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位,咱們聊一下?”梅天貴鄭重其事的做出“請”的手術。
呂文斌等人互相看看,都不敢像凌然那樣說走就走,于是都跟著梅天貴,拐到了走廊一頭的休息室內。
金醫生也被梅天貴給叫了過來,就坐在旁邊,用審視的目光打量著幾個人。
“真是年輕的讓人嫉妒。”金醫生是很正統的醫學人,對后輩總帶著點文化人的居高臨下,并且,總是免不了有點論資排輩的沖動。
呂文斌和馬硯麟都只能傻笑兩聲。
他們在云醫都是住院醫和規培醫的身份,屬于誰見誰都能欺負的類型,早就被欺負慣了。
余媛其實也是差不多,她現在是住院總,以前是資深住院醫,但對早就是主任醫師的金醫生來說,一樣是搓扁揉圓的料。
左慈典更不用說,他從小受欺負長大的。
金醫生則是他們的反例,早年名牌大學畢業,年紀輕輕名動一方,既受醫院重視,得患者和家屬信賴,而且攀上了梅天貴的關系,資源豐厚還無人敢惹……
所謂名醫,說的就是金醫生這樣的,就社會生活而言,是典型的惹得起的不會碰,惹不起的趕緊躲。
金醫生望著四人,又是一笑:“咱們都放輕松些,這個談話,就是為了輕松嘛。”
梅天貴從兜里又掏出包香煙,卻沒有點燃,反問其他人:“都抽煙嗎?”
在場的只有左慈典抽煙,他也搖頭了。
“恩,不抽煙好。”梅天貴再看看眾人,臉上涌起了嚴厲的微笑:“我先認一下人,女士是余媛吧?”
“是。”余媛乖乖的回答,就像是一只乖巧的小動物似的。
“這位一看就健身的,呂文斌呂醫生是吧?你是凌然的一助?”
“是。”呂文斌略顯局促。
梅天貴又認了左慈典和馬硯麟,再問:“麻醉醫生呢?蘇醫生沒來嗎?”
“麻醉醫生一般是提前進手術室準備了。”金醫生起身,道:“我去看看。”
“好。”梅天貴看著金醫生離開,再用手逗著煙盒,道:“其實,我之前一直覺得,應該給凌醫生配一個更好的團隊。”
四人的表情都為之一凜。
“但是,金醫生告訴我說,一個成熟的團隊,不一定是要最強的團隊,最適合的團隊,才是最重要的。”梅天貴聲音緩慢而低沉:“過去些天的手術,痊愈的病人證明,幾位確實已經組成了成熟的團隊了。”
雖然明知道對方在恭維,呂文斌等人還是稍稍有些興奮。
“凌醫生是個有點特別的人啊。”梅天貴說到凌然的時候,臉上的梅氏兇厲竟然少了些。
四人輕輕點頭,都不由笑了出來。
左慈典開腔道:“不止是特別了。”
“是,不止是特別了。”梅天貴贊同的點頭:“我自認為也是見多識廣了,也真的很少見到,自己什么都不要,全讓團隊成員分享的。”
四人愣了愣,表情都凝重起來。
“我不知道你們平日里是怎么相處的,但從這一點上來說,凌醫生還真的是一個好領導呢。”梅天貴看著幾個人的表情,隨時調整著語言方向,對他來說,純用語言說服幾個小年輕(加左慈典),簡直是易如反掌。
呂文斌等人的情緒卻是不由自主的被梅天貴所調動了。
他們想到了自己遇到凌然以前的醫路生涯,想到了凌然并不悉心但總是戳中重點的教導,想到了凌然并不貼心但總是考慮完備的做事風格,想到了凌晨三點鐘的云華醫院,凌晨三點鐘的骨關節運動研究中心,凌晨三點鐘的武新市一院以及許許多多的飛刀醫院……
梅天貴覺得鋪墊的充足了,遂單刀直入,道:“你們有什么個人要求,個人想法,現在都可以提出來,能夠滿足的,我都可以想辦法滿足。”
他特別強調了“個人要求”,也是對此前的總結補全了。
梅天貴看著四名面現躊躇的小醫生,心里稍稍有了些笑意,臉上絲毫不露的道:“我就是想盡為人子的一份孝心,你們不用有什么負擔,實際上,我就是想給你們解決一點負擔。”
四人互相看看,都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余醫生,女士優先,不如你先說。”梅天貴點了名,好奇且期待的看著余媛。
內心里,梅天貴其實很喜歡做這種滿足他人愿望的事。
尤其是在耗費不多的情況下,滿足一個人的畢生愿望什么的,其實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
余媛稍微有點扭捏的道:“我其實沒什么要求的。”
“隨便說嘛,人總有點夢想,有點愿望的,對不對?”梅天貴臉上的橫肉都變的柔和起來,帶著回憶,笑道:“就像我,小時候最想做的事,就是坐戰斗機,后來有個叔叔帶我坐了教練機,那感覺……”
梅天貴嘖嘖有聲。
“我想去幾個國家級保護區,最好能做一些收集。恩,我會碰動植物或者昆蟲什之類的,就是單純的收集一些廢棄物。”余媛知道機會難得,鼓足勇氣,提了出來。
梅天貴笑了出來:“余女士喜歡自然啊,行,這個好辦,不過,收集廢棄物是什么意思?”
“主要是生物廢棄物。”余媛道。
“像是枯枝、琥珀這樣子的?”
“有點差別。”余媛道。
“你得稍微說具體一點,以免對方詢問。”梅天貴招招手,叫來了一名早等在外面的小弟。
小弟掏出了筆記本,滿眼鄭重的做記錄的樣子。
余媛略作遲疑,道:“我想收集動物糞便。”
“恩?”梅天貴正在玩弄煙盒的手停頓了下來。
“不一定是新鮮的。”余媛連忙道:“陳舊的動物糞便也可以的,不危險。”
“唔……”梅天貴轉臉,對小弟道:“你問問有關部門。”
小弟一臉懵逼,手抓著筆,滿臉的智商不足:有管屎的政府部門嗎?
“意思是可以的是吧?”余媛興奮了起來,連聲感謝,又道:“我上次去林業局申請,直接就被駁回了,還被人當神經病……”
小弟一臉的禮貌微笑,心里暗自評價:沒想到林業局還蠻靠譜的。
梅天貴的表情同樣發生了變化,不再兇厲,但也不再回憶,像是僵住了,被震懾住了似的。
幾秒鐘后,梅天貴仿佛忘記了余媛的存在,他的目光自上方飄過,面向呂文斌,道:“呂醫生,您呢?”
呂醫生瞅瞅余媛,內心的期望值突然增強。
余媛這么離譜的要求都可以答應的話,我的要求就簡單了!或許可以更近一步!
呂文斌望著梅天貴,再看看旁邊的小弟,期待的道:“我想結婚!”
梅天貴深深的望了呂文斌一眼。
呂文斌臉上滿是笑容。
梅天貴其實有很多問題可以問,但最終,梅天貴將所有的心情包裹了起來,對這位即將為自己老爹手術做一助的呂文斌醫生道:“我給你安排相親吧。”
呂文斌連連點頭:“我喜歡屁股大的,最好喜歡健身,胸大一點也沒關系。”
拿著筆記本的小弟茫然的做著記錄,內心的期望著也在緩慢的滋生:莫非我也可以請組織安排個老婆?
“左醫生?”梅天貴看向年齡最大的左慈典,覺得自己需要緩緩了。
左慈典期待已久的道:“我想給兒子換個學校。”
梅天貴松了一口氣,連忙對旁邊的小弟道:“記下來。”
對他來說,給人調個工作換個學校什么的,就算是基本操作了。
小弟也略顯輕松,這要是換的學校不是太牛掰的話,他都能給做掉了。
“左醫生,你想給孩子換到哪個學校?現在是哪個學校?”小弟想要參考一下問題的難度。
左慈典沉吟了一下,道:“不知道。”
“恩?那有什么要求?”
“我其實沒什么要求。我想要個比較負責的學校,能給孩子把學習抓起來就行……”左慈典恭恭敬敬的彎彎腰。
“再呢?”梅天貴微微點頭,以示鼓勵。聽了這么多不靠譜的醫生們的要求,再聽到左慈典如此質樸的要求,簡直令人心情愉快。
左慈典察言觀色,立刻發現,梅天貴的嘴還松著呢。那一瞬間,左慈典想到了籃球、足球、游泳、擊劍、網球、高爾夫。他還想到了鋼琴、小提琴,素描、油畫,西班牙語……
然而,謹小慎微的性格,讓左慈典說不出這些來。
“可以了,能安心讀書就可以了。我前妻也不懂帶孩子,得學校老師多費些心。”左慈典憨厚的回答。
梅天貴竟是默默的松了口氣:對么,這才是正常的醫生么。
梅天貴點頭應諾了,再看向馬硯麟。
規培醫馬硯麟,笑的無比的燦爛。
梅天貴臉上的橫肉微軟:笑容這么燦爛的醫生,想必會提出正常的問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