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然背著雙肩包,慢悠悠的跟在余媛和左慈典身后。
左慈典身子緊繃著,道:“我感覺所有人都在看我。”
余媛攥緊了拳頭,顫音道:“沒事,大家只是看凌然而已。”
“我知道,但我還是緊張。”左慈典搖頭道:“說實話,我都不知道,凌然這些年是怎么堅持下來的,天天被人盯著的日子很不好過吧。”
“大概會很辛苦吧。”余媛不由的泛起同情心來,然后轉身對凌然道:“凌醫生,你拿到頭等艙的機票了,應該可以從兩艙通道去安檢的。”
余媛跟著左慈典排隊到了一條長長的安檢隊伍后方,相比之下,最左側的兩艙通道基本出于無人狀態。
凌然仿佛才醒悟似的“恩”了一聲,拿起機票,正準備轉方向的時候,就有一名機場的工作人員走過來,對凌然笑道:“這位先生,你可以先到這邊來通行。”
說完,她就帶著凌然前往兩艙通道,根本看都沒看凌然的機票。
“第二只兔子。”余媛對左慈典做了一個腦袋撞墻的動作,乍看起來像是只松鼠在用腦袋開松子。
左慈典望著凌然的背影消失在兩艙通道的盡頭,有些覺悟的道:“這樣看的話,他也不會被盯太久。”
余媛和左慈典默默的低下頭來。
過了一會兒,穿著機場制服的小姐姐去而又返,道:“兩位也可以先從這邊安檢。”
說著,余媛和左慈典也被帶進了兩艙通道。
“第三只兔子,被送給鄰居了。”余媛向左慈典聳聳肩,然后與左慈典享受了快速安檢的待遇。
休息室,凌然得到了跪式服務和額外的熱湯面。
“第四只兔子。”
登機時,凌然獲得了優先登機的禮遇。
“第五只兔子。”
飛行中,凌然得到了全程的照顧,獲得了正常升艙并不會提供的頭等艙餐食,以及三個毛毯……
“第六只兔子。”
下機優先,考斯特接送。
“第七只兔子。”
待坐上諸城市醫院提供的專車的時候,凌然依舊是背著雙肩包,光芒萬丈的模樣,余媛和左慈典倆人的世界觀、人生觀和價值觀,則受到了強烈的沖擊。
左慈典掃了一遍攜程、飛豬和航空公司官網的價格,默默的放下手機,對余媛低聲道:“要是買800塊錢的票,比5800塊的票的乘客獲得的服務還多的話,多賺5000塊的意義是什么?”
“丑。”
余媛望著窗外,情緒漸漸趨于平靜,但也帶著一點點的憤世嫉俗。
左慈典抬頭望向后視鏡,也不由的變得憤世嫉俗起來。
“航空公司這么做,其實挺沒有道理的,也不公平。”左慈典回想在鎮里的生活,每個人去辦事的時候都被給臉色看,多么的公平啊。
余媛呵呵的笑了兩聲,望著凌然的雙肩包,道:“同樣的包,有的人背LV的也被人笑是程序員,有的人隨便背都像是走秀,有什么公平可言?”
“你……你這是被凌然給影響了,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兔子。”
“每個人吃相同的食物,排泄出來的糞便都不一樣,甚至同一個人吃相同的食物,在不同時間不同情況下,排泄的糞便都不一樣,人又怎么會相同呢,又怎么會公平呢?”
左慈典愣愣的看了幾秒鐘余媛:“你講的道理,也很與眾不同。”
諸城市醫院的骨科主任尤豐裕,略顯熱情的接待了凌然一行。
他是參加過滬市的“國際運動骨科學術大會”的醫生,看過凌然的手術,還與他人交流過,因此,在聽說云醫真的打開了國際醫療的一扇小窗,而且表現不錯之后,就決定邀請凌然。
祝凌跟腱修補術畢竟是一種新術式,既然確定的具有價值,那么學習并推廣,就是很有必要的事了。
這也是各種醫學的學術會議,能夠吸引到高端醫生的理由之一。
所謂眼見為實,名聲這種東西,更多的時
候都是吸引大家去旁觀的基礎,但只有共同參加了一次或數次會議,并有實際性的接觸以后,醫生們才會互相邀請著開飛刀。
見面的作用,一方面是確定對方的技術和水平,看看是不是水貨。
另一方面,也是為了確定對方是不是有精神病的傾向。
對于那種無論如何都難以交流,或者性格扭曲的醫生,大家總歸是希望避開一些的。
尤豐裕本人體型碩大,個高且寬,看起來就像是能獨立鋸大腿的骨科醫生。
對于年輕的凌然,尤豐裕稍露出一些不善于言談的模樣。
兩人的年齡相差近30歲,尤豐裕都有些找不出話題來,尤其是在準備好的幾個話題,被凌然干凈利落的殺死以后,氣氛就更加的凝重了。
全靠左慈典在場,現場的對話才沒有徹底崩塌。
經過半個小時的試探,尤豐裕果斷中止了一切迎接活動,將凌然送入了手術室。
在凌然穿上洗手服的一瞬間,世界都仿佛變的和諧起來。
“開口這么大。”
“剝的還真不錯。”
“是這樣縫的啊。”
對于醫生們來說,語言或許是一種交流方式,手術亦然。
凌然默默地完成了一場手術,緊接著就做另一場手術,然后是第三場……
五個小時后,尤豐裕等人只與凌然說了幾句話,但卻感覺對他熟悉了起來。
外科醫生就是如此。
有的外科醫生喜歡說話,以至于正常手術都喋喋不休。
有的外科醫生喜歡笑話,總要逗的小護士面紅耳赤才罷休,以至于手術室的護士沒學會假高潮,先學會了假害羞。
有的外科醫生是不喜歡說話的,雖然少見,但對尤豐裕等人來說,卻也是另一種輕松。
特別是在招待活動都沒怎么進行的情況下,反而讓尤豐裕有些不好意思。
“凌醫生的手術還是很有感覺的。”尤豐裕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能泛泛而談。
“凌醫生的手術滿細致的。”
“跟腱修補術做到這個水平,真的是頂級了。”
大家盡可能的贊著,以表現自己的好客之情。
凌然自顧自的脫掉手術服,對于這樣的贊揚完全免疫,只有在離開手術室的時候,凌然才被一張手術排班表所吸引,站定了下來。
“凌醫生,時間比較晚了,咱們要么先去用餐……”尤豐裕笑呵呵的。
“你們也做關節鏡下的半月板成形術。”凌然指了指排班表上的一行,半個小時后,有連續4臺膝關節鏡的手術。
尤豐裕愣了一下,笑道:“也是剛剛開展。”
“能看嗎?”凌然問。
尤豐裕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
左慈典咳咳兩聲,道:“凌醫生,這個不太合規矩的,您就算是想上手,也可以回云醫再做……”
“云醫沒床位了。”凌然道。
“那也不好就這么參與人家的手術。”左慈典一邊說,一邊用眼睛去瞄尤豐裕。
堂堂骨科主任,哪里還不知道兩人在談什么,反而放松了一些:“凌醫生想看手術,那咱們就看手術。”
凌然的臉上,果然帶出了笑容。
尤豐裕回身再對下屬道:“問問肋排烤了沒有,要是涼了的話,就換一個。”
左慈典分明在凌然的臉上看出了猶豫。
左慈典不由內心一喜,等了幾秒鐘,再笑道:“尤主任,咱們也別浪費了,凌醫生反正都不喝酒的,就把肋排拿過來,咱們隨便吃掉好了。貴院的手術區有休息區嗎?”
左慈典再看凌然的表情,絕對是極其滿意的樣子。
這下子,左慈典心下大定,所謂不怕領導講原則,就怕領導沒愛好。
再說兩句話,左慈典悄然落后,從上衣內口袋里掏出筆記本,翻到凌然的條目下,并記錄:半月板成形術。肋排(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