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的死亡很突兀,很詭異,也很讓人不明就里。
但不管怎么說,組織的權力再度回到了秦的手中——他是最后一名組織的創建者,盡管他之前被逐出了組織,但是那些驅逐他的人都已經死了,只有他還活著。
組織的內部再度爆發出了激烈的戰斗,革聯重新獨立,并且開始朝著組織發動猛烈的攻擊,組織節節敗退,沒多久,就已經接近了崩潰的邊緣——控制在組織手中的避難所只剩下了不到二十所,而這些避難所里的人口數量,更是連全世界幸存人口數量的百分之一都不到。
很多原本依附與組織的大財團紛紛倒戈,加入了革聯——在參加烏托邦計劃和死亡兩個選項之間,他們都不約而同地選擇了前者。
不過對于秦來說,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在他接過組織控制權的時候,就已經在兩天之內抽空了組織的全部資源,丟給他們的,僅僅只是一個空殼罷了。
而這些被抽調走的資源,則是全部都用來修復那艘名叫“九龍號”的超級戰艦了……
一個月后。
“我看你悠閑的似乎完全不像是一個被革聯打上家門的組織領袖,居然還有閑情逸致在這里磨咖啡豆?”全副武裝的齊麟走進房間,毫不客氣地拿起了秦剛剛煮好的一杯手磨咖啡,一飲而盡。
“你也不像是一個即將被派上戰場的士兵。”秦又從咖啡壺里倒出了一杯,輕輕地抿了一口。
這是最正宗的藍山咖啡,和那些市面上打著“藍山咖啡”的冒牌貨不一樣,這些咖啡豆每一粒都產自牙買加圣安德魯地區,在舊時代都是價格昂貴的搶手貨,更別提在這個物資匱乏的年代了。
“有什么關系……反正我是戰場上唯一的那一個士兵。”齊麟端著咖啡杯,繞過了桌子,走到了墻上那塊巨大的屏幕面前。
屏幕上是一座小島的航拍圖……或者說,一處曾經是小島的地方的航拍圖。
那座小島已經被徹底從這個世界上抹去了,只在海面上留下了一個巨大的空洞,空洞里面散發著幽暗的紅色光芒,大量的海水呈旋渦狀倒灌進這個空洞里面,然后又被空洞內的高溫蒸發,白色的蒸汽在空洞的正上方久久不散,就好像一座由云霧構成的島嶼一樣。
二十四個小時前,秦啟用了那張霍福博士留下的光盤,強行奪取了搭載達摩克利斯之劍的那枚衛星的控制權——正如秦所預料的那樣,主腦早就已經把這枚衛星送到了近地軌道之上。
從高處落下的鎢棒摧毀了無名小島,甚至在太平洋南部地區引起了一場將近九級的地震,就連在南美洲西部海岸線掀起的海嘯浪高都超過了四十米。
達摩克利斯之劍足以毀掉半個印度半島,卻無法摧毀位于地底十幾公里深處的主腦本體,在將小島從海面上抹去之后,秦又將整艘九龍號上所有的核彈都一股腦地灌入了那個巨大的空洞之中。
一時間,宛若神罰降臨,地獄現世……那些核彈頭都經過了技術人員的改造,爆炸時產生的破壞會盡可能地收束在一個最小的范圍之內,所有的威力都將被用來貫穿那一層層的防御,不會有半點溢出。
核彈的發射過程一直持續了六個小時,但是直到不久前,洞口上方的電離輻射才消散到了足以讓無人機將監控畫面傳回來的程度。
主腦依舊處在運轉狀態之中!
然而,由于大量核彈的引爆,整個洞口都已經變成了一片輻射強度前所未有的污染區域——當初維多利亞港剛在遭受完轟炸之后,也差不多是這幅模樣。
沒有人能夠靠近這個地方,哪怕穿著放輻射能力最強的動力裝甲也不行,在高強度電離輻射的作用下,任何進入其中的動力裝甲都會在極短的時間內變成一具廢鐵。
只有齊麟可以進去——對他來說,輻射不僅無法致命,反而會讓這個地方成為他的主場。
“主腦本體的正上方有著249層裝甲板,我們已經炸開了244層,只剩下了最后5層,你只要突破這五層防御,就可以見到主腦的本體。”秦對齊麟說道。
“我知道,然后找到它的核心,砸碎它。”在這段時間內,齊麟已經把秦給他的那本比《辭海》還厚的主腦本體設計圖看了無數遍,雖然對于主腦的運轉原理他還處在一知半解的狀態之中,但是什么地方是主腦的要害,他卻是已經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
“那么……祝你好運。”
太平洋南部,“大漩渦”上方。
“我們無法再靠近了,電離輻射已經讓直升機的平衡系統處在了即將失控的邊緣,如果我們被那些蒸汽卷進去的話,整架直升機都會一頭栽到那個大洞里面的!”索菲婭坐在直升機的駕駛位上說道,她身上穿著肥厚臃腫的輻射防護服,幾乎將整個座椅都給塞得滿滿當當的。
齊麟扒著直升機的艙門,低頭往下望去,只見巨大的旋渦之中有著一個宛若天坑一般的無底洞,洞中散發著暗紅色的光芒,成噸的海水磅礴地灌入洞中,然后再化作蒸汽直沖云霄——在很多的里面,所謂的地獄之門也不過如此了。
“這洞口看上去很恐怖,但事實上我們已經毀掉了主腦99.9的防御措施,你遇到的抵抗力度將會小到完全可以忽略不計。”副駕駛座上的人回過頭對齊麟說道,茶色的樹脂面罩下面,他那半張被徹底毀掉的臉龐看上去極為猙獰。
鬼面……這名組織地面派遣部隊的軍官,似乎冥冥之中真的有幸運之神在庇佑著他,經歷了那么多事情,死掉了那么多人,參與了組織每一次大規模戰斗的鬼面卻是一直活到了現在,除了失去了那半張臉之外,他甚至連一根小手指都沒有丟掉。
看著那個如同“地獄之門”的洞口,齊麟深吸了一口氣,不由得想到了一句話——
“當你注視深淵的時候,深淵也在注視著你。”
齊麟知道,此時此刻,位于地底深處的主腦,肯定也在盯著這架直升機,只不過不知道為什么,它卻沒有做出任何攻擊性的舉動,似乎是已經完全放棄了抵抗。
但齊麟并不怎么覺得……他雖然不了解主腦,可他了解庫珀,他知道人工智能的思考方式,在它們的思維模式里,從來不會出現放棄這個選項,除非拔掉它們的電源,砸碎它們的核心處理器——
而齊麟現在要去做的,就是這件事情。
他從直升機上面跳了下來,張開了手臂和身側連接著的翼膜,以一個傾斜的角度切開了逆向的氣流,飛快地朝著“地獄之門”墜去。
洞口之內的溫度很高,粗略估計一下怎么也得有五百攝氏度以上,這溫度甚至能熔化許多熔點較低的金屬,好在身上穿著的裝備隔熱效果極佳,這才讓齊麟能夠無視越來越高的溫度。
正如秦所說的那樣,這座小島里面已經被徹底挖空了,入目所及之處都是斷裂的大型金屬構件,倒灌進來的海水從上面落下,淋在這些散發著高熱的通紅的構件上面,發出巨大的“嗤嗤”聲。
齊麟收攏了用于滑翔的翼膜,用一根鉤索固定在了一處已經降溫至金屬原色的鋼鐵構件上面,平緩地向著更深處降下。
很快,他就抵達了那最后五層裝甲板前。
取出激光切割機,齊麟慢條斯理地切起了厚重的合金裝甲板,這種裝備每一塊都有四米厚,切割的進度很慢,但齊麟卻一點都不著急,他有的是時間——至于能量的供應,這整個洞穴之中到處都是濃郁的輻射能量,聚能旋渦早已飛速地旋轉了起來。
四個小時后,齊麟終于見到那如同一座城市一般的主腦本體。
曾經一度掌握了全人類命運的機器就那樣靜靜地躺在那里,那些暴露在外的芯片和電纜讓齊麟覺得這個東西是那么地脆弱,就好像一個人類遍體鱗傷的身體一樣。
“你終于來了。”主腦的聲音在齊麟的耳邊響起,這聲音好像近在咫尺,又好像遠在天邊。
齊麟并沒有去理會他,而是按照著記憶之中的設計圖,朝著主腦的核心部位跑去。
在這幾年的時間里,主腦對自己進行了無數次大大小小的改動,但不管怎么改動,它的主體框架都是固定,核心的位置也不是不變,就好像它那無法逾越的第一法則一樣。
“你要毀掉我,對吧?”
“對,所以,有什么遺言趕快說,有什么最終底牌趕快打,我在趕時間。”齊麟隨口應道,他已經看到主腦的核心,那是布滿了插槽的巨型球狀物體,上面插滿了精密的芯片,這些芯片是人類科技的巔峰產物,每一片都價值連城。
而在這個球體的外面,則是被一個更加巨大的鋼化玻璃缸所籠罩著,齊麟發動了一記小威力的瞬爆,震碎了鋼化玻璃缸,緩步走了進去。
主腦并沒有反抗,它就靜靜地呆在那里,仿佛任人宰割的魚肉。
這種感覺……說不上來得怪異,他總覺得應該有一場轟轟烈烈的決戰,在這場戰斗之中,要么由他轟爆眼前的這個核心,要么由主腦的炮火將他給轟爆——
并不是他在期待著這場決戰,事實上,齊麟早就厭煩了戰爭,不僅厭煩,甚至是憎恨……但在經歷了這么多之后,這最后的幾步卻是變得異常地順利,這讓齊麟產生了一種強烈不真實感。
仿佛,之前的那么多付出、那么多犧牲都完全沒有必要,也完全沒有意義,他甚至都不知道,那些死去的人,究竟為何而死。
為了自由?亦或是信念?
可結局呢?主腦靜靜地呆在那里,等待著齊麟來將它的核心砸個粉碎。
“管他呢……只要砸碎了這個玩意……一切就都結束了……”齊麟用力地閉上了眼睛,然后又睜開,手掌緊握成了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