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皇帝要南巡,但北方卻也在用兵之中。他必然是要將北方事安排妥當的。
首先,將遼西京道之地皆被并入了河東行省,楊志麾下的十余萬大軍,除其本部外,余下的也都紛紛回歸本處。
右軍都督府所屬正軍留守大同府,他相信楊志靠著手中的數萬正軍,能輕松擊敗遼軍的反撲的。
北線的主要問題實是在燕京,燕京留守的位置上坐的乃是武功不顯的宋江,當初陸皇帝的這一決定叫許多人都覺得不合適。
須知道,今后時候燕京府便是大齊征討女真的第一線。兵事為重,更會時有交鋒。在陸齊朝中不少重臣都認為宋三郎才不配位。
早在擇選燕京留守時候,聞煥章便幾次推薦張叔夜好勝此任,陸皇帝當時沒下決斷,聞煥章就連番舉薦,讓陸謙只能一笑說道:“看來你是決心要舉薦張嵇仲了。張叔夜的確是一人才,但朕卻覺得宋公明更是好些。他先戰淮南,后歷任冀北,文治武功皆很有章法!”
那時,陸謙身邊還有趙明誠。這人與宋江無有冤仇,卻也覺得宋江無能擔當此重任。
他推薦的是郭永!
就說道:“陛下,淮南鏖戰,功勛皆在晁招討,更有蕭嘉穗出謀劃策,朱仝、趙立、張仲熊、張俊等將拼死效力,奮勇廝殺,如此才有淮南之功。彼時宋公明早北調滄州,其兵下淮南之際,正值淮南空虛,方乘虛而入,立下了些功勛。不然,一陳遘便可阻擋其兵鋒也。”所以啊,在趙明誠的眼中,黑三郎打仗是不行的,倒是郭永,早前經營淮南,與楊志配合默契,能文能武,資歷又深,甚為合適。
但都給陸皇帝給否決了。他看重宋江與晁蓋,可不只是嘴邊說的一句話。
在他眼中,這二人都是很可堪一用的領導行人才。就說黑三郎,站在穿越者的高度來看,這廝沒幾人對他有好印象。但黑三郎能領導著一群“英雄好漢”,沖州撞府,殺富濟貧,細細分析,卻必須要承認其江湖義氣背后超乎尋常的馭人本領的。
無論是利用綠林好漢“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的江湖義氣心理,聚攏了大批直接或間接受過他的恩惠而死心塌地地追隨其的黨徒;還是通過武力來征服,通過招安來安撫那些軍方的降將;那都是叫人能有所得,或是叫人有所希望的。這可是一大能耐!
陸皇帝也是畫餅的好手,卻覺得自己在這點上也要對宋公明甘拜下風。要知道,后者在兩手空空的情況下,就能用一個‘來日受招安’,一個大家基本能接受的策略,維系人心。
這可不只要有一副領著弟兄們升官發財,光宗耀祖的“好心腸”,更要有一雙明亮的招子。目光尤其的犀利!
而除外他還有一更難得的本事——知人善任。
看看那梁山泊英雄排座次,宋三郎在工作上能人盡其能,科學分工,相互搭配,這一點在陸皇帝眼中十分的難能可貴。
他一是能充分發揮各人的能力所長。智謀高深的,專門謀劃;善于馬戰的,帶領騎兵,善于步戰的,率領步軍,善于水戰的,率領水軍。善于偵查和收集情報的,專門刺探情報;善于文秘、醫療、制作、娛樂、內勤的,專門負責所掌事務;二在分工的同時,又注重合作,尤其是馬步水三軍在作戰中協調行動,相互配合,充分發揮了各軍種在戰爭中的優勢,使各軍將領在戰爭中都能建立功勛,滿足心愿。而文秘、醫療、制作、娛樂、內勤等人員因為全軍提供了充分的服務,保證了軍事行動的有力進行,同樣獲得了大家的認同。所以在梁山沒有一枝獨秀,功蓋諸人之人,盧俊義、關勝、林沖這樣的能人,也蓋不過他文武皆平庸的黑三郎的風頭,最終有的只是越發紅火的梁山泊,只有名頭越大的公明哥哥。
事實上,陸皇帝并沒有失策。宋江果然目光犀利,善于團結大多數人。安保司來密報,后者在短短倆三月時間里,就在燕京兵馬中刻下了自己的印記,而非單純的與燕京守備軍諸將關系熱絡。甚至在當地大族和普通百姓當中,也得有仁義之名。
燕京留守司下屬有一正兩副三名兵馬總管,燕京府又有正副兩位兵馬使。分別是花榮、呼延灼、史文恭和張覺、耶律馬五。
五人中,小李廣與宋江交情深遠,呼延灼、史文恭更是在冀北多日,與之熟悉的很。剩下的張覺與耶律馬五也是乖覺之輩,宋江與這五人混熟是半點不成問題的。但是要在軍中留下個好名聲,那就非是一般人做得到的了。
就是那故意的去與軍兵親近,那也首先要放下身板的去顯露自己的平易近人和親和。
而現在宋江不但在軍中頗得人心,在燕京府本處的漢人世家、乃至百姓中都頗有仁義之名。這就是宋公明本身的手段手腕了。
他固然只是協理政務,然馬植在陸齊多年,豈會不知道宋三郎的根腳?兼之他又是宋江的老下屬。
那宋公明若真的要插手燕京府的政務,定會如意的。但人家就是不去插手,只是在燕京府賑濟災民時候露了幾次面,而后組織軍兵清掃積雪和在雪后修補受損的房屋。這一招就已賺到了不少人心。
同時他又對從軍入伍的燕京本地大族世家子弟,在規則范圍之內行了些方便,這便又結好了燕京府本地的大族世家。
總統的看,宋公明的這些手段很沒新穎,可新不新不要緊,管用就好。更不要說,人宋公明手段施展的若行云流水,沒有半點的生硬故作。這種本事,還真非一般人所能有的。
陸謙看了可不會覺得宋江是個潛在威脅,時過境遷,神州已然定鼎。人要跟著變化而變化,要學會用另一種目光來看待宋江。
就現下來說,宋公明的舉措,一是為新朝收攏了燕京人心;二是密切了燕京府軍民關系。于新朝言,都是大好事。
也給陸皇帝掙了臉面。
北邊事情有了個妥善結果,陸皇帝便也著手南巡事宜了。隨行的大小臣工,隨扈的兵馬侍從,還有沿途接駕的行宮,以及這么多人路上的供給供奉,這些可都需要提前定出個章程。
當然,陸皇帝本人不需要為雜事所煩心的。屬于他要決策的事宜,那是三下五除二便清理干凈的。
比如說后宮,那就帶走一皇后,當然,那個小不點也要被一同帶去江南。此次南巡,入江南安定人心本就是重中之重。皇后就是必須的。
留守大臣則以聞煥章為首,人宗澤老家在江南,陸皇帝腦子有坑了才會帶著聞煥章,不帶宗澤。
隨扈兵馬侍衛便定了五千名額,馬軍兩千,步甲兩千。沿途上,一路乘船順運河而南下。
如是,只隔了十日不道,正逢二月初二好時候,陸皇帝的車駕由北門出城,向北進發先去濟水。因事先有旨意,不許各部興師動眾地大肆鋪排,所以,陸皇帝的座駕只是裝飾華里的房車。周遭簇擁著數百精干侍衛迤邐而行。
稍后就是宗澤為首的一干臣工車架,接著再是宮廷侍從無數,里頭就包括著一移動御廚和上百內侍。
再稍后才是后妃車架,以及宗澤等隨扈官員的眷屬車馬。
周遭簇擁了無數軍兵。
從益都到濟水,陸皇帝若是騎馬都不需一整日,可車駕足足走了三天,方才抵到。
說真的,這沿途路上遠不如北地來遼闊。但對于方金芝這常年待在逼仄的紫禁城,平日看慣了櫛比鱗次的房舍,曲徑幽深的巷道的人來,可是心胸都為之一暢。雖然她也曾在益都周遭巡視過,但那繁榮的益都城,和明明知道就在益都那一畝三分地上打轉的大前提,總不免給人一種閉塞緊壓的感覺。
那終究是從一個小牢房進到了大牢房而已,心里是頂多是輕快一下。
眼下才是暢快。
且南巡于她還有另外的涵義。那給方金芝一種要回家的感覺。
待出了益都城,放眼一望,無盡田野,阡陌交通,只覺的天高地廣。一陣風兒吹過,云動樹搖,青麥伏波,真讓人耳目一新!
不去說陸皇帝,方金芝先就在房車里坐不住了,興致勃勃地跳出來,望著道路左右笑道,“好!春風爽人,可是比紫禁城松快多了!”
邊上的王姑姑就也笑呵呵地說道:“自從那日北來,娘娘也數年不曾見江南風物了!便是奴婢想著也是歡喜的緊,看著外面的野地都瞧著親切。再過幾日,行船到了江南,二三月的江南那才真叫美呢!”
方金芝眼睛里也閃過光亮,那不僅是對江南故園的期頤,更是對如今自己身份的自矜。
陸皇帝為何要下江南,原因早就對她說了。她也更是清楚自己老爹注定要‘就藩海外’的命運,故而心中根本不擔憂自己老爹會被自己的男人借機發作。
說真的,方金芝并不認為陸皇帝真的有必要下江南一番。至少她本身是如此看。現下江山未平,皇嗣又都未長成,陸皇帝本身也沒個兄弟甚的,如此之情況,那真是像極了周世宗。自然,對陸皇帝本人言,也就更應該一動不如一靜了。
可這話陸謙根本不聽。自詡是馬上皇帝的陸大王,去歲方才北征,今春又要南下,那說到底還是他人本就不安分。而且身懷bug,底氣十足,不怕甚個頭疼腦熱的。
卻從不去想,他剛剛決心要南巡的時候,都有多少人站出來勸阻。
方金芝心中想著那樣,但她才不會去阻攔,這番伴君南下,她的地位直上升了三分。陸皇帝去江南,帶著她出現在千萬生民面前,她皇后的地位便牢固的不能再牢固了。
無論是從民間聲望,還是從政治得失,對她而言,好處是極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