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列河(今伊利河)隨著冰雪融化,河水開始暴漲。伊列河流域的牧草,隨著河水的滋潤,開始瘋長。
伊列河流域到處透著生機,牛羊成群,牧民們唱著歌謠放牧,位于弓月城的阿史那步真卻滿面擔憂。
自從西突厥可汗統葉護死后,消息傳到西域。西突厥汗國立即爆發了內亂,統葉護的伯父莫賀咄自立為侯屈利俟毗可汗。莫賀咄原先僅為一小可汗,他自稱大可汗后國人不服。弩失畢部推舉統葉護可汗之子咥力特勤,是為乙毗缽羅可汗。
西面的都陸設汗,自立為西突厥大可汗。而伊列河谷地區的阿史那步真也被部眾擁立為可汗。
此時,短短半年時間,原本統一的西突厥分裂為四部。北部是侯屈利俟毗可汗,東南部、南部以西南部則為乙毗缽羅可汗。西北部則為都陸可汗,而東部的族人則為乙毗咄陸可汗。
雖然成為西突厥的東部可汗,可是他卻沒有半點欣喜之色,反而憂慮重重。
就在這時,五弩必失部俟斤彌列哥率領一隊騎兵奔馳而來。
彌列哥有著通斯人的血統,與突厥面目有異。正是因為如此,他被阿史那步真派往高昌國,去探聽陳應的動向。
彌列哥翻身下馬,在阿史那步真面前跪下施禮:“偉大的可汗,您忠誠的仆人彌列哥向您問安!”
“彌列哥你一路辛苦了,不必多禮,快快平身!”阿史那步真對身邊的侍從道說:“賜座!”
侍從搬著一張胡床,胡床其實就是后世的馬扎子。彌列哥剛一坐下,就發現西突厥東部汗國幾乎所有的大小俟斤、俟利發全部在場。
阿史那步真迫不及待的問:“彌列哥,高昌那邊有什么動靜?”
彌列哥喘著粗氣,端起一碗馬女乃酒,一仰脖子,一口干了,將碗里的馬女乃酒喝進肚子里,彌列哥這才搖搖頭道:“回稟大可汗,高昌那邊形勢非常嚴峻!”
阿史那步真一驚,神色些帶緊張的問道:“怎么說?”
“偉大的大可汗,請容您的忠誠仆人慢慢稟告!”彌列哥整理了一下思路,將自己在高昌的所見所聞一一道來:“您的仆人化裝成波斯客商,帶著幾個心腹在二月的時候進入高昌,那時候唐軍已經有至少兩萬人馬進駐高昌城了,據我親眼所見,那唐軍果然裝備精良,軍紀嚴明,非但對老百姓秋毫無犯,還不時抽出時間去幫老百姓干一些活,不到一個月便得到高昌百姓交口稱贊,視他們為自己的子弟,爭著要將自己的子弟送到唐軍營去當兵……”
眾俟斤一樣神色肅然,豎起耳朵來聽。他們已經不止聽到唐軍的厲害了。現在越來越多僥幸未死的西突厥潰兵逃到了西方,他們對支,跟牛皮糧一樣難纏,黏上了就要將對方撕咬得血肉模糊的強軍的戰斗力領教良多,跟天雄軍有關的消息,容不得他們不重視。
只有木馬部俟斤莫何去汾不像在場的人一樣神情嚴肅,反而滿臉不屑的道:“高昌人,比女人還膽小的高昌人,有再多有什么用!”
阿史那步真卻認真的問道:“陳應現在有多少兵力,裝備如何?”
彌列哥道:“據我重金買到的消息,唐軍此次開赴西域兵力多達五萬人以上,沿著沿著高昌、高車、車師、北庭一線排開,其麾下最為強悍的一萬余騎兵,如今部署在北庭,保護他們的農場,據說陳應率領十萬大軍離開高車城以后,直接去了北庭,北庭開墾了十萬傾良田。”
“十萬傾良田?”阿史那步真松了口氣道:“十萬傾良田可不是一時半會可以開墾出來的!”
“是啊!”彌列哥道:“他們開墾的糧田,眼下已經取得很大的成果了。他們的裝備,非常精良……”
阿史那步真非常頭疼的道:“陳應為什么要開墾糧田,他怎么不往西進攻?”
事實上別說阿史那步真想不通,就連張士貴、段志感、羅士信等將領同樣也想不通。
可是,陳應也沒有解釋,他只是下令各部以折沖府為單位,每個折沖府沿著北庭金滿縣境的十條河流,展開開墾。
北庭本是漢代時期屯田校尉的所在地,有屯田基礎。然而,全部將士,除了出身河北籍的將士,他們本是農民,為了生計,跟著竇建德起義,只是單純為了活下去。
竇建德戰敗之后,他們被唐軍改編,改編為如今的安西軍。在靈州受訓期間,讓他們習慣了服從命令。
事實上,最痛苦的卻是昭武九部與其他各族降軍將士,他們大部分是會養馬,放牧,騎射,可是偏偏不會種地。
然而,看著陌刀軍、驍騎軍以及河北籍新軍全部任勞任怨,他們也不敢怠慢。
不過,羅士信卻在陳應面前發著牢騷。
陳應既沒有解釋,也沒有改變命令。
繼續執行他的屯田計劃。
高車城距離庭州金滿縣最近的距離也要五百余里,最遠的距離上千里。這里土地非常肥沃,哪怕在后世沙漠化非常嚴重的時候,這里的耕地,從來沒有低于過一百萬公傾。
羅士信還敢向陳應發著牢騷,可是其他人則沒有這個膽量。
不過,羅士信看著陳應也讓人打造的犁子耕地,其他人就沒有話了。
就連陳應這個大都護都親自干活了,誰敢不干。
就在陳應優哉游哉耕地的時候,突然周青拿著一份急報,來到陳應面前,道:“大都護,魚兒咬鉤了!”
陳應打開密報,只見上面寫著:“叛軍日前于木壘臺道,將麴伯雅、麴文泰父子劫走,目前,二人與叛軍,全在監視內!”
陳應點點頭道:“周青,通知郭洛,把人給我看住了,人要是丟了,我把他的腦袋擰下來!”
周青道:“遵命!”
陳應轉而又對阿史那思摩道:“通知所有將領,前來開會!”
聽到陳應召集的命令,眾將士急忙丟下農具,拿起刀槍,披上甲胄,前來陳應的帳前聽令。
陳應的大帳,其實根本就不是大帳,而是四輛四輪馬車,四輛四輪馬車,并裝在一起,就組成了一個長約六丈八尺,寬約兩丈四尺的大帳,換算下來就是一個占地面積上百平方的房車。
用來召開數十人的會議倒不算太過擁擠。
時間不長,羅士信、張懷威、張士貴、段志感、蘇定方、郭孝恪等將領全部抵達。
陳應望著摩拳擦掌、蠢蠢欲動的眾將領道:“你們有人或許早已牢騷滿腹,或許早就想著罵娘了……”
羅士信豁然站起來,冷喝道:“哪個王八蛋告耶耶的狀?”
陳應冷聲喝道:“你給我閉嘴!”
羅士信訕訕一笑。
陳應道:“你們都應該知道一句話,叫做攘外必先安內,內部不靖,這是要了大亂子的,別以看我們如今占領了西域的東部,可是你們不應該忘記,他們只是口服,還沒有心服,本大都護就是要讓那些包藏禍心的人,認為本大都護已經忘記了他們,讓他們自己跳出來,現在他們終于忍不住了……”
馬孟明聽到這里,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色。
事實上,開春之后,陳應率領十萬大軍西進,僅僅在高車城與高昌城分別駐扎兩千軍隊。
那個時候,馬孟明就感覺了不對勁。
很顯然,這一次麴氏真的栽了,陳應這是連半點機會都不給他們。
羅士信道:“大都護,這一次平叛,我就不參加了!”
陳應點點頭道:“可以!”
羅士信非常意外,事實上他并不想對付所謂叛軍,當陳應說完之后,他已經明白了,麴氏父子那兩個廢柴,恐怕連驍騎軍一個沖鋒都接不下來,打起來并沒有什么意思,最好還是去打西突厥!
陳應望著張士貴道:“這一次你帶隊!”
張士貴道:“謝大都護!”
陳應指著羅士信道:“羅士信,本大都護封你為西域開荒大元帥,率領除陌刀軍、射生軍、驍騎軍之外的所有安西軍將士在此屯田!”
羅士信一臉懵逼:“怎么是屯田?不是打西突厥嗎?”
陳應笑道:“西突厥不用打!”
“怎么不打?”羅士信奇怪的問道。
“就你話多!”陳應笑道:“自統葉護死后,西突厥殘部一分為四,其中侯屈利俟毗可汗與乙毗缽羅可汗兩人誰也不服誰,打得狗腦子都出來了!”
陳應也沒有看羅士信,腳步略一停頓,淡淡的望著張士貴問道:“如果你是侯屈利俟毗可汗或乙毗缽羅可汗,聽說本大都護率領十萬大軍西征,會怎么想?”
張士貴想了想道:“他們有可能會握手言和,一致對外!”
“不錯!”陳應道:“正是因為如此,本大將軍在這個時候,絕對不西征。我們在這里屯田,不僅可以解決明年的軍糧問題,同時也可以肅靖地方,從而誘使西突厥汗國加劇內耗!”
正所謂族不為己,天誅地滅。
很顯然,陳應并不像麴氏,屁股坐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