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寧怒氣沖沖地,徑直走到李建成面前,冷著臉喝問道:“是你向陛下進言,先抄杜伏威的家,再誅杜伏?”
李建成尷尬地笑笑道:“三娘就為此事而來?”
李秀寧指著李建成咆哮道:“男子漢大丈夫,言出必踐。杜伏威或許真的有謀逆之心,他或許真的該死,可是,太子殿下,他既然在牢獄之中救了你,你為何要對付他?恩將仇報,讓天下人如何看待你這個太子?”
李建成有些愕然道:“寡人何曾食言而肥?寡人何曾恩將仇報?”
李秀寧冷哼一聲,根本就不相信李建成的話。
陳應咳嗽一聲道:“公主殿下明鑒,太子殿下不曾對付杜伏威,對付杜伏威有何益處?要看對付杜伏威,誰獲益最大,誰就有動機……”
李秀寧指著陳應道:“你什么意思?是秦王嗎?”
陳應無語。
此時李秀寧正在氣頭上,陳應非常清楚,千萬不要跟女人講道理。
看著陳應不語,李秀寧又把怒火撒到了李建成的頭上,她指著李建成道:“大郎,你和二郎平日里關系不睦,但你們畢竟是骨肉兄弟,何來隔夜的仇?何來解不開的怨?你們兄弟倆人,怎么會走到如今這般地步?”
李建成辯解道:“三娘,很多事情你不知道。
李秀寧悲憤異常的怒吼道:“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李建成被吼的說不出話。
李木蘭痛心疾首的控訴:為了一個儲君的位置,你們兄弟二人的怨恨爭斗,如今已經鬧得天下皆知。就算二郎,要占你的東宮,奪你的太子之位,你們兄弟之間的爭斗,就必須刀刀見血,人頭落地么?
李建成喉頭滾動著,緊繃的面色一片慘白。
李秀寧顫抖著喘了口氣,聲音都開始發顫:“你身邊的人……只想著……自己的榮華富貴,他們說什么,你就聽什么?為虎作倀!薛仁果是倀,劉文靜是倀……如今杜伏威也是倀。只要是與西府親近的,都是倀,只要是秦王看重的,都是倀。前日殺了薛仁果,昨日殺了劉文靜,如今又要殺杜伏威,明天呢?是不是要把天策上將府,殺個干干凈凈?再往后呢,是不是所有……與二郎交好的李家宗親,也都要人頭落地?今日太子殿下做了初一,明日秦王——就能做十五。”
李建成踉蹌幾步,蒼然后退。
陳應實在看不下去了,憤然起身指著李秀寧道:“三娘,你鬧夠了沒有?”
李秀寧難以置信的望著陳應。
這是陳應第一次吼她,李秀寧感覺異常委屈。
陳應指著太極宮的方向道:“誅殺杜伏威,又不是太子的意思,三娘在這里破口大罵,算什么本事?要罵,你去甘露殿罵——三娘,你以為陛下,這是糊涂嗎?不管杜伏威有沒有參與謀反?他都要死,就算太子殿下攔著也沒用?這杜伏威,是陛下殺給秦王看的。”
李建成望著李秀寧甩身就走,就要去攔著李秀寧。
陳應接著李建成的胳膊道:“太子殿下,沒事,讓她冷靜一下,此事個中隱情,門下知情!”
李建成望著李秀寧的背影,長長的嘆了口氣。
李秀寧快步而出,當陳應出了的時候,李秀寧居然乘坐著馬車,朝著太極宮而去。
陳應無奈就找東宮借了一匹馬,不過一來二去也耽擱了不少時間。
太極宮,甘露殿內,李淵正與尹德妃用膳。李淵吃了一碗湯餅,腹中甚脹,嘆了口氣道:“老了,不中用了,朕年輕那會,可以日食斗米,現在連一合飯都吃不下了!”
“陛下哪里老了!”尹德妃指著兒子酆王李元亨道:“陛下若是老了,那(輕撫一下李元亨的臉頰)這個小兒您又如何解釋呢!”
李淵聞言哈哈大笑起來,尹德妃受寵是很有原因的,就算是普通用膳,尹德妃也能玩出花來。
就在這時,殿外傳來喧嘩聲。
李淵放下筷子,面色不悅道:“怎么回事,外面何人喧嘩?”
一名內侍匆忙進來,躬身施禮道:“啟稟陛下,是平陽公主。”
李淵的目光微微一冷,轉而望著尹德妃。
尹德妃皺起眉頭,趕緊解釋道:“臣妾沒有找她。”
就在這時,李秀寧甩開一名內侍徑直走進內殿。
李淵起身,望著一臉不善的李秀寧道:“三娘,你不是明天才回來嗎?”
李秀寧望著李淵的眼睛,語氣咄咄的道:“阿爹知道杜伏威是無辜的,是真的嗎?”
李淵頓時臉色陰郁。
李秀寧看著李淵的神情,已經明白了陳應所言非虛,她喝問道:“阿爹,大郎和二郎,兄弟之間,手足相殘,你為何不管?”
李淵氣得嘴角哆嗦,指著李秀寧道:“你在胡說什么?”
李秀寧冷冷的道:“阿爹聽得清楚,看得明白,何必讓女兒多言。難道阿爹的心腸,是鐵石做的?前日殺了薛仁果、李密,昨日殺了竇建德,今日又要殺了杜伏威,入人以罪,兔死狗烹,以權術治天下。阿爹就不怕,有朝一日,自食其果?”
“啪……”
李淵暴怒,恨恨甩了李木蘭一耳光,指著李秀寧吼道:“是哪個教你……到這里來……說這些混賬話的?”
陳應剛剛來到殿外,來不及向李淵見禮,急忙沖向李秀寧身邊,然而還是遲了,李淵一巴掌打在李秀寧的臉上。
陳應扶起身子踉蹌的李秀寧,身上散發出濃濃的殺氣。陳應冷冷的道:“三娘,咱們回去!”
李秀寧非常倔強的推開陳應,狠狠地瞪著李淵吼道:“沒有人教我,現在整個長安,滿朝文武,李姓宗親,誰都不會給杜伏威說一句公道話。所有人,都眼睜睜看著咱們李家……骨肉相殘。所有這一切,都是阿爹的錯!”
李淵勃然大怒,竭斯底里的吼道:“我要殺了……你這個孽障。”
李淵恨恨地四處尋找寶劍,沒找到,順手抄起一柄玉如意,劈頭蓋臉地砸向李木蘭。
陳應眼疾手快,揮拳一拳砸向那柄玉如意,玉如意應聲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突然的變故,數十名元從禁衛瞬間沖入甘露殿內,眾元從禁衛手持刀劍、弓弩,對準李秀寧與陳應,而左監門衛大將軍魚彥章橫劍擋在李淵身前。
李淵憤憤的指著陳應道:“放肆!”
李秀寧踉蹌著險些栽倒,她瞬間冷靜下來,她擋在陳應身前。
陳應從來不會站在女人身后,哪怕他面對的是李淵,這一次是失策,陳應也暗暗后悔,來得實在太匆忙了。
太極宮是李淵的主場,一旦李淵下令格殺他,陳應可沒有殺出重圍的實力。
陳應本著好漢不吃眼前虧的原則,低頭道:“臣,不敢!”
李淵氣如斗牛,轉而從元從禁衛奪過一把橫刀,沖向李秀寧。
陳應接過李秀寧,伸手擋在李秀寧身前。
天子一怒,伏尸百萬。
匹夫一怒,血淺五步。
陳應別無他法,李淵只要沖到近前,陳應只好讓李淵償償,什么叫做匹夫一怒,血淺五步。
要說,陳應的功夫,還真不太高。他與羅士信、秦瓊、甚至程咬金這樣的高手相比,恐怕走不了十數回合。不過,對付李淵這個半百的老頭,陳應還是有信心,可以空手奪白刃的。
就在李淵沖到李秀寧面前,不到五步距離時,
聞訊趕來的裴寂,趕緊上前抱著李淵。
隨便連忙指揮禁軍侍衛,將手是血的陳應,和捂著臉的李秀寧拽走。
李建成隨后走到李淵面前,嘆了口氣道:“阿爹,這是何苦來哉!”
陳應扶著李秀寧緩緩離開太極宮,這個時候,李秀寧的神情恍惚,仿佛魂游體外。陳應憤憤的朝著宮外等侯的郭洛道:“去清林里!”
陳應扶著李秀寧,指著何月兒負責進入里面照顧李秀寧。
郭洛望著陳應道:“主上,情勢很危險嗎?”
陳應點點頭道:“非常危險!”
郭洛道:“可是,這里畢竟是京城,是長安!”
陳應道:“正是因為長安,這里才更加危險,長安城里,敵友不明,善惡難分,早上是盟友,或許晚上,就分道揚鑣了。不要看京畿之地,處處繁花似錦,歌舞升平,實則步步殺機,我只要走錯一步,就會陷于萬劫不復之地。
郭洛頓時肅然,低聲道:“可需要,再抽調些人手?”
陳應搖頭,語氣沉重道:“阿洛,今后,情報事宜,全都仰仗你了。中原的軍閥豪強是打沒了,可就在長安,還有最大的敵人在等著我們。”
郭洛遲疑了一下道:“我們的人太少,有些……”
不等郭洛說完,陳應搖搖頭道:“這不是人多人少的事情,這樣啊,你馬上派出人去搜購硫磺、柳枝炭,還有芒硝,特別是硫磺和芒硝,無論多少,全部買下來!”
郭洛不解的望著陳應道:“主上,我們不應該做好準備嗎?現在買這些東西,豈不是舍本逐末?”
“這才是我們保命的本錢!”陳應深吸一口氣道:“我們所有人的身家性命,全部都在這些東西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