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愚者”的問題,奧黛麗沒像以前那樣第一時間回答,而是睜著晶瑩的雙眸,用審視的態度望了“倒吊人”一眼。
阿爾杰不自覺收斂了肢體動作,沉默幾秒后開口說道:
“我發現了兩頁羅塞爾大帝的日記,并記住了它們的內容。”
“我有一頁。”視線被灰霧間隔的奧黛麗,用一種旁觀般的語氣回答道。
“非常不錯。”克萊恩沒讓自己的欣喜和失望感染聲音。
他欣喜的是有整整三頁,失望的是只有三頁,因為第一次的搜集肯定相對容易,是對本身資源和渠道潛力的一次挖掘,等到后續,會越來越困難,會涉及更多的因素。
“我們現在就‘表達’出來?”奧黛麗平靜地征詢道。
“是的。”克萊恩簡潔點頭。
他保持著之前的姿勢,幾乎沒做改變,“觀眾”面前,必須謹慎。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奧黛麗和阿爾杰的身前就瞬間浮現出黃褐色的羊皮紙和暗紅色的鋼筆。
兩人分別拿起書寫工具,開始在腦海內回想記憶中的符號,并給予迫切表達出來的情緒。
無聲無息間,黃褐色的羊皮紙上多了一行又一行文字,有的端正大氣,有的秀氣迤邐,有的七歪八斜。
不到一分鐘的工夫,奧黛麗和阿爾杰強行記下來的內容就全部拓印了出來。
克萊恩心念一動,那三頁羊皮紙閃現至了他的手中。
目光掃過,他將日記瀏覽了一遍,發現語言順序有顛倒,內容有漏字和錯字。
不過,實驗證明,一定程度內的順序錯誤不影響漢語的閱讀,而久經星號折磨的他對漏字和錯字更是毫無畏懼:
“四月八號,我站在‘黑王座號’的船頭,張開雙臂,對格林和愛德華茲他們說:‘想要我的財寶嗎?那就到迷霧海的盡頭來尋找吧,我將所有的財寶都藏在了這里!’他們完全不懂我的幽默,竟然問我是不是真的有額外的財寶,真是無趣啊,你們這樣是做不了我的天啟四騎士的!”
“四月十一日,發現了一個不在安全航道上的無名小島,上面有不少超凡物種,不,我更喜歡稱呼它們為超凡種,這樣更有逼格。除了它們,小島上還有許多奇奇怪怪的生物,我想,如果達爾文穿越過來,肯定沒辦法再寫出進化論。”
“四月十五號,格林變得有點古怪,是受了什么感染嗎?”
出生于因蒂斯王國的羅塞爾大帝什么時候遠航過?迷霧海應該就是因蒂斯共和國西邊的那片海洋……嗯,得去圖書館找些歷史資料來對照了……克萊恩飛快看完一頁,將目光投向了后面。
此時,他不再掩飾自身懂得羅塞爾大帝秘密符號的事情,因為這屬于符合愚者身份的的行為,而奧黛麗和阿爾杰都沒有說話,安靜坐在那里等待,他們似乎對這個結果這個現象絲毫不感覺詫異,甚至認為就該這樣才正確。
“十月二日,他們竟然在事先沒找我商量的情況下,決定讓我和阿貝爾家族的瑪蒂爾達訂婚!天啊,我甚至都還沒有見過她!不行,我要拒絕!我就算離家出走,就算從此自力更生,受盡打壓,也要反抗這樁包辦婚姻!”
“十月五日,瑪蒂爾達小姐真漂亮啊。”
“十月六日,她的個性,她的氣質,都是我喜歡的那型,我開始期待我們的婚姻了。”
喂,大帝,你的節操呢……克萊恩后靠住高背椅,不讓情緒穿透灰霧。
他發現早期的羅塞爾并不會每天都寫日記,一般都是遇到了什么事情,需要吐槽,需要記錄,需要抒發情緒,才會提筆。
目光下移,克萊恩看向了這頁日記的最后一條:
“十月九日,他們竟然稱呼我為蒸汽之子,我很喜歡。”
見前面兩頁的內容暫時沒什么價值,克萊恩難免有點微小的失望。
但他并沒有喪氣,將第三頁日記換到了最上方,這一頁的正反面都寫著內容:
“五月二十一日,工匠之神的教會給了我兩個選擇,兩條序列途徑的起始,一個是‘通識者’,這屬于他們自身所掌握的那個完整序列鏈條,一個是‘窺秘人’,從摩斯苦修會得到,缺乏更高的序列。”
“五月二十二日,我的選擇很簡單,‘通識者’!有完整序列的‘通識者’!雖然掌握更多的神秘學知識有助于我找到回家的辦法,但問題是,自身不夠強大的情況下,穿越這種事情必然借助外力,而外力是好是壞,是善意還是惡意,無法控制,非常危險,既然如此,還不如讓自身變得強大,靠自己的力量回去,所以,完整的序列是我考慮的首要因素!”
“五月二十三日,我成為了一位‘通識者’,靠著魔藥的力量,我竟然完整回想起了以前學過的知識,物理,化學,等等,等等。”
“不僅回想起,我還深刻地理解和掌握了它們,哈哈,這簡直是為我這個異域來客量身定做的‘職業’嘛,能最大化地發揮我的優勢!不得不說,如果我以這樣的狀態回去,回到高三,一定能成為狀元,要是再有更規范更深入的專業學習,科學家不算太困難的目標。”
“五月二十六日,我很享受‘通識者’這個身份。一件奇怪的事情,當我以‘通識者’自居,做的事情都符合它的定位時,那些讓我幾乎發瘋的耳語安靜了不少,我時不時爆發的脾氣也得到了控制,并想起了日記這件事情。”
“這就是那位神秘的查拉圖先生對我提過的‘扮演’嗎?這或許是解決魔藥隱患的關鍵。”
克萊恩看著這頁日記,深感自己與羅塞爾大帝在性格和作風上都有著明顯的差別。
比如回家這件事情,自己更多是想著以深入掌握神秘學知識來規避危險,達成目的,而羅塞爾大帝的想法是靠自身,將危險掌握在手里。
“不得不說,有的時候,我還挺羨慕這種人的,也許,每個人都會渴求著自身不具備的東西……當然,我也要考慮強大自身的事情,兩手抓兩手都要硬……”一個個念頭浮現在克萊恩腦海,讓他一陣唏噓。
而羅塞爾大帝對魔藥隱患減少的描述,讓他對昨晚的總結有了不少信心,對“扮演”的實質有了更明確的把握。
放下三頁日記,克萊恩抬頭望向“正義”和“倒吊人”,微微笑道:
“抱歉,看得入迷了。”
奧黛麗撫平內心的艷羨,淡然笑道:
“我能夠理解,我期待著有一天能從您這里交換到羅塞爾大帝日記的內容。”
“那是需要付出代價的。”克萊恩含笑瞄了眼“正義”,順勢掃過了沉默未言的“倒吊人”。
奧黛麗雙手交握,置于身前道:
“愚者先生,倒吊人先生,我有三個問題想要請教,如果你們認為答案具備很高的價值,就告訴我你們想要什么,我會在之后盡量尋找。”
“沒問題。”阿爾杰簡單沉穩地回答。
克萊恩輕輕點頭,向后靠得更加舒服。
奧黛麗思考了幾秒道:
“第一個問題,‘扮演’究竟是什么意思?我發現魔藥內的殘余精神對我的影響很輕微,是因為我這段時間都在扮演觀眾嗎?”
阿爾杰沒有開口,將目光投向了愚者,似乎也在等待著解答。
克萊恩用手指輕敲著長桌邊緣,語氣輕松地說道:
“我用一個比較形象的事例來說明吧,序列魔藥的核心力量,是一座守衛森嚴的城堡,那些殘余的、會造成反噬的精神就居住于城堡內,我們的目標是解決它,真正成為城堡的主人。”
“我們現在有兩種方法,一是強行攻進去,這未必能成功,卻肯定會傷害到自身,除非以絕對的優勢碾壓,但顯然我們并不具備。”
“第二種方法,我們有一張城堡主人給予的邀請函,這張邀請函能讓我們通過守衛的盤查,順利潛入城堡內,輕松解決掉敵人,但問題在于,這張邀請函上面有賓客的外貌特征和相應的氣質描述,所以,我們必須進行偽裝,‘扮演’成被邀請的客人,明白了嗎?”
阿爾杰像是早有猜測般,立刻反問道:
“那張邀請函就是序列魔藥的名稱?”
“是的。”克萊恩給予了肯定的答復。
奧黛麗聽得一陣恍然,覺得自己完全明白了“扮演”的含義。
而情緒稍有激動的她立刻就脫離了“觀眾”的狀態,欣喜地贊美道:
“真是出類拔萃的方法啊,我覺得,我覺得,它很符合您的稱號,它的風格和‘愚者’非常鍥和……我完全沒想到‘扮演’是這樣發揮作用,讓人慶幸的是,我這段日子都在本能地扮演著‘觀眾’。”
她頓了頓又道:
“我認為這是一個非常有價值的解答,我沒辦法就這樣安心地接受它,愚者先生,您需要什么樣的交換?當然,我記得我還欠您一頁羅塞爾大帝的日記。”
“更多的羅塞爾日記,或者……”克萊恩停了一下。
他原本是想說有關“占卜家”序列的任何消息,但又覺得這種低層次的要求會破壞掉愚者的形象,于是臨時放棄,打算以后找到機會才不著痕跡地詢問。
反正我剛晉升沒多久,還未徹底消化掉“占卜家”魔藥……他如是寬慰著自己,不動聲色地補充道:
“或者安提哥努斯家族的任何情況,即使是我以前知道的部分,也可以。”
阿爾杰默然幾秒,審慎地看了青銅長桌上首一眼,沉緩開口道:
“愚者先生……那我現在就可以為您剛才的解答支付報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