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一柄大斧重重砍在岳飛架起的鋼槍上,斧前鋒銳的槍尖在陽光下散發著銳利的寒光。但如此勢大力沉的一擊,也不能撼動鋼槍分毫。
“找死——”鋒銳被攔,岳飛怒眉豎挑,這金將他本只是要逼開的,都沒想著去殺,浪費時間,耽擱他去抓阿骨打。卻不想這人偏偏就要來找死。硬架開劈下的大斧,長槍擺起,照著身前就是一記橫掃而出。
韓慶和臉上無有懼色,他是漢人,能在契丹遼國混上一地統軍之位,武力斷然是不弱的。他很清楚自己不是岳飛的對手,剛剛的一合,他手中大斧徑直被一槍挑開了去。
錯不是眼前的漢將一心直奔阿骨打去,連著一槍刺下,自己便得不了好。
這亂軍中廝殺與二將單挑不一樣,空間狹小,周旋避讓的余地都少,更多的就是硬拼,靠的是硬功夫。就如適才二人照面時的一擊,若是二將單挑,他只管戰馬一帶,偏著劃過去,那就是一回合。等到戰馬回旋時,早緩過一口勁兒了。但剛剛的局面卻是只要眼前漢將連著一槍,他就有性命之危。
總而言之,這道理與重甲步兵硬懟是一樣的。
翻舞手中大斧,數十斤重的兵器在韓慶和手上宛如是一根枯草一樣輕松,瞬間由上至下,開山斷岳般再橫斧一斬。
“當……”
金鐵聲繞耳響亮,岳飛的橫掃與斬來的斧頭硬生生磕撞到一起,下一刻,韓慶和人就倒飛出了馬背了。人馬攢動中,岳飛看不到韓慶和的模樣,也無心觀察他的生死,只是把鋼槍舞起,挑飛了繼而奔到的兩騎后,再次打馬向著阿骨打疾沖去!
“當當當……”響亮的兵器碰撞音,比兵器鋪里的打鐵聲都要密集。
如今的這塊范圍內,兩邊軍力雖是不多,但廝殺端的激烈。阿骨打身邊的猛安謀克與女真勇士紛紛上前,完顏繩果,也就是完顏宗峻,正史上金熙宗完顏亶的生父。現下是受金牌,領合阿骨打扎猛安的親衛大將。當下叫嚎一聲,引著大批阿骨打的親衛奔涌上前,堵住了岳飛軍。
所謂‘扎合’就是親近的意思。扎合猛安就好比親軍統領,阿骨打稱帝后發展成侍衛親軍,隸侍衛親軍司。人數并不多,也就千把人,還有半數留在都城會寧府。
短短時間里,鐵器交擊,兩軍落馬者甚多。
岳飛依舊銳不可當,但阿骨打的侍衛親軍亦不是白給的,宛如是一頭撒韁野馬的岳飛軍終于在重重地阻擋下停下了疾馳的馬蹄。
仗著兵力上的絕對優勢,兩翼金軍騎兵紛紛兜上。不可抑制的,岳飛部陷入了苦戰。
“噗嗤……”一刀削去了一顆頭顱,徐慶策馬上前更近了岳飛一步。
“五哥……”岳飛的小兄弟引兵來救。
話音未落,斜面一槍刺來。徐慶劍眉一凝,舉刀架住。視之,乃是一銀環騎將!
“找死——”徐慶大刀一轉,反手雷霆劈下,后者一招未能得手,也沒避閃的意思,舉起手里的長矛就向上招架。這本是一很正常的反應,然而面對徐慶的一力降十會,那原本舉在頭頂的鐵矛就直被震脫了手去,虎口鮮血淋淋,雙臂都發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大刀在稍微頓挫一下后,鋒芒接著向下一斬而過,深深沒進了那人肋下。
從上到下,斜斜斬成了兩截。
岳飛聽到叫聲扭頭看去,見到的就是血人一樣的徐慶正一刀斷敵。在他的身后,數百齊軍鐵騎蜂擁而至。
徐慶帶人及時趕到,救岳飛于險境,卻也讓阿骨打陷入了險地。他的親衛再不能穩穩的壓制住敵軍,自然,他所在位置便就不再安全。
岳飛活捉阿骨打的念頭卻還沒有半點消褪。“吒……”,就這一聲雷霆暴喝,長槍揮卷間已經再次抽飛了三五騎兵。“弟兄們,隨我向前,活捉阿骨打——”
“活捉阿骨打。”齊軍紛紛高呼。周邊兩邊兵馬可謂是旗鼓相當,甚至隨著時間推后,齊軍的優勢只會越拉越大。如此時候不去直搗纛旗,活捉阿骨打,岳飛就是白活了。
而阿骨打本人也第一次察覺到了危險的來臨。尤其是岳飛已經殺到近前時,多年來他心頭第一次涌起了退避的念頭。
只是還不待他做出決定,完顏繩果已經提著狼牙棒沖上了前來。“南蠻休得猖狂,待我來取你性命——”
一槍磕飛了對面金兵的兵刃,接著連起一槍戳死去,這已經是岳飛今日殺死的第N個金兵了。擦了一下臉上的血跡,剛喘了口氣就聽得一聲暴喝,偏頭一看,一員大將手舞狼牙棒正放馬殺來!
而在完顏繩果身后,完顏希尹也手提長矛策馬跟上。
“當啷!”再一次金鐵交鳴的巨響。
望著虎虎生威的岳飛,完顏繩果眼中閃過一絲駭意,這南蠻多次沖鋒陷陣,連連廝殺,如今時候竟還有這般勇力,自己如何才能將他殺退?
繼而他都想到了抵擋不住岳飛的后果,莫不是這地兒就要成了自己的葬身之地?就是大金的折戟之地?甚至是他父親的……
一剎那見,完顏繩果心中都起了極壞的念頭。
完顏繩果能提領阿骨打親衛,那武力且還是有的,并非單純因為他的身份。然二人走馬廝殺了十、幾個回合后,完顏繩果就不好了。
一是因為他要擔憂老爹,欒君實已引著軍馬殺到,齊軍兵力徹底壓倒了金兵;二是因為他擔憂整個戰局,金軍整個場面都要不好了;三則是他武藝本就不如岳飛。
那欒君實的到來叫阿骨打如墜冰窟的同時,也如是把岳飛狠狠抽了一鞭。這可是他最大的競爭對手,一想到阿骨打會被他搶了先,岳飛心中就嘔的慌。
當下雙腿用力的去夾馬腹,坐下戰馬就已心意相通的飛向前去,手中長槍疾刺,一連十多槍殺得完顏繩果筋松骨頭散。
完顏希尹這邊一槍戳死了一敵騎后,終于上前幫襯。
一聲不發,宛若一道黑影般貼近了戰團,一根長矛向岳飛心窩處疾刺而下,隱隱的還帶有破空響震。
“當啷……”又一陣金鐵交鳴,電光火石間岳飛持槍橫攬,封死了這突如其來的一矛。
一擊之中岳飛已經掂量出對手的份量,不過如此。大槍一攪,打散了完顏希尹的槍架,手臂上前一送,槍尖便直沖著完顏希尹心口扎來。
完顏繩果揮棒砸向岳飛腦殼。叫岳飛不得不臨時變式,用槍錐蕩開了這一擊。但回過頭來再去扎完顏希尹時候,就晚了一瞬間。只一擊,就打掉了完顏希尹的毛翎帽子。
完顏繩果與完顏希尹聯手之下,兀自被岳飛一桿槍逼的左支右絀。那更像是一桶冰水澆到了阿骨打的頭頂,他感覺到了刺骨的森森寒意。
中軍的局勢已經完了。這種局勢下,對面的南軍兀自將大批步甲涌入戰場,可見對于陸皇帝的安危是信心十足的。
也就是說,斡離不與金兀術的兩萬騎并沒能順利建功!
這般一來,整個戰斗還能有甚個奔頭?
阿骨打的失落應對的卻是陸皇帝的得意,看著那已經被擊潰的左翼金軍騎兵,還有那被打的節節敗退的右翼金軍騎兵,他就知道這場戰斗結束的時刻到來了。
只是他身邊這一萬步甲,陸皇帝卻始終沒有放在戰場上。只是登上高高的望車頂上,看著呂方與史文恭擊敗了那側抄襲來的金軍騎兵后,果斷的兵分兩路,一路繼續追殺金軍敗騎,一路則向著盧俊義處增援。
同時金軍中軍也徹底被擊潰,阿骨打的纛旗都消失在他的視線里了。那實則是落后一步的欒君實一鞭將纛旗給打折了。
岳飛則在發現阿骨打向北逃竄時,就引人直追了上去。
完顏希尹仰面躺在地上,除了口鼻流有血跡外,渾身并無其他傷口。但他早已經死了,看著青天白云,咽下了最后一口氣。
完顏繩果則正被徐慶押著,旁邊還有一韓慶和作伴。這二人與那完顏希尹一樣,陷得太深了,待要抽身而退,已經晚了。
而區別是,一個力戰被俘,一個則是主動納降。
整個局面已經全部齊軍掌控,就是那重甲兵云集的左右兩翼金軍,在正在陷入崩塌。
沒有軍隊能在中軍潰散,主帥逃奔,兩翼騎兵都被擊潰的情況下,兀自死戰不退,無畏無懼!
樹倒猢猻散方才是正解!
雖然金兵已經很久沒有品嘗過失敗的滋味,但是在阿骨打的纛旗消失在人視野中的時候,粘沒喝與謀良虎就已經逃了。
二人只是留下了一隊親兵和自己的一身盔甲,當然還有一個死士,橫豎他們知道,此戰已敗,騎兵尚有可能逃出生天,步軍卻十死無生。
齊軍的鐵騎不是吃素的。即使他們要分出大部去追逐敗潰的金騎,那剩下的人仍舊可給金軍步兵造成致命的創傷。
這里且還不是析津府西,而是析津府東部。沒有高山峻嶺給戰敗的金軍步甲藏身,他們只能在平坦的沃野上奔逃。距離最近的城池是東邊的潞縣,但南軍早有防備。且那兒只是一個普通小縣!
向北則有順州,間距遠達數十里……
二人已經吩咐那替身,或是向北,或是向東。橫豎逃出一個是一個,逃不出來也是命衰。能絆住南軍,能為自己,為騎兵贏得些時間,就是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