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醫生來了。”
“項醫生來看一下吧。”
“項醫生,2床給送的公雞,你那回去吃吧。”
只兩周的功夫,項學明在分院里,就站穩了腳跟,不論是護士護工還是常來看病的老病號,都給規矩的加上了“項醫生”的稱謂。
項學明雖然依舊懷念大城市的繁華,懷念云醫的先進,懷念云醫的手術室,但是,來到分院的怨懟,已經消散了許多。
受人尊敬,終歸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更別說,這里還允許他主刀做手術。
八寨鄉地處偏僻,道路難行,但盛產茶葉,且種植了大量的果樹,人均收入不錯,人口數量也很不少。
當地人出現了急診,以前都是往云華市送的。
山路難行,往往等人送到,小病已成大病,大病已至不救。
滄平區醫院支援的八寨鄉分院,就是因此而建。建設之初,也是以標準醫院為藍本的。級別低是低,但是有手術室,有腔鏡、顯微鏡等設備,麻雀雖小,五臟俱全,能做大部分的急診手術,有20張病床,有特級護理的能力。
項學明在八寨鄉分院做手術,根本就沒有人和他搶。
曾興騰年紀比他大了七八歲,但區醫院的出身,分院的經歷,讓他的急診技術極其有限,尤其是略微先進一點的技術,像是腔鏡等等,曾興騰是沒什么信心自己做的。
項學明雖然信心也不多,可他畢竟是看過多次,也上手做過的。
雖然做的很少,大部分術式都沒有完整的主刀進行過,但在八寨鄉這樣的環境下,“被迫”做手術的經歷,令項學明成長的極快。
“學明。”曾興騰早就等在了辦公室里,臉上笑呵呵的。
“曾醫生。”項學明還帶著學生式的禮貌。
“叫老曾就行了。”曾興騰說著,起身將辦公室門給關上了,又遞出一個信封:“數一下。”
項學明有些想法,接過來,口中還是問:“這是?”
“醫藥公司給結的賬。”曾興騰毫無顧忌的道:“你我對半,沒問題吧。”
“恩。”項學明捏著信封,想打開看,又不好意思。
“數一下,當面點清,免得事后說不清。”
“好。”
項學明將信封給打開了,抽出來的是一大疊的紅色紙幣,捏在手里,沉甸甸的。
項學明背后忽然出了汗。
他還真的很少接觸到這么多錢。
不說學費都是父母存入銀行卡中的,就是在云華的實習,也只有幾百塊的補貼而已。偶爾凌然帶出去做個飛刀助手,拿到的也沒有這么多。
“這是多少錢?”項學明不想當著曾興騰的面數錢。他還不會卷著錢快速的數,只會一張張的攤開數,感覺看起來很傻。
曾興騰笑笑,不再堅持,道:“五千四百五。”
“這么多?”項學明嚇了一跳。
“這是兩周的,人家一口氣都給結清了。”曾興騰停頓了一下,又道:“我們以前都把手術病號給送走的,或者就是接點人家做完手術的病號,哪像是這次,病號全程都在咱們這里。”
八寨鄉分院的病人只能是本地的,總量有限,自然是送走一個少一個。
相應的,這要是一個都不送走,那醫生們就很容易吃飽了。
項學明用牙齦一算,半個月五千四百五的話,一個月的藥錢就有一萬一二了。
以住院醫的收入來說,這可是不老少了。
畢竟,他還有個人工資和區醫院的平均獎。
“趁著就咱們倆人的時間,咱們多做幾臺手術。”曾興騰笑的好像是豐收了的農民似的。
項學明微微點頭,再道:“那也要有病人。”
在云醫,是病床不夠用,在地方的基層醫院里,就是病人不夠了。
曾興騰卻是早有想法,道:“你知道新農合的報銷方式嗎?”
項學明搖搖頭。
“細的咱們不說,粗一點來講,用新農合的病人,在鎮一級醫院里,是報銷60,二級醫院報銷40,三級醫院只報銷30。另外,超過5000的有大病補償,但咱們做個闌尾炎,也就用個5000差不多了,對不對?”
項學明有些明白了過來,不由的看向曾興騰。
“一般的病,要是想省錢,咱們這種一級醫院是最省錢的。”曾興騰撇撇嘴,道:“,就是1000塊,城里人可能不在意,咱們八寨鄉這種地方,大家還是能省就省的。”
“豈止。”項學明嘆口氣,對于錢的問題,他有更深刻的理解。
“總之,咱們做咱們能做的,做不了的,就送去區醫院,或者再上級醫院。”曾興騰停頓了幾秒鐘,又道:“有一點,咱們和城里的醫院不一樣,咱們醫院轉院的時間很長的,所以,有些急診,你是可以臨機決斷的。”
“要是……醫療事故了怎么辦?”
曾興騰撇撇嘴:“分院就這個水平,要有人鬧的話,就關門好了。”
“關……”
“放假不好嗎?”曾興騰聳聳肩,道:“都到這里了,還能怎么樣?大不了開除算了。”
分院的醫生大部分都是沒編的合同制,相比有編制的醫生來說,少了許多的保障,但也就沒有編制內醫生那么多顧忌了。
就像是曾興騰所言,到了八寨鄉分院的醫生,又有什么顧忌呢。
這里賺的不會比區醫院更多,也學不到什么東西,或許會多了解一些中國鄉鎮的狀態,但是,醫生們顯然更愿意學一些醫學上的東西……
剛剛拿到5450元的項學明,想到開除,也是表情平淡。
若非拿不出8萬元的違約金,項學明自己都要辭職了。
“我知道了,能做的咱們就做。”
“這就對了。”曾興騰樂呵呵的捏捏自己的信封。
他做的不多,又能拿到多一倍的收入,心情也是蠻不錯的。
畢竟,對于八寨鄉分院的種種,他都漸漸接受了。
“不過,咱們分院的病人是真不少。”項學明開始接受現實以后,腦子也漸漸靈光起來,道:“這兩周我轉診了七八個病人,有腸炎的,有膽囊炎的,有骨折的,要是放在云醫的話,都是小手術。”
“恩?”
“我可以找以前的同事來咱們分院開刀,做飛刀,對吧?”項學明念叨著,道:“20張病床,咱們自己最多用10張,剩下10張都可以用來飛刀吧。”
“飛刀?”這就觸碰到曾興騰的盲點了,在無非就是在八寨鄉里多呆了幾年,別說給人做飛刀了,邀請飛刀的事都只聽過沒見過。
項學明對此卻是熟練的很,連連點頭,道:“我以前治療組的凌醫生就經常出飛刀,但他喜歡專做一種手術,我也可以請別的醫生過來。”
“云醫的?”
“對。往返6個小時的話,我可以請些主治過來,來一趟做三臺手術,算2000塊的話,應該還是可以的吧。”項學明算計著。
“這個錢是病人出?”曾興騰確認著。
“病人出。他們保險省了錢,得到的治療還是云醫水平的,咱們還能分到藥錢,雙贏對吧。”項學明有一句話攢著沒說,他可以給請來的云醫主治做助手,繼續學習技法。
大部分的縣區醫院的主任們都是這樣學習的,效率肯定比不上三甲醫院里的住院和主治們,但總歸是有學習的機會了。
曾興騰腦筋一轉,意識到了項學明的想法,倒是不太反對的看看四周,道:“你得給護士們說好,咱們分院就不像大醫院了,護士們呆的可比咱們久。”
“飛刀來的病人的藥錢,我就不要了,分給護士們。”項學明果斷決定。
曾興騰笑了:“行,小伙子有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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