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江寧府衙大堂。
金陵城中,除去那脫力昏迷,至今躺在床上不能下地的方杰外,摩尼教一干重量級人物悉數在場。
當中高坐著圣公方臘。左手第一位是厲天閏,稍后是八驃騎之首的劉,再次是水師總管,浙江四龍之首的成貴,而后就是錢振鵬、白欽、張近仁、沈澤、趙毅、高可立等人。
卻多是方臘一系的人物,那厲天閏不提,八驃騎乃方臘親弟方貌手下的臂膀,以劉最佳;浙江四龍乃是摩尼教的水師統制,亦是方臘之心腹。如今與劉夢龍統制的宋軍水師正在江寧一段江面上,反復拼殺,力保金陵城北門水路無失。錢振鵬亦也是方臘心腹,張近仁、高可立等系呂師囊麾下重將,而呂師囊本身又是方臘的臂膀之一。
可以說那左列之人,除了一白欽是右丞相祖士遠麾下親信,再無第二個了。且白欽早前隨方戰于江南東路,蕪湖之戰中是辛苦掙扎出性命來。
右側當頭的卻是參政官沈濤,其次是步親軍都太尉杜微,再是侍郎高玉、僉書樞密院事桓逸等人,卻也都是方臘一系的要人。
南安王方天定坐鎮杭州,婁敏中、祖士遠也都在此,還有包道乙、石寶等。
兵部尚書王寅并司行方、呂師囊等在兩浙路南線與李珙、徐徽言廝殺亦烈。早前三大王方貌被二人打的是焦頭爛額,方臘便調換了人手去,以方貌引兵增援江南東路,派王寅等南去對付李珙和徐徽言。如此倒是扭轉了敗勢,兩軍斗的旗鼓相當。
方貌進援太平州不利,被方臘調去蘇州,以龐萬春為其副將,整日里整兵備戰,不停的加固城防、囤積糧草物資。
再有方天定坐鎮杭州,方臘親自奮戰金陵,摩尼教實力依舊不可小覷。
尤其是方天定從陸謙經略海東一事上得到啟發,差遣支人馬奪取了舟山群島,并且著手經營水師,在島上囤積糧草物資,甚至是遷移百姓等等。陸謙得到諜報司信報后,只能感慨此間事早非水滸也。
此時此刻,方臘召集眾人來,那便是要商討一事。卻是成貴剛送到的楊志手書,那信中言語之事,叫方臘一時間難做出決斷。
張口把楊志手書言語了開來,方臘雙目從眾人眼前掃過。“大伙兒且議一議,此事是否可行?”
厲天閏現為方臘手下第一人,自是要第一個開口搭話,起身說道:“圣公明見。我城內兵馬戰力尚存,何須北地兵將支援?憑白呈了北軍人情,還教其抖了威風。那城外西軍縱使攻打的甚急,短期內亦不能破我城池。以末將之見,當嚴詞拒絕。”
在摩尼教不少人的眼中,梁山軍在日后的將來,那是要與他們爭天下的對手。現在楊志要發兵救援,那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萬萬不能允許的。
“有道是請神容易送神難,還望圣公三思啊。”
沈濤亦站起身來,“元帥所言實不虛。然卻忘了南北兩家現為秦晉之好,些許勾當手段便不能明著說來了。現下楊志發來了文書,那就只能做一片好意。不然宣揚出去,亦是陸大王有情有義,有禮有節,我等反倒落了下層。”
話就是這個意思。楊志畢竟是一番‘好意’么。方臘不愿意拒絕了就是,誰也不能說什么。
然方臘心中亦有著借一把力,早日穩定住江南局勢的心,蓋因為他覺得陸謙不至于沒品到來在江南不走。他方臘又還沒死?江南不是無主之地,這主人更是陸謙的岳家……
“圣公所言甚是。劉備借荊州終究是只是戲文。陸王素來以仁
義自詡,愛惜羽毛,世人皆知,必不會行此腌勾當,兀自丟了聲明。”高玉的這番話真叫在場眾人吃驚。
這摩尼教中兀誰有不知他是對陸齊警惕最高者,不想,現下竟是這個態度?!
方臘則笑的很是開懷,“不錯,不錯。我這個女婿,平生最是愛惜羽毛。”看那舊日的老兄弟,哪一個不是安排的妥妥當當?便是王倫那鳥廝都得了個伯爺,這兒就可以看出他的性格則個。
“正人君子可欺之以方,陸王這般愛惜羽毛者,自也可以投其所好。圣公就當應下這楊志的所請,而后張揚出去,叫天下人盡皆知道。”如此就等若有了一道無形的枷鎖,叫陸謙想耍賴都要考慮一下后果。
沒人會拿自己多年積累的好名聲來糟蹋的。
厲天閏堅持己見,“圣公休道俺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此時干系甚大。圣公如真要借兵,何不先行水路,敗了劉夢龍,乃折宋軍一臂也。亦可趁此時機,行文蘇杭,廣參眾議。”
方臘心中向著給楊志回書,都已經在打著草稿了,可厲天閏這么一說,叫他眼前忽的一亮。
他也知曉自己借兵對敵那必然是弱了摩尼教的名頭,可要是只借水軍,打退了宋軍后,走水路可叫后方的兵馬源源不斷地進入金陵。
后者雖然被圍,但北路卻還通常。因為成貴的水營就扎在北路,從江畔到北城墻處,攏共也不過三四里。西軍若是前來攻打,可就是兩面受敵了。回轉的空間亦是狹小。
高玉看著方臘改變主意,心中頗是惱火厲天閏。這摩尼教里終是這些武夫受看重。與沈濤結伴出了府衙,路上就道:“遮莫借水師襄助便不是借兵了?普天下世人皆知梁山軍了得,借此機會驗看,不亦是一得么?”
摩尼教與梁山軍‘分道揚鑣’可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保不準人梁山軍就已今非昔比了呢。
沈濤轉回自己住處,盤坐書房,拿出一捏北地傳來的《新聞報》,看了半響,人忽的站起來,叫人備馬,疾奔方臘處。
后者剛去看望了自昏迷中醒來了方杰,聽聞沈濤求見,旋即召人進來。
沈濤見禮后言道:“今日臣返回家中,枯坐了半響,忽的想到一事,許于守城有益。不敢相瞞,特來稟告圣公。”方臘聽了一喜,叫他大膽說來。
沈濤言道:“西軍十數萬入關,已是盡全力也。現下主力盡在金陵城外。兩軍數月廝殺,我軍死傷慘重,西軍亦不會輕松。軍士傷亡過重,自會有戾氣生出。即便二種威望深重,以臣之淺見,這等事亦難壓制。”
“如此臣敢斷言,金陵城一旦破開,西軍必然會縱兵屠城,以激士氣,安撫將士,那我軍之俘恐是無一能活。更兼城內百姓,亦是生靈涂炭……”西軍的軍紀本就不好么。入了江南后就更是不好了。他們一個個都沒拿到賞錢出征,皇帝叫西軍來江南自取,西軍上下不借機大發橫財,那更待何時啊。
縱兵屠城并不是全部屠殺的意思,是指縱兵大掠,那期間燒殺y掠只是不會少的,百姓必然要死上無數,若是還有大戶巨室,也是十不存一。只可惜摩尼教軍先就把這兒的大戶巨室給嚇跑或是搶光殺光了。
方臘微微一愕,深以為然。依照西軍一路打到江寧,沿途的所作所為,沈濤的這般猜測是必然而然的。但殺人方臘做的多了,他自己無甚覺得有甚可做勾當的。
“圣公可叫人宣揚全城百姓知道!”
如此來,金陵城內的數十萬百姓就與摩尼教連做一體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