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樹藝與李密倒是翁婿深情!”李淵語氣中流露中濃濃的不滿:“李密……李密”
要說李淵在唐朝還忌憚誰,無疑就是身為西魏八柱國之一司徒李弼的曾孫李密。
要說李淵現在也清楚,李密如今殘部不過兩萬余,惜日麾下大將單雄信、程咬金、秦瓊皆投降了王世充,張亮與徐世績如今還有萬余殘部扼守黎陽。
黎陽(既河浚縣的古稱)不僅僅兵家重地,而且還儲存著大量的財物。貞觀十一年,監察御史馬周對李世民匯報:“隋家儲洛口,而李密因之,西京府庫,亦為國家之用,至今未盡。”隋朝已滅亡了二十年,隋文帝已經崩了三十三年,可那時的糧食布帛還未用完。1969年在洛陽發現了一座隋朝糧倉——含嘉倉遺址。面積達四十五萬多平方米,內探出二百五九個糧窖。其中還有一個糧窖還留有已經炭化的谷子五十萬斤。由此可見當時隋朝的富裕與強盛,以及農業、運輸、倉儲的發達。
李密的心腹大將控制著黎陽和黎陽倉,至今仍是李淵的一個心病。這年頭,有糧就是草頭王,黎陽倉糧食具體還剩多少,目前不得而知。(徐世績憑借據黎陽投降唐朝,勛官封上柱國足可見當時黎陽的財貨相當多)不過,李淵擔心李密憑借著黎陽東山再起。
要說李密與李世民結成同盟,李淵擔心李世民會中了李密詭謀,相較而言李世民跟李密比起來,嫩得太多了。
魚彥章道:“程秦等李密舊將,是秦王在前朝歷練營伍時結下的舊識……”
“正因為如此,李密更該對二郎警惕提防,因為旁人奪不走他的兵權,二郎卻可以借著這層關系將這幾員大將挖走!”李淵沉聲道:“千軍易得,一將難求,沒有這幾員大將,李密要想東山再起,談何容易?他又怎么會主動將舊將交給二郎?這個李密,他安得什么心?
魚彥章嘆息道:“陛下原本就準備讓秦王謀劃此事,如今李密主動提出來,也不是壞事!”
李淵臉色陰沉喝道:“朕安排此事,是朕的謀算,李密來安排此事,是他的詭謀;這怎么能一樣?去查清楚,二郎這些日子,與瓦崗方面有無私下往來……”
魚彥章正欲拱身而退,突然道:“今夜武功侯與太子殿下在東宮會晤,參會人員包括東宮中允大夫、咨議參軍王珪、刑部侍郎、廬江王李瑗、太子洗馬魏征、韋挺、馮立等!”
魚彥章非常尷尬,或許是李建成得知了左監門衛的暗樁,他雖然可以得到李建成會晤什么人,卻無法得知李建成商議什么事情。不過這種事情,他可不敢跟李淵說,說出來就是他瀆職。
“他們議了什么事情?”
“無甚大事,都是些許小事!”魚彥章為了表示自己沒有失職,特意將陳應的那個“六尺巷”的故事,和席間所作的幾首詩告訴了李淵。
“千里修書只為墻,讓他一墻又何妨?萬里長城今天猶在,不見當年秦始皇!”李淵讀這首詩的時候,第一感覺陳應應該是借題發揮,勸李建成不要與李世民相爭。李淵對于此詩的評價非常:“書生之見,太過天真!”
太子之位,為國之鼎重。進而位列九五至尊,敗則身死族滅,這就好比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只要踏上了爭嫡之爭,要想全身而退,根本就沒有半分可能。
聽著魚彥章吟出“葡萄美酒夜光杯!”時,李淵道:“此詩妙絕。”
當魚彥章吟道:“古來征戰幾人回”時,李淵又道:“故作豪飲曠達之詞,而悲感已極!”
魚彥章道:“那對武功侯府的滲透!”
李淵擺擺手道:“先擱著……一個淳樸天真書生意氣的陳應,朕不怕他鬧什么花樣了……”
魚彥章躬身而退:“喏!”
恐怕陳應自己想不到自己的幾首小詩,在李淵眼中看出了陳應的志向。詩是一感情宣泄的一種方式,這和才學無關,哪怕粗鄙不堪的劉邦還能吟出大風起兮云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安得猛士兮守四方!這首詩里沒有用什么典故,也沒有華麗的詞藻,然而威加海內四個字,就顯露了劉邦的胸懷和志向。
反觀太祖,哪怕是在1925年時,他名不見傳,卻依舊可以寫出“魚翔淺底,萬類霜天競自由。悵寥廓,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這樣的格調,至少是萬千文人所不具備的。哪怕是在長征時期,太祖所寫的十六字,那氣度仍舊是常人難及。山,高聳入云端。給快跑的馬兒再加幾鞭,翻越山巔未下鞍。驚詫高又險,回頭瞥一眼,離天只有三尺三!
山,起伏如波濤,浩瀚似江海,倒海翻江卷巨瀾。山勢奔騰迅猛如奔馬,好似萬馬廝殺正酣戰。
山,傲立蒼穹如長劍,刺破青天劍鋒沒傷殘。天像快要塌下來,全靠著山的支撐,天才得以鋪展于宇宙間。
可是陳應的詩呢?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渡陰山,聽著很豪邁,然而格局卻是一邊鎮將領的格局,從這首涼州辭,李淵看出了陳應厭惡戰爭的心態,特別是封侯非我意,惟愿四海平這句,李淵自認為窺破了陳應的心跡。
就在李淵準備叫人擬旨時,宮外傳來陣陣腳步聲,李淵抬頭,卻見裴寂一臉無奈的走來。甘露殿內的燭光照在裴寂的臉上,讓裴寂有一股看不出來的陰沉積郁。
李淵撇了一眼裴寂,只見裴寂一身公服,躬身肅立在丹墀之下。
李淵道:“裴監還沒有下值?”
裴寂壽眉低垂的道:“陛下,御史臺如今彈章連上,無一例外,都是懇求陛下廢太子,改立秦王!”
李淵怒氣反笑道:“朕還沒死,就有人迫不及待了啊。都是誰有上……”
李淵本想問問都是何人上書,不過向來用無足輕棋子過來投石問路,現在根本看不清到底是誰?頓了一頓,李淵面如沉水的問道:“裴監,以你之見,此事應該怎么辦?”
裴寂拱身道:“陛下,臣以為,此事靜觀其變為妙!”
李淵點點頭道:“如此也好!”接著李淵將剛剛親抄錄的陳應所“作”的詩,替到裴寂手中。
裴寂看了陳應所寫的詩,一臉震驚的道:“武功侯大才!”
李淵道:“看出什么問題沒有?”
裴寂遲疑了一下,不解的望著李淵道:“陛下的意思是?”
李淵道:“這個陳應想撂挑子不干了!”
裴寂愕然。
李淵自以為是的道:“他想撂挑子不干,哪有這么容易事的。裴監,你以尚書省的名義下一個圣旨,命武功為關內道行軍總管,兼隴右道行軍總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