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太極宮兩儀殿內,燈火璀璨,一片通明,繁華的桌案和羊絨坐毯排排相依,美酒茶具擺放整齊,粉衣的宮娥和青衣的宦官在宮殿內來回穿梭……
盡管初掌大唐民部尚書的納言陳叔達感覺大唐財稅壓力極大,然而李淵在兩儀殿內的這場夜宴卻依舊耗費頗巨。
兩儀殿內更是富麗堂皇。桌案屏風,哪怕窗欞除了沉木就是紫檀木,鏤空花雕不知費了匠人幾許心血;四面雕花窗全都打開,讓清新的夜風、皎潔的月光直入大殿之中;每位賓客的身邊都點燃了紅泥火爐,座位上鋪著厚厚的貂裘,一點也感覺不到秋夜的寒氣,美麗妖嬈的宮娥、眉清目秀的宦官把獸香碾碎了添進紅泥爐中,青白色的淡煙消散,馥郁的香味,與炊具上的蒸汽彌漫著,仿佛置身與人間仙境。
按照初唐政治清明,李淵如此鋪張浪費也會有大臣慷慨諫言,事實上所有人都閉上了嘴巴,絕口不提此事。
家國天下,但是家和國并不能混為一談。哪怕皇帝自承認他是天下,天下就是他,事實上這是兩個不同的概念。古代稅賦制度,其實是兩套體系。《漢書刑法志》說:“畿方千里,有稅有賦,稅以足食,賦以足兵”。稅是向人民征收糧食,所以是“禾”字旁,而賦是向人民征收錢財,所以是“貝”字旁。然而事實上稅和賦的分配卻是收到的糧食規國家開支,收到的錢(主要是人頭稅)為皇室開支。
乾隆所謂的“永不加賦。”其實只是玩了一個文字游戲,但是他絕對不會提永不加稅,這才是國家財政收入的大頭。
唐朝雖然并沒有像清朝一樣,有一個內務府專門打理皇室錢財,不過唐朝的時候,國家的財政收入是一致的,皇室開支和國庫是一個錢袋子,不過李淵卻有關隴貴族和山東貴族貢獻的政治現金,這批龐大的財源,不屬于稅收,所以李淵可以肆意的揮霍。
當陳應進入兩儀殿殿內的時候,也感覺目瞪口呆,盡管陳應也算是見多識廣,可是他卻沒有想到李淵舉辦一場宴會,會如此鋪張。
隨著眾臣紛紛進入大殿,悠揚的絲竹聲響起,舞姬則進入場中翩翩起舞。坐在李淵左第一位的是裴寂,第二位的是蕭瑀,第三位的則是陳叔達。坐在李淵右一的自然是大唐太子李建成,右二卻不是秦王李世民,而是平陽公主李秀寧。右三才是李世民。右四了齊王李元吉。
陳應好奇的偷偷打量著李元吉,這是好像歷史上記載連太穆皇后都氣得想要掐死的丑兒子?
陳應非常疑惑,李元吉不僅不丑,反而顯得更加英武,李元吉是李建成、李世民三個兄弟中最高的一人,身高接近兩米。
陳應雖然有幸參加這場夜宴,不過卻坐在下位陪席。
雖然李淵沒有理會陳應,卻一直暗中觀察著陳應,發現這場宴會中,陳叔達反而有些拘謹,鎮定自若的外臣,偏偏是陳應與裴寂。裴寂鎮定不足為奇,畢竟裴寂與李淵的私交太好了,無論大宴小宴,一般李淵設宴,絕對不會讓裴寂缺席,相反陳應似乎很少參加這樣高規格的宴會。
李淵其實并不知道,在后世陳應所處的時代,吃請辦席的風氣最盛,結婚要請、小孩滿月滿百天滿周歲要請、考上大學要請、喬遷新居要請、老人過世要請……家人有病人要請,自己有病病愈也要請。有一次陳應的一個朋友得了痔瘡,居然還辦了宴席……作為人情往來,是后世家庭生活開支中非常大的一筆開銷。
在祖國傳統吃請文化下浸,從小酒精考驗的陳應,應付這點場面真是毛毛雨啦,畢竟唐朝人勸酒非常文明的,沒有后世那種“感情好,一口干”、“不干就是看不起人”的惡霸式勸酒法。
不過在李淵看來,這位侯莫陳的五公子在天下滿朝宰執的宴席上從容不迫,舉止瀟灑磊落,談笑間似有周郎小喬初嫁、羽扇綸巾之風。嗯,此子絕非池中物!
李淵看著陳應,就像那個啥,越看越滿意。李淵的心情似乎不錯,開宴不過小半個時辰,已經微微有些醉意。
李元吉突然挪動了一下位置,端著酒壇來到陳應面前。
“陳大將軍!”
陳應并沒有聽過李元吉說話,仿佛耳邊響起一個炸雷。陳應疑惑的望著李元吉道:“齊王殿下,所為何事?”
李元吉上前輕輕拍拍陳應的肩膀道:“你很不錯,救了我三姐,我欠你一個人情,將來在長安城,要是遇到麻煩,過來找我,就算天塌了,我給你頂著!”
陳應有點無語,感覺李元吉雖然聲音大了一點,人還是好人。完全不像歷史上記載的那樣不堪。
面對李元吉的勸酒,陳應自然是來者不懼,以這個時代的酒精度,連啤酒級別都算不上,陳應連續與李元吉對飲三大碗。
李元吉看著陳應的目光變得越來越熱切:“爽快,陳大將軍真是爽快,我最喜歡與爽快人交朋友,你這個朋友我認定了!”
陳應原本記得不想喝醉,事實上每一個醉鬼都是這樣,明明不想喝醉,結果喝到身不由已,情不自禁。
慢慢的陳應的意識變得迷離起來。
一聲悠然長嘆在陳應耳邊響起,陳應睜開眼睛,突然發現自己居然出現在一個陌生的環境中,陳應這個時候想起來了,這里居然是太極殿的暖閣中。
一股讓人嘔吐的泔水味撲鼻而來,陳應感覺胃里依舊翻江倒海。
陳應掙扎著起身,這下發現身邊居然都是嘔吐物,陳應急忙跑出暖閣,來到屋外。
暖閣的陽光好大,刺得陳應眼睛好一會兒這才適應過來,用力的拍拍腦袋,他感覺大腦一片空白。
“你終于醒了!”
陳應不用回頭,卻也知道這是他魂牽夢繞的聲音。
陳應回頭,果然看到回廊里站著的李秀寧。
只是李秀寧的神情非常疲憊,眼睛里布滿血絲。
陳應剛剛想張口,可是自己的胃根本不受自己控制,跑到柱子邊大吐特吐起來,只是陳應胃里的東西早已吐干凈了,此時他的抽得非常難受。
一名漂亮的宮娥端著溫水而來,陳應連續漱口,好一會兒這才反應過來。
陳應道:“公主……”
李秀寧松了一口氣,眼睛紅紅的道:“你先回去休息吧!”
身上的味道實在太重,陳應只好抽身離開。
臨走的時候,總是感覺哪里有些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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