爛額。
而江南西路,那復雜的地形也大大阻礙了摩尼教軍的挺進。
說到底,還就是實力不足。不然早就是沸水潑雪,一鼓而下了。
方天定臉色暗沉,“妹夫,今日我且叫喊你一聲妹夫。”陸謙連道應該。“先前只聽你言語,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還猶自不解。而今方才明白,此真乃至理名言也。”
“我摩尼教數百年傳承,晚唐之后更收融了多支教派。昔年為教門之時尚不明顯,各分支雖有爭權奪利,可大勢之下,皆要相為表里,父親依賴手中之力倒也可掌控住局面。但今年起兵造反,除父親這一支外,各地摩尼教分壇亦也紛紛起兵,大者盤踞州府,小則盤踞縣城,皆是發展壯大。個個視手中地盤為心尖肉,聽宣不停調者,聽調不聽宣者,彼此交錯,錯綜繁雜。叫父親頭痛不已。”
方天定并沒有多喝酒水,卻似竹筒倒豆子一般,要將心中煩惱盡數對陸謙傾訴來。
據他說,摩尼教義軍現今各路交雜統計,恐不下三十萬人,雖多數戰力不堪,但當得上人多勢眾。內中為方臘直掌者,當有十萬軍,多是敢殺敢戰之輩,乃摩尼教之精華也。再有鄧元覺、包道乙等人的傾力支持,可謂是三分兵權有其二。
可他卻不能以硬手段解決其他各分支,蓋因為鄧元覺等支持方臘者,并不愿意看到方臘以強硬手段處理內部爭斗。
一則是舊日的江湖情誼;二則是恐那刀子最終會落在他們自己頭上。始作俑者其無后乎?這道理江湖人亦懂得。
《范仲淹圣心解法意》的段子,早從梁山泊流傳到摩尼教了,何人不怕一個“手滑”哉?
如此來,摩尼教中便就形成了一個微妙的平衡,可這也叫摩尼教大半的力量不得不留于
江南。你休管那些兵馬是精銳敢戰,還是盡烏合之眾,那也是一分力量不是
如此之后果便是叫摩尼教變成了第二個我大慫,守內虛外。這般才會在江南西路進展不順,在福建路更被打的一頭包。
這兵力數字與諜報司探查到的數額都也仿佛,但摩尼教內部真有這般多的紛爭和掣肘嗎?看方天定頭頂氣柱,雖然近乎空白一樣白,可也并沒發現紅色。如此,對自己并無敵意的方天定,會故意撒謊誆騙他么?
“妹夫乃當今豪杰,天下人莫不傾服。敢請一計教我。”方天定言語罷,對著陸謙一拜。
陸謙臉色駭然,做出震驚道:“竟有此等事?”
“莫非那鄧元覺、包道乙之輩就這般的短智?不知道令不出一門之禍患么?”想象歷史上的太平天國,再由其之前的川楚白蓮教大起義,那密門教派起事之后也確實容易各自為政。因為他們的性質,先天上便約束著他們彼此間的交流聯系。
在官府的壓制下,分支分壇之主必然要有主導權,不可能事事請示上級,而如此一來,長久以往,那地方分壇分支向不成‘藩鎮’都難。也所以,那福建摩尼教與洞庭湖內的鐘相,都很不甩方臘的。
這般一想,陸謙倒是覺得這摩尼教與太平天國又不一樣了。后者傳教時間斷,區域狹窄,而前者歷時數百年,到與川楚白蓮教大起義或者是元末紅巾軍起義更想象。
后兩者可不也是千頭百緒么。
“方臘如今之局勢,與常凱申頗有神似。”陸謙低頭思索,方天定閉上嘴了。
原時空,北伐成功以后,南京政府名義上統一了全國,但沒有太大的權威,當時中國的狀況,依舊是軍閥割據,沒有太大的變化。
除由常凱申指揮的第一集團軍受果黨政府節制之外,中原馮基督的第二集團軍,華北閻老西的第三集團軍,兩廣李猛仔與小諸葛的第四集團軍,均割據一方。
還有關外張小六的東北軍,東北易幟后,中國全境均懸掛起青天白日旗,然而,所有的人都心知肚明,這樣的統一有名無實。
如此,這兩者到是頗有同工異曲之妙。當然,方臘的優勢更大,那手下個分支的頭領,可遠沒有馮基督、張小六那么大的資本。但常凱申銀彈開道,借刀殺人的一些法子,卻未嘗不能給方臘助一臂之力。前者完全可以同‘推恩制’有機結合么。
時間如此到了太陽偏西,陸謙方攜著方金芝回宮,方天定站在門庭臺階下,望著遠去的儀仗,面上洋溢著真心的笑,對那高玉道:“侍郎以為如何?”高玉在方臘手下官拜兵部侍郎。
“是高玉多心矣。”
陸謙一門心思的為方臘設計,且還真的就方天定之所言,拿出了些手段來,固然是權術奸詐,有違江湖道義,叫人不爽利,但毋庸置疑,此些法子對方臘之困居還真有些可用之處。
人家如此盡心盡力的為之排憂解難,再以惡毒心思揣測,就太不上道了。所謂疏不間親,這方家與陸謙好歹結為翁婿,自己還要暫且忍耐之。
讀書人目光更加長遠一些,或者說心思更復雜一些。高玉知道梁山軍與方臘現下是天然盟友,在推翻趙宋江山之前,彼此互為表里,可說是天生一對。
但如今之天下,能搶奪萬里江山者,籠統來說也就只方臘與陸謙兩人。那鐘相、王慶已經被南路西軍打的在岸上立不住根腳,跑進了洞庭湖中。如此雖叫宋軍一時間難以剿滅,卻也給人一種不成大氣之感。
而河北的田虎呢,洺州、邢州、邯鄲之地已盡數丟了。不管是河東還是河北,西軍打田虎都像老子打兒子一樣爽利。而東面又有大名府抵擋,田虎只能帶殘兵流竄到趙州一帶,并且做出東進冀州之像。而大名府的童貫、張所之軍已經北上。
可以說,作為方臘與梁山軍的擋箭牌,田虎、王慶的耐久已只剩下一絲絲也。接下來對于兩軍便就都是最艱苦的考驗到來。這個時候南北兩邊的關系更需要緊密無間。但是這一南關如果過去,則天下便就是南北爭霸也。
高玉對梁山軍早就有所警惕,乃至敵視。這不能說是錯,可無疑過于超前了些。
而他雖一心為方氏籌謀,卻也不是那種剛正不阿之人。進諫不是犯上,更非是訕君賣直取名。見方天定如此,才不會堅持己見呢。
那方天定今日之作為便是高玉之謀劃也。其所言有真有假,虛虛實實卻是叫人最難判斷。
摩尼教中是有那令出多門之憂,但方臘早有定計,收權已經非一時片刻,其內部之亂像今已大減。可以說良好的外部環境,為方臘提供了這段寶貴的時間。
他們有統一的敵人,有著一定的壓力,卻又沒有致命的危機,如此環境下,一年時間怎當方臘是吃白飯的么。
這期間情由,卻是陸謙一時半會難以解開的。反倒是諜報司在稍后時候,又見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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