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是清創縫合,斷指再植的清創縫合就要高端的多了。
呂文斌在一邊處理離斷的手指,凌然則在馬硯麟的輔助下做另一端。
三個人都低著頭,戴著顯微眼鏡,一絲一毫的處理著傷處。
比起普通的清創縫合,斷指再植的清創縫合,既要做的干凈,又不能損失太多的組織,而后者是最麻煩的。皮膚割的多了要移植皮瓣,肌腱割的多了,血管剃的多了,也都是一樣。
呂文斌也是跟著凌然做了百多例的tang法之后,才有資格單獨的做斷指的清創操作。這也是斷指縫合中最簡單的步驟了。
清創完成,凌然再做了骨和關節的固定,然后用昌西醫藥公司提供的內固定鋼釘鎖住吻合后的骨節,一番操作之后,時間已經過去了40分鐘。
凌然仰起脖子來,休息了幾秒鐘,才讓人將高精度顯微鏡給拉過來。
云醫用的高精度顯微鏡像是一只巨大的臺燈,腳下是四只輪子,燈頭是顯微鏡的主體部分,機身很重,放大倍數足以看得清顱腦內的細小血管和神經纖維。
斷指再植的手術,用普通的顯微眼鏡也能做,就是要做的辛苦一些。事實上,早期的斷指再植手術,經常有不用顯微鏡操作,就是21世紀了,一些地方上的小醫院,還會肉眼做斷指再植——成功就成功,失敗就失敗,非常光棍。
凌然是無法忍受肉眼做血管吻合的粗糙的。
如果條件不具備的話,他還能勉強忍一下,而在有條件的情況下,凌然看到24針的針腳排不齊,心里都不會太爽利。
大師級的縫合術,在顯微鏡下若是還縫的參差不齊,那就更難受了。
所以,凌然雖然才開始做斷指再植,首先就要了一臺高精度的顯微鏡。一臺百來萬的價格,放在民營醫院算是鎮院之寶,在云華醫院里就只是普普通通了,霍從軍打了聲招呼,就挪移了一臺過來。
當然,這也就是凌然要用,也確實用得上,換一個主治要求的話,就沒有那么好說話了。
凌然用腳踢了一只圓凳過來,再坐在圓凳上,隔著臺燈式的顯微鏡,對著病人的斷指操作起來。
他首先縫合最熟悉的肌腱。比起tang法來說,斷指再植的肌腱縫合就簡單太多了,畢竟沒有屈肌腱的腱鞘的問題,術后黏連也較容易處理。
只用了不到20分鐘,凌然就無比緩慢的做完了肌腱縫合。
這個過程,他大部分是用來熟悉裝備了——盡管此前練習過多次了,可是真正上手,還是要謹慎一些的。
“看血管的長度,應該直接吻合就可以了。”凌然略作判斷,就做出了決定。
同樣是斷肢再植,如果血管的長度足夠的話,就可以做血管吻合。長度不夠的話,就要做血管重建,也就是血管移植,從病人體內截取一截血管縫合上去,難度自然要大的多。
這也是清創縫合要做的非常細致的原因之一。
一個血管吻合,凌然慢悠悠的做了半個小時才完成。
一方面,他是沒有刻意追求速度,還有意放慢了來保證針腳的細密,另一方面,斷指的血管也確實細小,每一針都要準備充分,一次成功,帶來的壓力并不小。
一根血管縫
合完畢,凌然已是滿額頭的細密汗珠。
“沒問題嗎?”霍從軍的聲音自后方響起,嚇了凌然一跳。
回過頭來,就見霍從軍穿著白大褂,背著手,滿臉笑容的像是個遛鳥的老爺子。
“手術沒問題。”凌然奇怪的瞅了霍從軍一眼,問:“出事了?”
“哪里有那么多的事故啊。”霍從軍搖搖頭,道:“怎么了,允許你凌晨三點來做手術,就不允許我五點鐘來手術室嗎?”
“手術掛的還是你的名呢。”凌然無所謂的道。
“你還記得就好,所以呀,今天的手術怎么樣?”霍從軍說著,從身后撿了一只圓凳,放到自己屁股底下。
蘇嘉福的雙手緊緊的攥到一起,滿心的憤慨:麻醉醫生的凳子也搶,人性呢?
“再做一個神經吻合,差不多就完成了。”凌然簡單的介紹了一句,就繼續操作。
霍從軍又道:“我聽護士說,病人有15年的煙齡?”
“是。”
“你認為病人會戒煙嗎?”
“不知道。”
“所以,病人是否戒煙,你都覺得無所謂?”
“基本上吧。”凌然兩只眼睛都落在目鏡上,道:“我不能因為縫合了人家的一根手指,就替人家做決定吧。”
霍從軍愣了幾秒鐘,呵呵的笑了出來。
凌然回看了一眼,繼續操作。
霍從軍也不離開,就在后面盯著凌然的操作,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早上七點,凌然方才宣布手術完成。
霍從軍跟著站了起來,若有所思的,卻道:“現在有個小孩的斷指再植手術,你愿意參加嗎?”
凌然不解的看向霍從軍:“什么意思?”
“一個5歲的小孩,被賓館自動門夾斷了8根手指,已經送到了咱們醫院的手外科。”霍從軍稍作停頓,道:“手外科計劃同時開四個組,協作進行斷指再植,你要是愿意參加的話,現在就可以準備一下了。”
霍從軍話里的信息量太大,讓凌然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再問:“8根手指的擠壓傷嗎?完全離斷還是不完全離斷?四個組的話,是每個組做兩根手指?”
“是,不完全離斷,是。”霍從軍回答的簡略。
“手外科愿意讓我加入?”凌然再問出一個關鍵問題。
霍從軍淡定的道:“他們人不夠。”
“手外科的醫生不比咱們急診科少吧。”
“能做小兒斷指再植的,也就那么幾個。”霍從軍說到此處,忍不住嘴角翹起:“你要是去,他們沒理由拒絕的。”
5歲的小孩,8根手指的斷指再植,而且是四組協作,這樣的大型手術,在云華醫院也是非典型的手術。
而在非典型的手術中,科室所屬就沒有那么重要了。
凌然的技術夠強,就有資格參與。
至少,霍從軍是這樣認為的,他還有能力使之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