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萊恩本來想問,在那些不走運的事情連續到來前,艾倫或者他的家人,有沒有將什么較為不同尋常的物品拿回家,比如有點骯臟的布偶。
但話到嘴邊,他忽然覺得這太直接了,很容易暴露自己對神秘領域相當了解的事實,雖然這能解釋為大偵探見多識廣,但沒必要冒這個風險。
于是,他改用更迂回的方式,問艾倫醫生的家人是否也遭遇著不幸。
聽到他的問題,艾倫.克瑞斯仔細回想了下道:
“沒有,除了跟著我遭遇蒸汽列車事故,他們和之前一樣,大部分時候談不上幸運還是不幸,剩下的則兩者兼有,不算特別倒霉。”
這就不對了……如果是厄運布偶那種需要封印的物品,肯定會影響一定范圍內的人……難道是艾倫把鮮血滴在了上面,于是雙方建立起了穩固的聯系?克萊恩的靈視里,艾倫的氣場和情緒顏色,與他的身體和精神狀態分別吻合,沒有特別的地方。
他斟酌著問道:
“你供職的那家醫院里,有和你差不多倒霉的人嗎?”
“沒有,所以我覺得我肯定是被誰詛咒了。”艾倫拉扯了下領結,顯得頗為焦躁和不安。
在塔利姆好奇旁觀的目光里,克萊恩想了想道:
“在那些不走運前,你是否有遭遇過什么較為奇怪的事情,比如,割傷了自己?在民俗傳說里,鮮血是詛咒能夠成立的強力媒介。”
“我懷疑是詛咒后,確認過這一點,最近三個月,我都沒有流過血。”艾倫按著刀叉,神情沉重地回答道。
這就有點奇怪了……又不能當著他們的面做較為復雜的占卜……克萊恩再次問道:
“那么別的有點奇怪的事情呢?”
“艾倫,你認真再回想一下,這種事情不可能沒有原因,你最近是否有得罪誰?或者成為了別人的障礙?”塔利姆附和著關切了一句。
艾倫低下目光,望著餐盤內的食物,陷入了長久的沉思,克萊恩也沒有閑著,在食物變冷變得不好吃前,解決了它們。
等到他開始享用餐后甜點,艾倫終于抬起腦袋道:
“我不是一個擅長交際的人,我和我的同事們關系并不融洽,可是,很難相信他們會因此想辦法詛咒我。”
“嗯……經過你們的提醒,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情,它可能和神秘學有關。”
“什么事情?”克萊恩和塔利姆同時精神一振。
“在連續不走運之前,我負責著一個病人,那是一個不到十歲的小孩,他非常可憐,因為一些問題,需要截掉左腿。”艾倫推了下金邊眼鏡,回憶著說道,“我剛成為父親沒有多久,對孩子遭遇的不幸總是充滿同情,每次查病房的時候,都會和他聊幾句,鼓勵他,安慰他。”
頓了頓,艾倫說得愈發順暢:
“我記得那是他手術之前一天,我專門又去病房找他,他確實相當不安,在玩塔羅牌,這是他入院的時候就帶著的物品,甚至不允許他的家人拿走。”
“我為了讓他放松下來,就陪他玩起了塔羅占卜。”
“當時,我翻出了一張牌,是逆位的‘命運之輪’。”
“那個孩子就看著我,笑得很純凈很無邪地說道:”
“醫生,你的運氣會變差誒。”
“醫生,你的運氣會變差誒……”塔利姆吸了口氣道,“我怎么覺得這樣的場景這樣的話語,讓我身體有點發冷……那個孩子后來死在了手術臺上?”
艾倫搖頭道:
“那臺手術很成功,沒過多久,他就順利出院了,還特別感謝了我。”
“所以,我一直沒懷疑過這件事情,可現在回想之后,我發現這是最近兩個月來,我唯一一次接觸涉及神秘學的物品,不管怎么樣,不管有用還是沒用,塔羅牌終究是用來占卜的。”
克萊恩手中不知什么時候多了枚黃銅色澤的硬幣,它正在指尖跳躍和翻滾,似乎象征著“知名大偵探”的分析過程。
那枚硬幣彈起又落下,掉在了掌心,克萊恩用眼角余光瞄了一眼,結束“思考”道:
“那個孩子叫什么?住在哪里?”
艾倫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他叫威爾.昂賽汀,至于住在哪里,我就不記得了。”
“偵探先生,你的建議是?”
“你有認識的神秘學領域的專家嗎?”
克萊恩喝了口紅茶,在艾倫和塔利姆期待的目光里笑道:
“我的建議是,去你信仰的那位神靈的教堂,向主教描述你最近遭遇的不幸,然后詢問他是否有解決的辦法,艾倫,我記得你是,額,黑夜女神的信徒吧?”
他差點順嘴喊出女神,幸好及時想起自己現在的身份是信仰蒸汽與機械之神的偵探。
“可是,我之前向女神祈禱,參加彌撒,以及捐贈錢財和物品,都沒有作用啊,我認為還是得找一些有點本事的占卜者。”艾倫并不認同莫里亞蒂偵探的建議。
塔利姆在旁邊附和著點頭道:
“是啊,神靈并不會在意你走運還是不走運,走運是庇佑,不走運是考驗。”
這位朋友,你的信仰很不虔誠啊,小心風暴之主給你一閃電……克萊恩分別望了兩人一眼,笑笑道:
“這個建議基于很簡單的邏輯。”
“如果,我是說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有用的,能產生效果的神秘學,那么,最擅長這方面事情的肯定是七大正統教會,否則他們早就被其他掌握了神秘學的勢力替代了。”
“要是沒有所謂的真正的神秘學,那找占卜者,找巫醫,也不會得到任何幫助,還不如看地位較高的主教那里有什么解決的辦法。”
艾倫仔細分析了一下,終于點頭道:
“很有道理。”
“或許需要主教幫我轉達,女神才會庇佑我。”
不,準確地描述是,有了主教的轉達,值夜者們才能注意到你身上的異常……克萊恩在心里反駁了一句。
他根本沒想著自己幫助艾倫,因為要解決對方在運氣方面的問題,除了找到一切的根源,肯定也得布置一定的儀式。
先不提克萊恩懂不懂真正的轉運儀式,就算懂,他也會因為儀式,在不熟悉的人面前暴露自身擁有超凡之力的事實,憑空增加不少風險。
既然能讓值夜者出面,那我就沒必要自己去弄啊……就是不知道問題來自那個男孩,還是他手中的塔羅牌,如果是后者,那說不定是相當適合我的封印物,可惜啊……克萊恩悄然搖頭,將一下涌現的貪婪等情緒壓制于心底。
這時,艾倫已有了決定,看著克萊恩,扯了下嘴角道:
“感謝你,莫里亞蒂先生,雖然你并不懂神秘學,但卻依靠嚴密的邏輯給出了最好的建議。”
是,我不懂神秘學……克萊恩微笑道:
“直接稱呼我夏洛克就行了,艾倫。”
嗯,自從不再是值夜者,我神秘學知識的構成就越來越奇怪了,一邊是掌握了不少關系高序列關系神靈的秘密,一邊則只懂較為初級的儀式魔法,相對較復雜的那些,僅知道獻祭和賜予儀式,符咒更是長期停留在三種……克萊恩在心里嘆了口氣,覺得自己迫切需要一本較為全面較為深入的神秘學書籍。
至于能夠從非凡特性里分離出邪神精神污染的知識,目前連線索都沒有。
在俱樂部午休了一陣后,克萊恩乘坐公共馬車,抵達了喬伍德區靠近塔索克河位置的萊斯馬戲團。
今天并非節日,也非假日,馬戲團內的客人并不多,負責招待和逗樂的小丑們都顯得有些無精打采。
從“占卜小屋”和賣餡餅、薄餅、水果派和酒精飲料的帳篷間穿過后,克萊恩沿著馬戲場地的邊緣,找到了一個小劇場,門口的黑板上寫著,非節假日時期,每天四場表演,每場一個小時。
下午第一場在兩點,剛開始沒多久。
買了票,克萊恩進入劇場,聽見了喝彩的聲音。
此時,一位馴獸師正在舞臺上,手提鞭子,命令一頭黑熊做憨態可掬的表演,旁邊趴著一頭斑紋黃黑交錯的老虎,坐著一只毛發很深很卷的狒狒。
隨著馴獸師的揮鞭,那頭黑熊笨拙地翻了個跟頭。
“我說,這家伙剛才想給你一巴掌!”一排排席位的最前方,突然有人高聲喊道,頓時引來場地內不多觀眾的大笑。
他們以為這是馬戲團逗樂的新方法。
但克萊恩卻并不這么想,因為他發現馴獸師的情緒顏色偏向了生氣和惱怒。
他笑了笑,走至第一排坐下,欣賞起舞臺上的表演,免得愧對門票。
就在這個時候,剛才說話的那個人又喊道:
“那頭老虎想咬斷你的脖子,那只卷發狒狒想把你抓到屁股底下當墊子!”
觀眾們哈哈哈的笑聲里,馴獸師的動作明顯僵硬了一下。
這……雖然那些話很像在搗亂,可為什么我聽出來了提醒的意思……克萊恩側頭望向同在一排的說話者,發現那是位臉蛋圓乎乎的三十來歲男子。
這種語氣,這種方式……有點熟悉啊……克萊恩無聲嘀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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