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風萬里盡漢歌  第四百七十七章 城垮墻塌人猶在

類別: 歷史 | 兩宋元明 | 長風萬里盡漢歌 | 漢風雄烈   作者:漢風雄烈  書名:長風萬里盡漢歌  更新時間:2019-06-05
 
將是兵的膽。看到軍中素來驍勇的指揮使如此叫喊,選鋒軍左營將士聽罷,紛紛打了一激靈,掉頭就像后奔去,可是紛亂間數十人擠在云梯車前,哪里退得開。只見城墻上拋出幾支火把,云梯車眨眼間便“噌”的竄起了高高的火苗!還有些沒有砸中云梯車的油罐落在地上,在城下濺落滿地油液,此刻亦燃起大火。

拜解元見機的早,他這一路軍士損傷不大。等大火燃起的時候,他已經跑出了火焰范圍。但云梯車下撐車的民夫和幾個腿腳見慢的弟兄卻都成了火人,此刻哭喊著如發瘋發狂的牛馬,在地上翻滾掙扎,叫聲凄慘不已,慘不忍睹。

城頭上的守軍趁機落井下石,強弓勁弩使勁的對下面招呼。所幸城下選鋒軍的弓弩手壓制得較為得力,且這慎縣南城墻被石砲摧殘了一陣,那些敵樓固然保護的尚好,可女墻就損毀不少了。那城頭損毀嚴重,可供弓弩手落腳的地方自然就變得不多。是以,他們雖是向井里砸了塊石頭,但最大的災難依舊是‘人’先落進了井里,而不是之后砸下的那塊石頭。

左營士卒狼狽的退回來,大家回頭看去,十架云梯車都燃起了熊熊火焰,連帶著城墻下許多地段都燒成了一條火龍,怕是要有上百左營軍士卒葬送在這把大火之中。

如此慘狀在眾人面前上演,叫城外的西軍上下都士氣為之一挫。那些哭喊的火人中很多都是相熟的弟兄,雖大部分人都叫不出名姓,但他們同出一脈,相互間一起高唱過,一起吶喊過,一起廝殺過,一起痛飲過,如今卻死的這般凄慘,叫他人心中都極是敗壞。

一蓬箭弩射過去,一個個凄慘叫喊的活人倒了下。沒人去怪上封不通人情,這就是人情,這就是在“救”他們。

城下大火除了讓攻城的左營軍士死傷狼藉外,十架云梯車也全都被燒毀。

下面的西軍眼睜睜看著城內的梁山軍又在趁機修補城墻,等到城下火勢漸弱,城頭上拋下百具選鋒軍左營士卒的尸首,叫營指揮使解元放聲痛哭。

趙立登上城頭,看著外頭的西軍哈哈大笑,那些淮南軍士卒也指著城下的選鋒軍笑罵不止。

后陣中傳來鳴金之聲,王德、解元無奈的指揮眾人后撤。這一番失利對士氣的打擊十分沉重,上下心里都不是滋味,垂頭喪氣的回歸本陣。

左營的損失尤其重大。四五百人的隊伍,三停只剩下其一。

稍后又有消息傳出來,卻是賊軍在城頭上潑灑了大豆,他們穿著特制的釘鞋,那是影響甚小,可是苦了跳上城頭搏殺的西軍漢子。一個個如狼似虎的好漢登時成了軟腳蝦,被賊兵輕易的戳死在這淮南小城的城頭。

十架云梯車上二百名頭批肉搏勇士,只逃回了兩成不到。但卻直把一個印象印刻在選鋒軍上下人等的心中,這姓趙的鳥廝恁地陰損狡詐。

此后的幾日里,選鋒軍繼續加緊攻城。當然,他們的主要進攻方式,還是石砲。因為廬州城下的器具亦是吃緊,趙明這里只能是自己伐木趕制器械。可城池周遭二十里方圓的樹林都被趙立著人砍伐殆盡,就是四關外的民居街市也被拆除一空,宋軍唯一的辦法就是驅除百姓,拆毀城外村落。

如此就惹得本處百姓對之更是痛恨。

趙明也著人佯攻過幾次,包括對西城、北城也各自主攻過一次,但都未成功,反倒是主攻的幾個營兵力折損紛紛過百。

作為西軍大將,趙明不是沒見過殘酷的攻城戰,他手下士卒損失不少,他卻也不在意。但折損了人手又沒能拿下城池,這就叫人不爽利了。

小小的慎縣又非是名城大郡,無甚個高城深池,久囤城下,著實叫趙明丟人。

再則,滿營的傷兵對士氣的影響亦是極大的,限于簡陋的醫治條件和較少的軍醫大夫,那些身受重傷的士卒基本上只能無奈的死去,或是被大夫直接放棄,自己孤零零的躺在床上苦熬。熬過去了就又是一條好漢,熬不過去就央求身邊的弟兄給自己補上一刀。

簡陋的醫療環境甚至會叫不少身受箭傷的士兵,都陷入絕境。

能夠得到救治的只有那些受傷不重的士卒,或是比較出眾的軍官勇士。

而小小的慎縣都如此不好打,那廬州城下的戰事就更是困難了。石砲失利后,劉延慶接連用出了云梯車、壕橋、鵝車、洞子等法來,卻都收效不大。

正趕到焦頭爛額時候,無為軍來報,楊志已經引兵趕到了和州,這可是一大緊迫事;再有慎縣傳來消息,小小一縣城竟然抵擋住了選鋒軍的猛撲。

趙明早前求援的信報被劉延慶視為廢紙則個,但現在廬州城難下,那慎縣的戰略地位便陡然增重了許多,他就要深重考慮之。

姚古亦為趙明進言,“趙明乃種樞相之心腹,太尉當禮讓三分。何況慎縣處亦是關鍵,太尉萬不要意氣用事。”

如是,劉延慶就將手中僅剩下的十架砲車,遣人盡數送往慎縣。

趙立肅立在慎縣城門樓之上,旌旗飄飛的獵獵響聲灌入耳中,眼神中一片深沉。

宋軍的增援到了!

他黃昏時候明白的看到一隊打廬州方向而來的隊伍,入了城外大營。其內似攜帶了不少器械。可想而知,明日戰事必然再起。但趙立半點不覺的擔憂,兵來將敵水來土堰,如是而已。他心中只是憂慮那廬州之戰,彼處方是這淮南戰場齊宋兩軍交鋒的關鍵之處。

夜色闌珊,繁星點點,趙立雄健的身影肅立在慎縣城頭,借著淡淡的星光遙望城外宋軍營壘。后者在縣城外扎下了好大一個營寨,極目望去盡是片片的行軍帳蓬。

“莎莎——”沉重地腳步聲傳來,卻是那兵馬副使周春來手按鋼刀快步走來,“趙兄,城中無事,弟兄們都已睡下。”

“今夜看來是無事。”對周春來的話,趙立點頭示意聽到了。“但明天宋軍必然會發起猛攻!賢弟也下去歇息吧,來日還有苦戰。”

如是,一夜無話。

短暫又平靜地一夜過去了,當通紅的太陽從東方地平線上噴薄而躍起的時候,城外宋軍已經列陣出營,整

裝待發。

激昂雄勁的戰鼓聲中,伴隨著綿綿不絕的號角聲,一隊隊鐵甲森森的步卒從宋軍大營里洶涌而出,抵近至慎縣城下排兵列陣。

宋軍統帥,趙明身披亮銀文山重甲,胯下一匹純黑發亮的駿馬,在一眾將校和數百精騎的拱衛下出現在慎縣南門外,他手中也舉著一個千里鏡。卻是那巢縣一戰里被宋軍繳獲的,西軍眾將分潤,其中一支落到了他的手中,立刻被趙明驚為神物。還有一支被送到了洛陽,想來用不多久,此物在宋軍中就會流傳開來了。

趙明緩緩舉起右臂,蹭亮的甲衣在通紅的朝陽光照下宛若度上了一層血紅的光彩,單臂上凝聚到了無數宋軍士兵的目光,輕輕的向前一揮,沉重的聲音響起:“砲車轟擊。”

十架砲車,連同慎縣宋軍手中的兩架,昨夜營地里的隨軍工匠徹夜不休的忙活了一整夜,才在天亮前把這十架砲車給重裝好,又將本有的兩輛砲車處置好。

這對于小小的慎縣可是一嚴峻的考驗。

這里沒有布置梁山砲,比起廬州城攻防時的情形自然就有不同,而且慎縣單薄老舊的夯土城防建筑也根本不能同廬州城相提并論。

霎時間,宋軍陣列低沉綿遠的號角聲就變得嘹亮起來。激烈的戰鼓聲更是響徹云霄,幾欲震碎兩軍將士地耳膜。在富有節奏的號子聲中,一座座高大的攻城器械從宋軍后陣推進到距離城池二百步外,倏忽之間一列列重盾甲士已經在石砲前排成了盾墻。

不過城頭上的淮南軍還能繼續是保持著平靜,他們內心底里肯定會緊張,但面對敵人時至少沒人把那份懼怕的顏色給表露出來。

輸人不輸陣!這是他們自進入新兵訓練營后就學到的一點。

“放!”

宋軍前陣中。隨著領軍虞候的一聲令下,十二架石砲同時甩動長臂。一塊塊百十斤重地石塊被狠狠地甩了出去。石彈帶著銳利的呼嘯聲穿越空中,不停地做著翻翻滾滾地動作。掠越長空帶著一股碾碎一切的氣勢向著慎縣城頭砸落下。

“咚咚――”

最早落下的一塊巨石直接飛過城墻砸在了城里,一幢臨近城墻的房屋被打了個正著。就像是一個火柴盒被一巴掌壓住了一樣,從側面被擊中的房屋一陣咯吱作響后,轟隆倒塌下來。

升騰的煙塵,讓趙立心神一顫,就如同感同身受一樣,體會到了那棟房屋的顫抖。下一刻整座房屋倒塌后,幾名在房內休息的淮南兵狼狽不堪的從倒塌的房屋中爬出……

“破口大罵么?”看著那幾個死里逃生的軍卒一邊招呼袍澤來幫忙挖人。一邊還指著城外宋軍方向跳腳亂蹦,嘴巴一張一合的,趙立的心才放松了一下。至少他們還有精神罵人,而不是被嚇的如受驚的老鼠,戰戰兢兢。

可下一刻他就皺起了眉頭,這個時候怎的還有人在民居里歇息?他可早就傳令叫人都匯集到城下窩鋪的!

后者好歹有城墻做遮掩,而那些挨著城墻的民舍是決不能住了。

“轟轟――”

兩塊巨石先后砸在城墻上,頃刻間便在城墻上砸出兩個大凹。其中一塊石彈著點靠上。將一截城垛給直接震碎,成塊狀的夯土從城頭嘩啦啦地濺落下去。躲在那處城垛下的一名淮南軍守兵臉色煞白,雙目緊閉,咬緊牙關繼續趴在城墻面上。直到聲音消褪,這才火燒屁股一般跳起,躲到臨近的城垛下。

而后一顆砲石擊來,正中那城垛。當‘轟隆’的女墻垮塌聲音消去后,那士兵和原本躲在那處城垛后的士兵,全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嘩啦啦——”

城樓本就在前幾日的轟擊中受損嚴重,現下城墻連連受震,叫城門樓變得更是危險。落下的磚石碎塊掉落在趙立身后親衛一頭,一塊大些的碎塊砸的他生疼。但士兵就是一動不動!

下一刻沒過多久,一塊同樣大小的砲石呼嘯而過。高高越過城墻落入城內,一聲巨響后在地面上砸出了一個尺深的大坑來。

趙立只感覺腳下的城墻連連顫抖了好幾下,十二塊投石命中了半數,另外三塊都飛進了城內。畢竟宋軍石砲在毫無威脅的環境下已轟擊多日,早有經驗。

一半的命中率對于宋軍的人力石砲言,絕對是很高的,趙明臉上也是歡喜。照現下看,怕不需要多久,這慎縣南城墻就都能被轟垮。

趙立則滿臉肅穆,他親眼看到一處敵樓在接連的震動聲中垮塌下,內中隱蔽的弓弩手只跑出了五六個,余下的不是被埋在廢墟中,就是連同敵樓一同墜到城下。

城墻上亦多出了一道巨大的傷疤。

雖然他在樓櫓四周架設虛柵,下面堆高粗糠布袋,但砲石不打在敵樓,而打在城墻上。那后果就是如眼前這一幕,叫他知個厲害。

還有一塊砲石,巧不巧的正落在一輛往城下運送軍需的牛車前面,轟隆聲中滾動的石彈撞上了牛車前的那頭老牛,如是砸裂了一熟透的西瓜兒,教那老牛瞬間血肉爆散。車上的兵卒還算麻利,沒等石彈落地自己就哧溜一下從車上滾下,卻也被老牛的血肉砰了個滿身都是。石彈碎裂了老牛后去勢猶疾,將整輛牛車撞成了零碎才消停……

十二輛石砲肆虐了足足一個多時辰,可謂是超負荷運行,慎縣南城的城墻是被砸得千瘡百孔,滿目瘡痍。不過說實話,這給守軍造成的殺傷卻極為有限,它們的作用主要是在敵軍士氣打壓和己軍士氣上揚上的。

如是,當慎縣南城墻接連垮塌之后,果然,那城外的宋軍士卒就都興奮激昂了。

“哦哦哦――”慎縣城下,數千宋軍士卒齊聲歡呼起來,本就是夾帶著一股窩火和復仇火焰上陣的選鋒軍步甲,在這一刻士氣更加的氣貫長虹。

“他娘的!”周春來拍打著鎧甲落塵,望了一眼身后被砸塌了一半的城樓,口中罵罵不休。

趙立神色不動的說道:“賢弟不必如此。勝敗猶自是兵家常事,宋軍占著器械之優,打破我城防又算的甚?且去整頓兵將,靜待廝殺。”周春來俯首領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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