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為什么要打王世充嗎?”陳應目光凌厲的望著眼前的背嵬軍將士吼道。
一千余名背嵬軍將士鴉雀無聲,校場上落針可聞。
昭武校尉尋相臉部的肌肉抽動了一下。尋相本是劉武周的部將,他與尉遲恭投降李秀寧,又成為了東宮李建成的部曲。由于東宮左右司御率是一個講究出身的地方,尉遲恭好歹還是官宦世家出身,再加上尉遲恭的身手高強,在右司御率倒也吃得開。可是尋相不行,論出身他是寒門,論功夫,他僅僅比一般士兵稍強一點,毫不客氣的說,他的功夫僅僅與陳應原本的親衛統領梁贊不相伯仲。
這樣以來,尋相的地位就尷尬了。他雖然與尉遲恭的品階一樣,然而論起權力,卻天差地別,尋相在左司御率非常受排擠,除了十數員老部曲還賣他面子之外,其他人都當尋相是一個擺設。
在這次挑選背嵬軍將士時,尋相就被左司御率舉薦到了背嵬軍。不過有道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尋相反而因差陽錯成了背嵬軍排名第三的昭武校尉,雖然只管轄三百余人的一個團,可是級別卻民正六品武官了。
陳應接著道:“在這天寒地凍的大冷氣,原本咱們都可以在家里守著老婆孩子熱炕頭,可是十月份,王世充趁著我們大唐從河東撤兵的時機,進攻我們大唐的黎陽,屠戮我大唐子民,老虎不發威,他王世充當咱們是病貓!”
眾將士也感覺被別人打上門來也是一件非常沒有面子的事情。事實上在唐初的時候,大唐的所有戰爭,幾乎都是被動防御,防守反擊。武德元年的淺水塬大戰是薛舉主動挑起的,十一底的靈州之戰也是梁師都挑起的,武德二年的河東之戰也是劉武周挑起的,今年即將展開全面進攻的洛陽之戰,其實也是王世充主動挑起來的。
“來而不往非禮也!”陳應大笑道:“我們應該感謝王世充,如果不是他主動挑起這場戰爭,咱們也沒有理由南下中原,中原可是一個好地方,只要拿下了中原,咱們在場的諸位,有一個算一個,至少可以多分數十畝良田,娶一個媳婦,明年年關不耽誤抱個大胖小子。拿下函谷關,殺進中原!”
“拿下函谷關,殺入中原!”眾將士紛紛大吼起來。
陳應道:“對,拿下函谷關,殺入中原,可是這個函谷關也不是那么好拿的!”
陳應接著又向眾將士介紹著函谷關的地形情況。函谷關之險,險就險在它是一個塬——稠桑塬上的一條裂縫。這個稠桑原北側緊靠黃河,峭壁絕立,南側連接秦嶺,塬上松柏密布,桑林叢生,根本無法通行。只有在塬中央,有一條裂縫,寬度不過數米,可以穿塬而去。這條裂縫就叫做函谷道。
所謂“塬”,是黃土高原上一種獨特的地貌,是由于水流沖刷而形成的一種臺狀高地,這種地形頂部非常平坦,而且面積非常大,但四周往往因為河流沖刷而形成峭壁陡立的模樣。
不過好在隨著西漢時期的過度開發,稠桑塬已經名存實亡了,這讓函谷關變成得雞肋起來,原來稠桑塬上都是密密麻麻的桑樹,根本無法通行,可是隨著西漢和北魏在關中大肆開發,此時稠桑塬上的桑樹,十不存一,成了一個光禿禿的土塬,這樣以來,也讓陳應可以從函谷道兩側的斷塬上直接進攻,變得可以實現了。
“各校尉看清自己的任務,一個時辰后,立即出發!”
隨著陳應的命令下達,背嵬軍校尉們發現陳應的那塊巨大的沙盤,一下子變成了四塊。他們四個團,每個團負責一塊上的要烽燧或哨堡,而左右衛與左右司御率主力部隊則兵分兩路,從兩則塬頂上跟進。
此時,背嵬軍不僅要承擔偵察任務,同時也要負責肅清前方的敵人。當然,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陳應可以避免被鄭軍伏擊。
單雄信站在禁溝(今禁溝河),遙望著夜色中的潼關城。此時潼關如同一頭遠古的巨獸,匍匐在南塬上。
“賊他娘,終于趕到了!”郭慶裂著大嘴,喘著粗氣道:“真他娘的要命,這一百多里地,比一千里地還難走。”
“至少,咱們走得值了!”單雄信笑道:“唐軍絕對想不到,咱們如今已經摸到他們的眼皮子底下了。”
摸雖然摸到了潼關之下,然而怎么拿下潼關單雄信一點辦法都沒有。函谷關與潼都建在塬上,函谷關建在稠桑塬上,而潼關則建在南塬上,南塬北側緊靠黃河,河水直接緊貼著塬體而流。在東側,是一條叫“遠望溝”的深溝,溝里有流水。西側也有一條深溝,名為“禁溝”,溝中也有流水,稱禁溝水(現在稱禁溝河)。東西兩側深溝在流水沖刷之下,峭壁陡立,險峻異常。塬南側則連接秦嶺。
如此一來,這座高六七百米的南塬,北有黃河,南有秦嶺,西有禁溝、潼水,東有遠望溝,將黃河至秦嶺之間的交通完全阻斷,形成了天塹。——所以,要想從這里通過,必須從登上塬頂才可以。但要登上塬頂,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要登上塬頂,只有一條路可通,就是在黃河邊上有一條路,叫做“黃巷坂”,看其名字里有一個“巷”字,就可以想象其形勢了。在這里,緊靠著黃河南側河岸,是突兀崛起的一條高崖,在旁邊就是南塬塬壁,在塬壁和高崖之間,是一條道路,這就是通向塬頂的唯一道路。這條路寬僅數米,長約十五里,真可謂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然而時間不長,突然一名滿身血污的小校跑到單雄信跟前。一看到這名小校,郭慶的臉都抽起來了,張嘴罵道:“真他娘的丟臉,丟到姥姥家了!”
這名小校不是別人,正是郭慶為隋朝正七品鎮遠將軍,這名小校當時是郭慶的親兵。當郭慶被王世充擢升為管州總管時,這名小校也水漲船高,成為斥侯校尉。
單雄信上前關切的問道:“怎么回事?”
“唐軍出動了!”
那名小校黝黑臉漲得紫紅,跪在地上給單雄信行禮。
“對方是什么人,你領過來多少人,損失了多少?”單雄信見這十余哨騎逃回來頗為狼狽,大多數都帶了傷,想必受到唐軍的攻擊。
“回稟大將軍,我等距此十里的潼關城外遇敵,對方應為一支莫約三百余人的軍隊,步騎混編……”小旗回稟道。
“胡說八道,你他娘的也不是跟我一天兩天了,三百人能吃下你們三百人?”郭慶舉起馬鞭子要抽哨騎小校:“你莫非吃了敗仗,胡夸敵軍好減輕你的罪過?”
小校惶恐道:“卑職不敢,卑職不敢!”
“卑職正沿著函谷道向潼關偵察情況,在抵近潼關東城黃巷坂時,遇到左右兩翼的伏擊,一陣擂木滾石,我部傷亡七七八八,被他們一陣亂箭射得七零八落……”
聽到這話,單雄信大吃一驚。
不遠處,三里之外的烽燧上,傳來噼里啪啦的聲音。
單雄信心中一緊,急忙向烽燧的方向望去。結果沒走出兩百步,烽燧的打斗聲音就停止了,單雄信還以為唐軍一擊未中撤退了,事實上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如果遇到攻擊,鄭軍的烽燧上肯定會在夜間點燃兩堆篝火,向后面傳遞情報。
可是現在這個烽燧卻像死一般沉靜。
“這是怎么回事?”單雄信疑惑不已。
從戰斗開始,到全面結束僅僅兩柱香的功夫?這也太快了吧?
鄭軍的烽燧布置是前重后輕,越靠近潼關的烽燧,守軍越多,特別是剛剛那座出現打斗聲音的烽燧,足足布置了一百余人,這其實已經相當于一個哨堡了。
這座用夯土建筑的烽燧,高達三丈六,只有正面一道門,要想進攻烽燧,可不是容易的事情,然而事實已經出乎了單雄信的預料。
由于天色太黑,視線有限,單雄信根本沒有發現這無盡黑夜中的殺機。
“敵情不明,全軍收縮,在禁溝內隱匿行跡,沒有命令,任何人不敢反擊!”
單雄信雖然看清楚真實的情況,事實上陳應也看不清楚,不過他卻知道這是怎么回事。背嵬軍不同于以往唐軍部隊,按照裝備,這應該是一支輕裝步兵,全部沒有一具鋼鐵甲胄,全部成員,只披皮甲。
另外他們還裝備了一個劃時代的裝備,強弩飛鉤。飛鉤其實是這個時代的一種兵器,又名鐵鵬腳。其形如錨,有四個尖銳爪鉤,用鐵鏈系之,再續以繩,侍敵人蟻集在城腳時,出其不意,投人敵群中,據說一次可鉤取二三人。
不過,陳應看到這個東西以后,頓時發現如果把飛鉤頭取下來,縮小比例,裝在特別的弩箭上,使用尾部系著高強度的繩索,豈不是后世特種部隊,用來攀爬的飛鉤?
與于,在陳應的指導下,這個種飛鉤應運而生。不過這種飛鉤的效果并不算太好,最遠距離僅為三十步,對付一般城墻或隘口險要之所,就可以利用飛鉤身上去繩索,有助于攀爬。
背嵬軍將士,以伙為單位,潛伏前進,悄悄靠近鄭軍的烽燧,趁著夜色,靠近烽燧的哨堡,利用飛鉤向上攀爬,當守軍發現唐軍進攻的時候,他們已經落入了唐軍將士的包圍。
背嵬軍只負責開道,只要打開口子,那些左右衛率與左右司御率的士兵就抬著云梯,蜂擁而上。
除了剛剛出了潼關的時候,幾個烽燧與哨堡還遇到點抵抗,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陳應頓時感覺到不對勁了,進攻實在太順利了,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連續奔取二十八座烽燧,雖然殲滅敵人超過五百余人,然而這讓陳應內心里非常不安。
陳應與其他人不一樣,他始終堅持人性本惡,也堅持相信天上不會掉餡餅。
可是現在陳應偏偏遇到了天上掉餡餅的美事,陳應頓時警覺起來:“立即停止進攻,收縮建立防御陣地,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