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餓……”
近乎夢囈的話語里,小男孩杰克抬高腦袋,望向戴著赤紅手套的約書亞。
“好餓……”
他嘴巴一下咧開,一直咧到了耳根位置,白森森的牙齒整整齊齊,略顯粘稠的唾液不斷外涌。
與此同時,他撲了出去,撲向了前方的約書亞,快得原地還留有殘破的影像。
約書亞雖高度戒備,此時也有點反應不及。
他甚至還沒看清楚過程,小男孩杰克就撲到了他的面前。
淡黃頭發的身影似乎撞中了一堵無形的墻壁,停頓在了距離約書亞只有一步的地方。
小男孩杰克貼于半空,身上霍地涌現出黑中泛紅的光芒,滋滋腐蝕起阻擋自身的透明障礙。
約書亞和戴里克的身后,“獵魔者”科林不知什么時候已單膝跪地,將手中涂抹著銀灰油膏的直劍插入了地面。
緊接著,整個祭壇所在的區域瞬間變亮,像是灑滿了最純粹的晨曦。
科林猛然拔劍,身影詭異分裂,化成重重疊疊的殘像分布于祭壇四周。
那每一道身影同時抬起了手中的劍,與附近的晨曦結合,綻放出明亮的光輝。
嗖嗖嗖!
一柄柄直劍刺出,晨曦的光芒蜂擁匯聚,從四面八方將小男孩杰克圍在了中間。
太陽升起般的燦爛中,透著黑與紅的身影迅速蒸發,泯滅在了風暴似的攻擊里。
祭壇所在的地下大廳內,光彩變得異常明亮,照得戴里克.伯格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他猛地晃了個神,從沉睡里醒來,看見了面前靜靜燃燒的火堆和盡職守衛著營地的隊員。
盤腿坐在一根石柱旁的“獵魔者”科林睜開眼睛,沉聲說道:
“50次閃電后出發。”
聽到這句話,戴里克抬頭望向天空,發現閃電的頻率還未明顯提升,黑暗依舊是這片大地的主宰。
想到即將抵達的城邦,想到那座墮落造物主的神廟,他就難以遏制地有些緊張。
花費一定的時間平復心情后,戴里克快速進食,找回了戰斗的狀態。
不知道在那座神廟里會發生什么事情……他握著“颶風之斧”,來到了隊伍的中段。
營地內,蒙著薄薄獸皮的燈籠相繼被點亮。
明斯克街15號。
克萊恩燒好熱水,調和溫度,舒服地泡了個澡。
帶著沐浴后的懶散,他逆走四步,進入灰霧之上,打算用占卜的辦法對惡靈之事做一次確認。
寂靜無聲的古老宮殿內,克萊恩后靠住椅背,認真思考起該選擇什么占卜方法,該怎么設計占卜語句的問題,這必須符合神秘學原則,不能涉及細分排除,且必須有足夠的信息。
短暫的靜止后,克萊恩前傾身體,具現出紙筆,寫下了想要確認的內容:
“遺跡內的惡靈對我和莎倫抱有強烈的惡意。”
解下左腕的靈擺,克萊恩單手持握,開始冥想。
反復的低念后,他睜開眼睛,看向前方。
這一次,黃水晶吊墜在瘋狂地做順時針旋轉!
這表明那個惡靈的惡意比克萊恩原本以為的還要強烈!
當時我和莎倫小姐的靈性直覺都沒什么異常……那惡靈也是干擾占卜和預言的強者啊……呵呵,他肯定想不到,我們一個節制欲望,不會被貪婪蒙蔽眼睛,一個經歷過太多的事情,知道什么叫“與虎謀皮”……克萊恩感嘆一聲,返回現實世界,躺入了睡床。
可惜,“太陽胸針”帶來的炎熱只是心理上的感受,不能溫暖被窩……臨睡前,他閉上眼睛,遺憾想道。
大橋南區,月季花街,豐收教堂。
埃姆林.懷特擦拭好最后一張椅子,直起身體,迫不及待地對烏特拉夫斯基神父道:
“我做完今天的事情了!”
該死的老頭子,不要再臨時起意讓我抄寫圣典!埃姆林下意識在心里祈禱了一句。
而他祈禱的對象已不知不覺從月亮變成了大地母神。
烏特拉夫斯基神父站在那里,襯得吸血鬼就像一個小孩。
他微笑說道:
“你最近已經能體會到帶著奉獻精神和感恩之心勞動的快樂與放松了,回去吧,靜靜地感受生命本身的脈動,以及由此而來的純粹喜悅。”
“我沒有!”埃姆林條件反射般否定道。
烏特拉夫斯基神父笑容慈和地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沒說,轉過身體,找了個位置坐下,開始每晚固定的祈禱。
埃姆林.懷特嘴唇翕動,欲要反駁,但最終還是沒有開口,默默離開了豐收教堂,并習慣性地順手拉攏了大門。
回到當前的住所,他發現房屋內一片冷清,父母都不見了蹤影。
目睹這一幕,他才想起今晚有一個貝克蘭德地區的血族聚會。
“那些家伙真是有失體面,作為高貴的血族就應該好好地睡在棺材里,或者待在自己的房間內,為什么要模仿人類,舉行各種各樣的聚會?甚至還要跳舞!”埃姆林鄙視地低語了兩句。
說著說著,他摸了下肚子,吞了口唾沫,決定換上衣物去參加聚會。
“奧德拉一家真是讓人羨慕啊,竟然有純粹的人類合作伙伴,開了好幾家醫院,每天都有新鮮的血液,想什么時候喝就什么時候喝,想喝多少就喝多少。”埃姆林戴上高高的黑色禮帽,腳步飛快地走出了家門。
西區,一棟燈火通明的別墅型房屋內。
埃姆林端起裝著猩紅液體的玻璃杯,饑渴地喝了一口。
果然是挑選過的……他半閉眼睛,由衷贊嘆。
此時,舞池內,一位位俊男美女在浪漫的音樂聲里相擁著起舞,時而轉圈,時而漫步。
“這有什么意思?”埃姆林站至二樓欄桿邊緣,俯視著下方的同族。
作為全世界最大的都市,貝克蘭德生活著不少吸血鬼,他們隱藏于各行各業,徹徹底底地融入了人類社會。
至于那些克制不住本身破壞和嗜血欲望的家伙,不是被送去了深山里的古堡,就是在內部遭提前解決,以免值夜者、代罰者等官方非凡組織找到線索。
埃姆林看著那些越夜越精神的同族,愈發覺得和他們沒有共同的語言。
就在這時,今晚宴會的主人,卡西米.奧德拉端著酒杯走了過來,微笑問道:
“喜歡今晚的‘酒’嗎?”
“當然,它的主人足夠年輕,擁有不錯的活力。”埃姆林挺直腰背,擺出高貴的姿態。
僅從外表看,卡西米.奧德拉是個很有氣質的中年紳士,但埃姆林知道,他已經超過了兩百歲,曾經在因蒂斯見證過羅塞爾大帝統治下的因蒂斯,后來因“活”得太久,怕被鄰居們發現不對,才搬到了魯恩。
聽到埃姆林的贊語,他笑笑道:
“是的,它的主人是位年輕的女郎,被竊賊刺傷,險些失去生命,幸運的是,她遇上了我,而這是她為康復所付出的必要代價。
“你可以品嘗下那邊,還有那邊的酒,它們的主人分別來自拜朗和費內波特,有不一樣的風味。”
“費內波特?母神啊,那里的人類是如此喜歡辣椒,以至于血液都帶著點讓我無法忍受的辛辣,母神啊……”埃姆林說著說著,忽然停頓,表情瞬間呆滯。
卡西米嘴角抽動了一下,裝作什么也沒聽到。
尷尬的安靜里,他清了清喉嚨道:
“埃姆林,那只是你的錯覺,對了,我的祖父想見你。”
“你的祖父?”埃姆林先是一愣,旋即睜大眼睛道,“尼拜斯大人?”
尼拜斯.奧德拉是位活躍于第四紀的強大血族,但漫長的歲月已經讓他的生命變得腐朽,不得不長期躺在陰冷的棺材里沉睡。
卡西米鄭重點頭:
“是的。”
說完,他轉身走向了二樓另一處階梯,沒有考慮過埃姆林不同意的可能。
埃姆林有些局促和不安地跟在后面,瞎想著尼拜斯大人召見自己的目的。
難道他終于想明白了血族的榮譽更加重要,決定幫我去除烏特拉夫斯基神父的心理暗示?走著走著,埃姆林.懷特產生了強烈的希望。
沿著樓梯,來到地下區域后,埃姆林.懷特經過幾道秘門,進入了一個寬敞的灰色大廳。
大廳的中央擺著一具黑鐵打造般的沉重棺柩,上面繪刻有諸多象征符號和魔法標識。
卡西米.奧德拉匯報了一聲后,那棺柩內緩緩傳出一道沉厚蒼老的聲音:
“埃姆林.懷特,你知道我為什么要召見你嗎?”
“尊敬的尼拜斯大人,我想您是打算幫我去除心理暗示。”埃姆林毫不猶豫就回應道。
地下大廳內短暫變得靜默,過了好幾秒,躺在棺材內的尼拜斯.奧德拉才呵呵笑道:
“這是目的之一,但不是由我來幫助你。
“我剛從一場漫長的夢境里醒來,因為得到了始祖的啟示。”
“始祖?祂,祂復蘇了?”驚喜出聲的不是埃姆林,而是卡西米.奧德拉。
大災變之后,始祖不是只在某些大事上才給予回應嗎?埃姆林聽得迷惑不解。
“不,還沒有。”尼拜斯低沉說道,“始祖告訴我,末日已經很近,我們必須為此做好準備,而你,埃姆林.懷特,在始祖的啟示里,是幾個關鍵之一。”
“末日?”卡西米愕然反問。
而埃姆林卻只有一個想法:
我,埃姆林.懷特,竟然,竟然被始祖提到了!我是血族渡過末日的關鍵!
尼拜斯沒去理睬孫子的疑問,繼續說道:
“埃姆林.懷特,我現在交給你一件事情。”
“您講。”埃姆林覺得自己真是太謙虛了,聽到剛才的話語后,面對尼拜斯大人,依然沒有產生傲慢的情緒。
尼拜斯.奧德拉語氣嚴肅地說道:
“找機會向‘愚者’祈禱。”
“啊?”埃姆林懷疑自己聽錯了。
尼拜斯低沉補充道:
“就是最近才有尊名流傳開來的‘愚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