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嗚!”
黑貓的叫聲回蕩在了被僻靜樹林包圍著的開闊地上,無論是成年的黑袍男子,還是只得十五六歲的少年男女們,都同時將目光投向了躺于中央的那具死尸。
一陣陰冷的寒風吹過,黑貓落到地面,死死盯住剛才將它扔出去的人類,不斷橫掃著尾巴。
突然之間,它的毛發又一次炸開,然后雙腳用力,躍了起來,往著另一個方向飛快奔逃。
可惜,它做的這一切并未引來絲毫關注,在場的人類皆目光專注地望著一動不動的尸體。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那具死尸并沒有發生任何值得期待的變化。
“又失敗了嗎?”一個少年靠攏過去,蹲了下來,用手指戳著死尸的皮膚。
“沒反應。”他半轉身體,對黑袍男子和其他同伴們說道。
就在這個時候,他感覺一陣風由下往上地吹到了自己的臉上。
刷得一下,那具死尸坐了起來!
少年嚇了一跳,旋即驚喜地歡呼道:
“成功了!成功了……”
他話音未落,那具死尸突然就抓住他的肩膀,將他按到了自己懷里,然后張開嘴巴,咬了下去,咬出了噗的聲音,咬得鮮血橫流。
“啊!救命!”少年驚恐慘叫,用盡全身力氣往后,卻無法掙脫。
死尸抬起腦袋,露出白森森的牙齒,以及掛在牙縫間的碎肉和順著嘴巴流淌的血液。
黑袍男子先是一怔,旋即拿出一枚黃銅色澤的哨子,含在嘴里,吹了一下。
接著,他用赫密斯語道:
“我以死神的名義命令你!”
聲音回蕩之中,那具死尸停止了啃咬,短暫竟僵硬在了原地。
脖子和肩膀被咬得血肉模糊的少年同樣癱軟于那里,似乎失去了靈魂,下身位置的泥土則一片濕潤。
“真的可以……”黑袍男子驚喜低語,指著死尸,再次用赫密斯語道,“起身!”
死尸猛然站起,然后甩開膀子,蹬蹬蹬跑向僻靜樹林的深處。
“回來!”黑袍男子驚訝高呼,卻未發現死尸有停頓的跡象。
他忙又吹了聲哨子,威嚴深重地喊道:
“我以死神的名義命令你回來!”
伴隨著他的話語,死尸的背影消失在了樹木掩映中。
“我讓你回來……”黑袍男子呆愣在了原地,傻傻自語。
樹林內,克萊恩一手握著阿茲克銅哨和火柴盒,一手不斷點燃火柴,又抖腕甩滅,扔于地上。
這個過程里,他以繞弧形的方式,向后退著。
蹬蹬蹬!
臉色青白,惡臭四溢的死尸沖了過來,沒有神采的眼睛直直盯著那枚古老而精致的銅哨。
克萊恩邊后退,邊鼓起腮幫,瞄準死尸,模擬出聲音:
“砰!”
死尸霍然搖晃了一下,胸口位置出現了一個貫穿傷。
“砰!”
克萊恩再次鼓腮吐氣,打出了一枚空氣彈。
噗!死尸的腦袋破碎了小半,里面有腐爛的液體不斷往下滴落。
但是,這對它而言,并非致命傷,蹬蹬蹬的奔跑只是稍有停滯,就再次出現。
見此情狀,克萊恩退后一步,打了個響聲。
一道明亮的火焰從地面騰起,正好籠罩住了那具死尸,點燃了它的外衣。
蹬蹬蹬!
死尸沖過火焰,繼續前行,宛若瘋牛。
啪!啪!啪!克萊恩連打響指,讓地面騰起了一道又一道赤色的火焰。
死尸沒有疼痛感地沖過了這些火焰,身體逐漸開始燃燒,且越來越劇烈,給人一種蠟燭在融化的詭異感受。
終于,變成了火把的死尸沖到了克萊恩身前,一爪抓向了對方。
與此同時,一道火焰騰了起來,將它和克萊恩同時包裹。
死尸抓住了克萊恩的肩膀,但卻只捏出崩散的火星。
克萊恩的身影消散在了赤紅的焰光里,出現于最遠處的那個火堆。
而死尸似乎終于用盡了所有的力氣,不再掙扎,于染上了些許陰綠的火焰里飛快消融,變成了灰燼和油蠟。
“他比我之前遇上的所有活尸和怨魂都要強,嗯,不如阿茲克先生的后裔……要不是我,他們今天都要死在這里。”克萊恩搖了下頭,穿過樹林,往那片開闊地走去。
這個時候,那名黑袍男子早察覺到樹林內的變化,毫不猶豫地轉身逃跑了,而那七八個少年男女先是一哄而散,可跑著跑著,發現周圍只有自己一人后,又膽怯地停住,返回原地,聚攏在一起。
剛經歷了死尸被喚醒,啃咬血肉事件的他們,實在不敢一個人于深沉的夜色里奔逃。
這會讓他們覺得脖子后面涼颼颼的。
他們你看我,我看你,竟沒誰敢攙扶脖子和肩膀位置血肉模糊的那名少年,害怕對方隨時會變成活尸。
讓人心跳如同打鼓的短暫沉默中,他們愕然看見樹林內走來一位穿浮夸衣物,涂紅黃白油彩的小丑。
這是克萊恩直接制造的幻覺。
他環顧一圈,沒去追趕黑袍男子,嘶啞著問道:
“剛才主持儀式的是誰?”
誰?少年男女們仿佛還沒回過神來,隔了好幾秒才推出一位瑟瑟發抖的大男孩回答:
“他,他是我們的古弗薩克語老師考普斯蒂.瑞德……”
“他自稱對死亡有很深的研究,要帶領我們尋找永生的奧秘。”
原來是學校里的老師……永生的奧秘?真是吹牛不用交稅啊……從剛才的表現看,這家伙不會是“通靈者”,頂多“掘墓人”,甚至可能只有序列9,只是收尸人……當然,他也許不是死神途徑的,僅僅因為崇拜而加入靈教團……克萊恩問清楚考普斯蒂住在哪里后,想了想道:
“你們回去吧,不要再參與這種事情了,不要泄露出去。”
“否則,你們全都會死。”
接著,他又強調了一遍:
“全都會死。”
已被剛才的事情嚇破膽子的少年男女們瘋狂點頭,彼此依靠著準備離開。
這時,一位頭發順滑披下的少女指著地上痛苦呻吟的同伴道:
“他,他沒事吧?”
“暫時死不了,但必須帶去看醫生,就說是被常吃腐肉的鬣狗咬的。”克萊恩不再理睬他們,往樹林內返回。
少年男女互相對視了一眼,有人脫口問道:
“請問,請問,您,該怎么稱呼?”
克萊恩笑了笑,故意誤導對方地低沉回答道:
“我只是地獄的一個看門人。”
他說話的同時,有霧氣忽地彌漫開來,身影隨之消失在了原地。
當然,這都是幻覺。
“地獄的看門人?”少年男女低聲重復著這個單詞,一時各懷心思。
但是,一陣浸入骨髓般的冷風吹過之后,他們再次瑟瑟發抖,攙扶起同伴,頭也不敢回地離開了這里。
這就是靈教團的成員?真是讓人失望啊……如果他沒有舍棄現在的身份,我有空就半夜去拜訪他一下,看他知道些什么事情,嗯,得給他一個教訓,讓他不敢再禍患學生,“靈舞”和“復活儀式”是能亂玩的嗎?克萊恩習慣性地以值夜者的思維做出評判。
很快,他回到了洛戈.卡羅曼那棟豪宅外,耐心等待起安保人員移動。
剛找到機會,他立刻翻過圍欄,沿著陰影快速靠近房屋,悄然爬上了陽臺。
這個時候,偽裝成他的假人還在抽煙。
啪!克萊恩輕打了個響指。
他眼前的人影立刻變成了薄薄的一張紙,并飄到了他的掌心。
這張紙和之前相比,布滿了銹紅色的痕跡,已是沒法再用。
克萊恩不敢亂扔,折疊收好,塞入了衣兜。
做完這一切,他悠閑地踏足走廊,回到亞特魯的臥室內。
“怎么去了這么久?”斯圖亞特嗓音微顫地問道。
他剛才去門口打探過,發現夏洛克.莫里亞蒂吸了一根又一根的煙,但職責所在,他沒敢離開臥室。
克萊恩笑笑道:
“休息一下,放松一下,你也可以去,我不介意的。”
“我……”斯圖亞特正要答應,忽然想到,這樣一來,陽臺上將只有他一個人,周圍是深沉的夜色,是不夠明亮的光芒,是陰冷的寒風,是總讓人想起鬼故事的環境。
于是,他強行笑道:
“沒事,我不需要。”
克萊恩笑而不語,重新坐了下來,讓安樂椅在黑夜里輕而緩地慢慢搖晃。
這一搖就搖到了天明,什么事情都未再發生。
亞特魯清醒過來,坐于床上,怔怔出神。
克萊恩什么也沒說,和卡斯蘭娜與她的女助手交換了位置,慢步去客房補眠。
他睡得迷迷糊糊之際,聽見洛戈.卡羅曼又驚又喜地高聲喊道:
“噢,我的孩子,你好了?”
“風暴在上,我要向教會捐贈300鎊!”
“你,你說,他們不會來殺你了?是你誤會了?”
300鎊?真奢侈啊……克萊恩翻了個身,擁住輕軟暖和的被子,嘟囔了一句。
然后,他繼續熟睡。
中午時分,克萊恩下樓用餐,卡斯蘭娜坐到他的對面,微皺眉頭地問道:
“昨晚有發生什么事情嗎?”
“沒有。”克萊恩簡潔回答,旋即笑道,“亞特魯醒來去盥洗室算嗎?”
旁邊的斯圖亞特放緩動作,附和著點頭。
卡斯蘭娜的目光掃過他們的臉孔又收了回來,沉聲回答道:
“不算。”
克萊恩嘴角微勾,熟練地切割起牛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