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文恭、岳飛等在檀州城下殺得再是痛快,也奈何不得城內的阿骨打。這位出身完顏女真的雄主,必然是能安然返回北地的。
可同樣是一路向西北逃竄的耶律淳一行,日子且就不那么美妙了。
首先是在溫渝河,他們被疾馳而來的呼延灼帶兵追上。
耶律淳上了歲數,一夜沒睡,如何還能縱馬奔馳?早就上了車帳。此刻已經安然宿在對岸一處高地上。
那溫渝河只是條小河,又逢冬季里,河面早就凍實。大批的契丹兵馬與權貴之所以留在這里,并非是因為不能渡過冰面,而是因為水源,因為他們也要歇一口氣。
崩看許多人尖牙利嘴的與耶律得重唱反調,實則,卻一個個有著心知肚明。沒到山窮水盡的時候,就沒幾個人愿意留在析津府里投降漢人的,耶律淳一動身,他們也一窩蜂的跟了去。
從析津府城到溫渝河,數十里奔波,車馬勞累,人馬俱疲,自然需要休整。
如是,他們就被人配三馬的呼延灼軍給追上了。
“殺啊——”沒有半點遲疑。雙鞭將揮鞭向前,身后的虎賁軍輕騎,就如決堤洪水一樣徑直沖刷而下了。
耶律淳被從睡夢里驚醒,抬頭就看到一臉驚慌的蕭普賢女。“王爺快快上馬,齊軍追來了。”
耶律淳所有的困意在一瞬間里都煙消云散去。齊軍追來了,那他們還能得好嗎?
當下一個字不說,大步走出了車帳,外頭已經有人備好了戰馬。只待人上了馬背,方才對身邊的孫子耶律宗電說道:“速去尋你父親,叫他休要戀戰,帶上馬軍速速向西。”齊軍已經追到,那大批的步甲就權當殿后做替死鬼了。
還有那些個權貴們,丟了那些個只會拖后腿的酒囊飯袋,耶律淳半點不心疼。回頭再看到蕭普賢女已經準備妥當,耶律留哥也帶著近衛們聚集,當下狠狠一抽馬鞭,向著居庸關直奔去。
而已經混亂做一團的契丹軍中,仆人、侍女合著亂兵,就如一大群的無頭蒼蠅一樣吵亂異常,更雜亂無章。
“后頭戰事怎樣了?”一名契丹貴人一邊整著衣裝,一邊問道。
旁邊一個契丹武士說道:“這個小人如何知道。橫豎漢兒已經打過來了,您且是趕快!萬一那耶律得重頂不住,南軍就要過河了!”
“屁話。耶律得重頂不住?他要頂得住他就不是耶律得重了。還不快與俺備馬!”宛若一頭憤怒的雄獅,這名契丹貴人理都沒理邊上兩個哭哭滴滴嚇得縮成一團的妙齡少女,提上一口刀鞘上鑲嵌了七八塊寶石的寶刀,便直沖帳外去了。稍后車帳內就只能聽到遠去的馬蹄聲……
待到兩名侍女鼓起勇氣,收拾了帳內的金銀器準備外逃時,帳簾一拉開,就見營地外側已是火光沖天,到處都是男女驚恐的呼叫和漢兒的吆喝:“休得驚慌。降者不殺!”
二女當下就軟了腿。
咬兒惟康是員老將,對大遼忠心耿耿,與女真廝殺多年,與女真之仇不共戴天。當日遼軍在檀州城一分為二時候,依照他的本意,那是要追隨耶律彥光西去的。可是耶律洞仙對他有大恩,且家眷老小盡在南京道,這如何能夠放棄?
只是心中憋著一口郁氣,人到了析津府城后,便就一病不起。甚至多年廝殺的舊傷都且一并里暴起來,錯非他身子骨不錯,人都有可能一病嗚呼了去。
此刻咬兒惟康心口像是燃燒著一團火焰,著急的嚷嚷道:“給我備馬!快給我備馬!”雖然是在慌亂之中,可戰火到底還沒有籠罩整個溫渝河兩岸,咬兒惟康身邊的親衛也都是契丹中的精銳,不但牽來了他的坐騎,更集結完畢。整齊待命。
營地帳篷之間,凌亂的人馬與火光相應照。到處是慌亂的人群和無頭蒼蠅一樣的兵卒,整個溫渝河兩岸都如炸了營一樣,驚慌,無比的驚慌。
咬兒惟康黯然、懊悔中嘆氣。堂堂大遼,錯不是遇到了天祚帝這樣的混賬君主,何至于落得眼下的地步……
叫兒孫家眷只管向居庸關逃去,那些財貨金銀,通通舍去。此刻他手下只除了百八十人近衛,再無人手調遣。
“兒郎們,于我向前。”到了眼下,咬兒惟康也是個錚錚鐵骨的真正軍人。
呼延灼立馬在水畔邊的一處土崗上,土崗除了頂端一顆松樹外,寸草不生。呼延灼臨高遠望,偌大的契丹軍盡收眼底,若有不對,自然由他調遣,鼓號吹奏,軍旗搖動,戰場上的軍士自然看的明白。
在他周邊,一隊氣勢懾人的親兵無聲矗立。
將士們個個身材壯碩,殺氣逼人,肅靜無聲,好是尊尊石雕一般。打前且立著一個旗手,扶著一面玄色飛虎大旗,迎風招展。
大旗有些殘破,像是被火燎燒過,惠穗也都沒了一半。旗面上也有幾個大小不一的窟窿,但半點無損這面旗幟的威風。
這是昨日與金軍一戰時的軍旗,呼延灼知道自己不可能久處虎賁軍,就索性向陸皇帝要了這面旗幟,陸謙自然無有不允。
傷疤是戰士的勛章,殘破也是軍旗的榮譽。
——馬蹄聲震天動地,密密麻麻的騎兵隊列像飛速移動的烏云鋪滿了契丹兵的視野。
世間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此刻只剩下了一個音符。
虎賁軍來的太快,契丹兵根本來不及排列陣勢。待到呼延灼引兵殺到時候,那契丹軍看似排列出了幾塊方陣,列起了兩列盾墻,長槍和刺猬一般從盾墻中伸出來,也是像模像樣。
他們畢竟是跟金軍鐵騎交過手的步兵,是承受過很多次鐵騎撞擊的步軍集團,這些經歷過殘酷戰事考驗的步兵,說來也算是這世界上最好的步兵之一了。
但時間就是他們最大的短板。
且這些身披重甲的契丹步兵,在數十里的奔波后,短暫的歇息也根本不足以叫他們恢復精力。就像大旱三年后下了一場毛毛雨,頂個屁用。
如是,他們就像過去千百年中,無數遭遇騎兵席卷的步軍之慘例一樣,契丹兵也就用鮮血淋淋的的慘案來證明了自己也是那茶幾上擺放的杯具。
和那些先人們一樣,在絕望來臨前,步軍好歹亦是要頑抗的。只是他們遭遇的是虎賁軍,有著陸皇帝buff光環籠罩的虎賁軍,契丹兵的抵擋就仿佛薄紙一樣被一捅就破。
對面的敵人,虎賁軍沒有任何的減速,更沒有半點停下來的意圖。
馬蹄聲變得越加急促,他們毫無懸念的提升了速度,沒有任何的緩沖,在最短的時間里讓咱媽的速度達到最高,而后與契丹兵狠狠地撞在一塊。
這是呼延灼早就做好的成算,直接撞上去,用最猛烈的姿態擊潰契丹最后的抵抗。
狂奔的騎兵群讓大地都晃動了起來,悶雷般的馬蹄聲,直擊在人的心臟,讓壓陣的耶律得重都喘不過氣來。
沒有親眼見到這一幕的人,是無法想象鋪天蓋地的騎兵大軍沖鋒起來,是怎樣的一股令人膽落的氣勢的。
他被女真騎兵沖過很多次,現在又被齊軍沖擊。那前者抵擋不住,后者兀自也抵擋不住。
但他從沒想過那手中的騎兵去對沖,而是叫三子耶律宗雷引著四五千騎兵,直向著居庸關去。大草原上,這些個騎兵才是最寶貴的財富!
從天空望下去,虎賁軍騎兵像決堤的洪水般。浩浩蕩蕩,不可阻擋。
當碰撞的時刻到來,“轟隆”一聲巨響,瞬時間里,無數人慘叫著倒在地上,無數人慘叫著飛離戰馬,一匹匹戰馬也哀鳴著倒下,將背上的騎士甩飛出去,最前的兵線上,人馬瞬間堆積在了一塊,血肉模糊。
鮮血開始流淌,直到戰事結束。
倉促迎戰的契丹軍,根本不能阻止狂奔而來的虎賁騎兵。盾墻破裂,槍林折斷,這些是給了虎賁軍一些殺傷,可是它們卻連遏制一下虎賁軍的沖鋒勢頭且都做不到。
騎兵可怕的沖擊力,也就此在這一刻顯露無余。
整齊威武的盾墻,在接觸的那一剎那,便被撞的四分五裂,整個皆被摧毀。
后續的騎兵繼續沖鋒,踏著敵人和同袍的尸體,一刻不停向著更深處撞去。
契丹兵的盾墻在虎賁軍的摧殘下,根本沒有堅持哪怕半刻鐘,就被徹底淹沒了。
而在付出一定犧牲以摧毀了契丹兵外在的那層硬殼后,剩下的場面就是一面倒的屠戮了。
耶律得重不知道什么時候不見了,或許他最初時候還想著整頓兵馬,節節抵抗的。但事實證明他這一退,就再沒有能止住腳步。
齊軍攻勢如火似涂,飛快的席卷了溫渝河以北,慌亂的情緒完全無法控制了。一個個契丹貴人為了逃命連甲衣,甚至刀弓都丟了掉。
“南人殺來了……”
“都統軍大人戰死了,我們敗啦!”
“敗啦,敗啦,快逃啊!”
一個比一個可怕的消息在人群中散播著,一個個抱頭逃竄的亂兵肆無忌憚的叫嚎著一個又一個讓契丹人魂飛魄散的瞎話。
一條接著一條的流言,也叫更多的人人心惶惶,戰意自也更加的薄弱、脆弱。
咬兒惟康的旗幟也不見了,這員老將仿佛一滴水樣兒融入了亂軍當中,到死也沒能看到耶律洞仙。后者可沒有死,而是成為了俘虜。
是以,等到耶律淳等抵達到居庸關的時候,清點人馬,身邊赫然就只剩下了不足三千騎。也不知道就這么點人,他們且還能不能安然渡過儒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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