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士彟看著門外,惶急的問道:“夫人在做什么?”
“回稟姑爺,娘子正在會表公子!”
聽到這話,武士彟的臉當時就冷了下來。武士彟的心里非常不悅,暗道他在門口等著接親,新婦倒好,居然跟公子會面,難道說這個楊蓉還有一個姘頭?
喜娘看著武士彟不悅,就知道武士彟誤會了,就格格笑道:“新姑爺有所不知,表公子送了我家娘子一輛“公車”(意指四輪馬車),我家娘子甚是喜歡,就在院里擺弄新車呢。”
喜娘的解釋并沒有讓武士彟放心,他臉上的憂色反而更濃。因為他雖然沒有一輛所謂的“公車”,事實上他卻變也知道,公車的價格不菲,即使最便宜的也要八千貫以上。能把八千貫的東西說送就送,這個情義絕對不簡單。
武士彟卻沒有發作,眼下大婚在既,鬧將開來,他就成為了長安城的笑柄。反正,大唐對貞潔并不看重,武士彟也不是貪圖楊蓉的美色,事實上楊蓉在屏風后面悄悄看過武士彟,武士谫并沒有看見過楊蓉。在武士彟看來,哪怕楊蓉年輕的時候再怎么美,年過四旬也是昨日黃花。
武士彟娶楊蓉這個老姑娘為妻,其實也不是貪圖她的美色,而是貪圖她的身份。弘農楊氏之后,前朝皇室貴女,這個身份可不比什么七宗五望差。
武士彟裝作漠不關心的樣子問道:“貴府上的表公子是哪家公子?”
喜娘笑道:“想來新姑爺可能也認識,我們表公子乃東宮賓客、彭城郡公……”
對于陳應武士彟何止是認識,可以說非常熟。陳應先前有求援相里氏與武元慶、武元爽之恩,又有收武元慶、武元爽為徒之情,關鍵是陳應不像其他權貴看不起他武士彟商賈的身份,無論是關隴貴族還是山東貴族,有的表面上對武士彟客氣,然而眼睛里卻流著鄙夷的神色,武士彟只能裝作沒有看見,可是陳應眼睛里能看到的都是一片真誠。
如果是楊蓉面見別的表兄弟,武士彟還擔心他們會有什么藕斷絲連,唯獨陳應卻不會。首先是陳應與楊蓉的年齡相差太多,楊蓉大了陳應足足二十歲,比陳應的母親也僅僅小了七歲而已。更何況陳應鐘情于李秀寧,武士彟是知道的,陳應連身邊的通房丫頭都沒有梳攏,更何況是楊蓉?
武士彟心中放下一塊大石,端坐在廳前,端著茶杯,慢悠悠的喝著茶水。他心中暗想,陳應或許是與楊蓉有什么要事商議……
喜娘道:“姑爺,要不要奴婢去催催他們?”
武士彟微微的搖了搖頭,說道:“還是多些耐心等一等。”
他在長安到處送禮拉關系,就是想獲得長安勛貴和門閥的認可與支持,現如今他已經與楊蓉成親,雖然婚禮尚未舉行,也不差這一時半刻。到時候,他武氏就與弘農楊氏徹底的綁在一起。
當然,弘農楊氏并不止是楊氏家族本身,而是因為弘農楊氏數百年來,相互聯姻,勢力盤根錯節,武士彟怎么也沒有想到,他居然成了堂堂東宮賓客、彭城郡公陳應的表姐夫,以后陳應再見了他,就要恭敬恭敬的稱一聲姐丈。
武士彟有錢,他比誰錢財并不怎么關心,但是比較好面子,如果是從前,他絕對不會向陳應去訂購一輛四輪馬車,因為他知道陳應會優先考慮各大門閥與豪門,輪也輪不到他,萬一讓陳應為難婉拒了他,到時候就比較尷尬,可是現在倒好,有了這一層的關系,陳應應該不會拒絕他了,不過,武士彟還是有些耐心的。
楊蓉呆呆的望著陳應,一臉難以置信。突然楊蓉嘴角動了動,忍不住的笑了起來。可是笑著笑著,楊蓉的眼睛慢慢的紅了,大顆大顆的眼睛,撲簌撲簌的掉了下來。
楊恭仁最見不得女人哭,看著楊蓉失聲痛哭,他的心中也不好受,堂堂弘農楊氏貴女,卻要委身一介商賈之子,楊恭仁轉過身子不看楊蓉,他怕忍不住,也會黯然落淚。
陳應愣了愣,鬧不懂楊蓉這是鬧得哪一出。
不過,在心中,陳應還是挺嫉妒武士彟的,臨老續弦還能續到一個極品美女,這真是他的福氣。陳應甚至暗暗唏噓不已,武曌在十四歲的時候,被李世民相同,納為才人,而后又遇到了李治,可見年輕的時候,武曌是何等的美麗,正所謂有其父必有其子,當然,有一個艷冠天下的母親,女兒也差不到哪里去。
陳應看著楊蓉痛哭,張了張嘴:“大表姐,今日可是你大喜的日子……”
陳應皺了皺眉頭,他本想說些勸人的話,卻不知道怎么說。
楊蓉并沒有掩飾,毫無顧忌的大哭,哽咽道:“蒼天啊,對奴何其不公……何其不公啊!”
這話,聽到楊恭仁耳中,簡直心如刀絞。
陳應漸漸的感覺事情似乎有點不對味。
楊蓉心中的想的是,她原本想的是,誓死不嫁武士彟,大不了來一個血染洞房,她其實早已對生死看得極淡,在世間沒有一個男子可以讓她為之萍然心動,是死是生,對于她而言,并沒有什么意義。
可是當她看到陳應的瞬間,原本那顆早已死去的心,頓時活了過來。因為陳應的長相,讓她感覺就像看到了三百年前的衛叔寶。
事實上,楊蓉并不像無數花癡女一樣,迷戀衛叔寶,衛叔寶雖然美,言談舉止,優雅脫俗,妙語連珠,語驚四座。然而,衛叔寶一生與國沒有任何建樹,于民沒有任何益處。而陳應卻大不一樣,陳應長像極美,出身同樣高貴,陳應不僅可以寫出:“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這樣膾炙人口的優美詩句,上馬亦可殺敵,護一方之民,戰功赫赫。
這樣的男人,卻比她晚生了二十年,楊蓉哭的是命運對她的捉弄,可是楊恭仁卻聽成了,楊蓉非常不甘心嫁給武士彟。
“砰……”楊恭仁一拳砸在閣樓的圍欄上,顯然楊恭仁并沒有練過鐵砂掌或硬氣功,松木做成的圍欄微絲不動,而楊恭仁的手卻鮮血淋漓。
“士可殺不可辱,蓉娘,為兄為你做主,你不愿意,咱就不嫁。”楊恭仁張目欲裂的嘶吼道:“大隋已經沒了,大不了就用我楊氏一門老小四十九口人命,以血肉殉社稷。”
“不……不……”楊蓉的聲音就像碎了一般:“這是我的命,我的命,楊家已經死了太多了的人,不用再為奴,流血了。”
說到這里,楊蓉用袖子擦干眼淚,一步一步走向陳應。陳應愣在當場。
他們離得很近,陳應甚至可能吸到楊蓉呼出的氣息,楊蓉款款朝著陳應盈盈一拜:“讓表弟見笑了,應國公府隨時歡迎,表弟大駕光臨。”
說完,楊蓉朝著那輛四輪馬車走去。
應國公府,武士谫舉行過大禮之后,一手拿著紅綢喜帶,另一只手直接抓住身穿大紅禮服的楊蓉的嬌嫩小手走進洞房。
楊蓉頭上頂著大紅的蓋頭,看不見路,只給武士彟牽著手,小心翼翼的走著。她心里卻想著,此時在前面牽著她的手的手,不是年過半百的武士彟,而是陳應。
月光如水銀般傾泄在大地上,陳應躺在床上,輾轉難眠。腦袋中不時的浮現楊蓉那張艷若桃花的般臉。
直到天色微微明,陳應這才沉沉睡去。然而就當陳應睡著不過半個時辰,蘭兒拍響了門,陳應被強行叫醒,脾氣不小,虎著臉道:“什么事?”
蘭兒在門外道:“郎君,柴瑞安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