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了么。當今圣上要用女真之血,血祭遼陽一戰中死難的五萬百姓!”
燕京城內一處酒館里,靠窗一張座頭,一名三十多歲的酒客正精神振奮的大聲說著,手邊放著一張今日新出版的《燕山日報》。
這人對面,一歲數恐有四旬之人道:“據說陛下要把俘虜的金兵都斬盡殺絕……”
“那可不得有好幾萬人?”又一個聲音插進來,只是聲音中卻帶著掩不住的驚悸。
三十來歲的酒客眼睛一瞪,叫道:“幾萬人又如何?都是惡人,都該殺!”
“這倒是陸家天子的脾性。當年兀顏光引遼軍入寇冀北,不就被殺的片甲不留么?萬人坑上鎮鐵塔。當日遼軍為惡極重,現在女真人更甚至,自然也要壓他們一個永世不得翻身!”
遼陽一戰的因果終于在整個中國境內傳揚開了。中原百姓看了許是只會憤怒,因為他們距離女真實在太遙遠了。可對于燕京府的百姓而言,卻是覺得毛骨悚然也。
他們距離兇殘的女真人,距離遼東漢兒可只一步之遙啊。
錯非當日陸皇帝提兵北上,擊敗了女真,他們豈不也要像遼陽百姓一樣落在金國的統治下?
只要一想到遼陽百姓今日的下場,燕京府的漢兒就無不顫栗。
數萬人就這么完了啊。女真手段如此酷烈,這是不拿漢兒當人看待啊。思之叫他們膽顫心驚。
人若是在一個不拿你當人看的上位者下面活著,那該是何等驚悸的一件事啊。
同樣的,也是因為這種不同于腹地漢民的感觸感受,讓燕京府百姓說起女真來,無不是深惡痛絕。
他們受了多么大的驚嚇,對于死亡有多么的恐懼,便就對女真人對阿骨打有多么的痛恨。
時間一日日過去,林沖引兵已經掃平了乙典部和回跋部,順化王部也溫順如狗。大軍直殺入黃龍府城下,但阿骨打反應神速,剛回到黃龍便全力集結兵力,編整軍隊,留下粘沒喝駐守黃龍府。在林沖引兵殺到之前,就先一步帶著吳乞買等北上寧江州。
那是阿骨打起兵打下的第一座契丹城池,一切似乎又回到了起始點。也不知道阿骨打有沒有一夜回到解放前的感觸。
整個東北都為之震動,任何能探聽明白消息的人,都知道了一個事實——大金國完了。
阿骨打敗掉了手中的主力,敗掉了女真人的青壯,沒有了自家嫡系撐腰打底兒,阿骨打就算是神仙,大金國也再難有回天之力了。
混同江下游,一支五六十人的女真隊伍正向著通州趕去。這是一支來自長白山部的女真人,一個個穿著灰撲撲的衣裝,配著粗糙的兵器弓箭,騎著戰馬,奔馳在山間小道上。
暖暖的春風吹拂著女真人的面孔,為首的謀克訛魯朵,神色有些呆呆的。他很不情愿去通州,因為他知道這一去恐怕就難以返回長白山了。
這幾年阿骨打已經從他手下調走了太多的青壯,現在更是再度抽取,算上這批,訛魯朵部的青壯已經去了七八成了。
當然,如此的場面比之曷蘇館、回跋部、乙典部來是好上很多,畢竟他們長白山部遠離遼河,地勢更為險要,阿骨打鞭長莫及。長白山諸部雖然臣服于大金國,大部族孛瑾成了猛安,小部族首領變作謀克,但他們好歹還有著一些自主性。
順著混同江向通州奔去,訛魯朵不情不愿的,但卻又無可奈何。大金國發出的命令他們不敢不聽,即便阿骨打在燕云已經慘敗了一次。
這些個女真部落,尤其是熟女真部落,那就像是漢人里的世家。
他們對大金國有沒有忠誠?那必須是有的,阿骨打帶領女真贏得了他們從未有過的光輝。就像中原的世家子弟也會對朝廷忠心耿耿。但是當大難臨頭時候,這些人是會把自己的性命擺在朝廷的前面還是后頭呢?是會把家族/部族的前程擺在朝廷的前面還是后面呢?
那答案是不言而喻的。
至少訛魯朵不是那種可以為大金國為阿骨打犧牲一切的主兒。
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阿骨打雖然遭受重挫,大金國卻仍舊是東北霸主。豈是他小小的一個謀克可以反抗的?
懷著如此心態進入老朋友烏烈處,聽聞道那最新最新的消息時,只若是人在酒缸里泡了三天三夜才被撈出來一樣,整個人臉紅脖子粗,暈暈的,倆腿直若踩在棉花堆中。
“大金,真的要完了?”
這消息對訛魯朵來說太震撼了。強大的阿骨打,風光了這么多年的大金國,這么快就吹燈拔蠟啦?
烏烈最初聽聞消息時候又何嘗不感到震撼?“是乙典部傳來的消息。阿骨打逃離戰場時候還有上萬人跟隨,可中原的林都督急追數百里,待阿骨打逃過銀州時候,就只剩兩千余殘兵了。”烏烈也是個謀克,在順化王部也有點關系,如何不知道遼陽府的金軍對于女真對于大金意味著什么呢。
阿骨打先敗燕京,再敗遼陽,整個女真青壯都跟著他一起灰飛煙滅了。沒有了女真為其骨干,阿骨打和大金國已經沒希望了。
“這么說我就不用帶著部族里的勇士去通州了?”訛魯朵沉默了半響,忽的開口說道。
“那當然。完顏氏就是一條要沉的船,中原天子已經下了命令,要把完顏部斬盡殺絕,難不成老弟你要為完顏氏盡忠不成?”
“可俺們部落的那么多勇士,我找誰去要?”
烏烈也沉默了。他比訛魯朵更慘,后者手心里還有眼下的五六十人打底兒,他手中全部的青壯,把年過十二歲的孩子和不滿六十歲的老人都算進去,也才四十人不到。
萬幸的是,手下的男丁跟著大軍出征,得的獎賞多送回家里,各戶的積累倒也算豐厚。
“還想要人,不被清算就是好的了。你也休要折返去,且跟我一同去通州匯合,看漢人做怎生吩咐。你我心中也好有個底兒。”
提到這個,烏烈臉上的愁容濃郁的化都化不開了。他把自己受到的消息告訴訛魯朵,后者臉上也是滿滿的揣測不安,“漢兒莫不是要把我們賺去,一刀全殺了?”
“那倒不至于。但漢人定是要要清算的,也不知道俘虜中有多少要被殺!”
只是等到烏烈和訛魯朵帶著二十人奔到通州,再從通州趕到戰場上的時候,那里已經開始殺人了。
欽天監定下的好日子,三月十六。就是那一日開始,陸皇帝開始了殺人。
每隔三日,一次一千人也。
烏烈、訛魯朵這波人趕到遼陽戰場的時候,殺人已經進行了四波。
“那豈不是就是四千人了?”烏烈的臉色先就變得難看。他可是知道那被殺之人都是真女真也,想一下四千這個巨大的數量,就禁不住膽寒。他手下最鼎盛時候,族中青壯也不足三百也。但其部落已經是順化王部下屬諸部中的拔尖存在了。
訛魯朵抬首望向不遠處的幾座高大京觀,那兒就是刑場所在之地。他們即將進去‘游覽游覽’,這人還沒有踏入,撲鼻的血腥氣息、惡臭味道就讓他們忍不住作嘔。
“四千人不算多。阿骨打一戰在這兒可丟了五六萬人。”一個年紀看來怕是有五十的女真頭人說道。“十歲孩子刀弓在手都能殺人,殺人算個甚,老漢當年也手刃遼騎十數人,可是現下這漢兒那殺人之法,忒是酷烈。那炮斃之法據說還是漢人皇帝想出的招數,堂堂帝王,竟然使出如此酷法,真真……”一臉的難以置信和不堪回首。
惹得烏烈、訛魯朵等一批新來者愕然,“炮斃?這是甚個法子?俺只聽說過大炮。”
“就是用大炮把人斃了!”回答者的語氣很低沉很低落,冷冷道:“漢人皇帝惱阿骨打驅趕、裹挾遼東漢兒沖陣,下令于俘虜中擇選女真、渤海及其他各族為官之人,盡數以大炮斃殺。叫咱們來看,就是漢人說的殺雞給猴看,是震懾震嚇咱們的。但你還別說,我已經親眼見了三次,每每思之,驚駭欲絕。你們新來的見了就知道,這場面……,不忍目睹,叫你們看了后,看到肉就想吐!”
烏烈、訛魯朵等新來人無不驚詫,他們顯然看的出那人的話是真的,那神情里的驚悸,怎么看也不像是在作假。
如是,許多人的眼睛便都落到了遠處那一門門大炮上。黑黝黝的炮身在陽光下泛著一層金屬光澤。
新來者的眼睛里全都泛著好奇與不解,以及多多少少的驚懼,而老派人目光一觸及大炮,就立刻如是被針扎了一樣,一個激靈后迅速挪開目光……
陸皇帝已經在遼陽盤恒了大半個月,那一波波的炮斃,他是看在眼中。
不得不說,這是一種很殘酷的法門。
約翰牛們鎮壓反抗土著的法子真的是很有震懾力的。
火光青煙,雷霆一樣的轟響中!噴勃而出的鐵彈毫無阻礙的把那些綁在炮口上的女真蠻子給蹦了個粉身碎骨,炮彈從這些餓的站都站不起來的女真兵、渤海兵、其他各族軍官的胸部穿入,瞬間里把五臟六腑和肋骨、脊椎骨統統絞碎再拋出。
這些受刑者的軀體都從胸部被打斷!下半身也遠遠的飛了出去,但兩條腿多是還能保持完整,只是會以稀奇古怪的角度彎曲、扭曲著,整個人極其干脆的完全斷成兩截!各種人的內臟、骨骼和鮮血飛濺開,看在那些等死的韃子和旁觀者的眼中,前者腦子中的轟鳴聲漸漸消退,可他們再是要反抗卻連站直的力氣都沒有。陸皇帝才不會喂飽他們呢。
喂的酒足飯飽,紅光滿面,好反抗,好跟齊軍干架么?人不餓死就行。
而周邊的旁觀者們,漢兒是無不歡呼萬歲,那些熟女真投入卻一個個被嚇得屎尿都憋不住,稀里嘩啦的拉了一褲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