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徐被安排到了急診中心的病房內,整個科室都動了起來。
驚訝和好奇是一方面,主要還是現實的考量——胃癌手術,急診科可沒做過啊,凌治療組的助手們沒做過,科里的護士們也沒護理過,這時間,自然是能學習的就學習,找得到幫手的就趕緊去問。
沒人會說凌然接一個胃癌手術不合理,大部分人都沒資格說這個,再者,大家看著凌然兩年多的時間里,從闌尾炎做到了肝切除,早都知道他是要開新術式的,只是沒想到是癌癥相關的手術罷了。
而且,對科室的其他人來說,同樣是切胃,切胃癌是比切胃潰瘍的收益高的,就像是切肝癌的獎金會比單純切肝的獎金要高一些的。現在的急診中心的獎金有三分之一強是有賴于凌治療組的,凌然要開一個收益更高的術式,大家自然更傾向于配合。
霍從軍參加某會議,只罵了半場人,就收到消息,匆匆忙忙的回了云醫,找到凌然,開口就問:“你能拿下胃癌手術?”
“可以,歐陽主任也答應給我打下手了。”凌然回答的很全面了。
“歐陽堪嗎?”
“是的。”
“哦,歐陽堪這么好說話啊。”霍從軍心里不多的緊張瞬間放下來了。對高階外科醫生來說,開一種新術式并不像是小醫生那么復雜,這就好像會修轎車的高級修理工,被派去修理坦克,固然是要遇到無數多的問題,但入門和精通的速度還是要比小新人快的多。
到了能做肝切除的醫生,若是要類比的話,起碼相當于能修理船舶的高級工程師了,別說換一種船了,就是將之換去修飛機,只要有人帶,學習進度也是非常快的。
最重要的是,有歐陽堪在場的話,凌然即使做的不怎么好,也算是有人兜底了,至少霍從軍本人是不慌了。
“你是怎么想的,突然要做胃癌手術?”霍從軍又問了一句:“現在的手術,你已經要做不過來了吧。”
“是病床不夠了。”凌然的表情淡然,他剩下的精力藥劑多的都要發霉了,急診中心的病床卻是越來越稀缺。
霍從軍一愣,轉瞬嘿嘿的笑出了聲,連忙換過話題,道:“病人是怎么一個情況?”
他做了多年的主任,自然知道,科室內的管理要重視手術,但手術的事,歸根結底還是病人的事。
凌然自然不會隱瞞,一五一十的描述了情況,道:”病人要求,我也愿意給他做胃部切除的手術……”
“你沒有做過胃癌手術的,病人知道嗎?”
“知道。”
“讓歐陽堪做手術,你給打下手,會不會效果更好?”霍從軍聽到烈士獨子,思維的角度也就略微發生了變化。他本人就是軍醫出身的,對紀律部隊仍然很有感情。
凌然毫不猶豫的搖頭:“我做的更好。”
主刀醫生是決定手術整體思路的醫生,也是一場手術的絕對權威。假如凌然沒有掌握胃切除術也就罷了,他現在既然有相關的技能了,那么,從手術開始的手術入路,再到切除范圍的選擇,手術過程的控制,最后到掃淋巴的收尾,凌然的技能等級都是全面超越歐陽堪的。
就是以手術經驗來說,做了近千例的肝切除術的凌然,落在其他場合,都是可以居高臨下的俯視做了近千例胃切除術的歐陽堪的。
在外科鄙視鏈上,做胃的也就是比掏屎的高端一點,但它高端的程度,也就是從胃到腸的距離罷了,用胃內容物來形容的話,可謂是半屎掏,乍聽起來,還帶點日式風格。
歐陽堪唯一占優勢的地方,也就是胃癌手術本身做的比較多,對術式了解的比較多,但這一點優勢,相對凌然所掌握的技巧來說,只是天平旁的小砝碼罷了。就好像美國體系的外科醫生,住院醫生涯結束,成為主治以后,都是有側重點的大科室制霸,今天做肝切除,明天做胃切除,可以說是非常普遍了,厲害的醫生,甚至會從顱腦一路做到泌尿。
當然,這也是因為美國的外科醫生數量稀少,一間醫院里能養得起的數量也不多,但是,既然美國的外科醫生能做多個科室的手術并保持一定的水準,凌然自信,自己目前掌握的多種技能,一定可以發揮比歐陽堪更好的醫療效果。
歐陽堪原本也不是什么天才外科醫生,他就是一個循規蹈矩的優秀醫生罷了。
這種優秀,可以讓他讀書的時候自醫學院脫穎而出,分配到昌西省最好的醫院,可以讓他在新人期間自科室脫穎而出,成為同期最快晉升的主治,同期最快的副主任醫師,但也差不多到此為止了。要論天才,到了國家級的層面,賀遠征這種40多歲成為科室大主任的醫生都太勉強,因為他是機緣巧合才坐上來的。
強悍的天才系醫生,是能五年發七篇《新英格蘭》,三年干出一個新術式,十五年一輪再造學科新標準的。
凌然并不熟悉歐陽堪,但他確定自己的技術更好的時候,就毫不猶豫的道:“我主刀的成功率更高。”
“不開玩笑。”霍從軍認真的再次確認。
凌然盯著霍從軍的表情,沒有回答。
霍主任哈哈的笑了出來:“開個玩笑,知道你不開玩笑的。”
凌然依舊只是默默的看著霍主任。
霍從軍笑笑,又嘆口氣:“這樣的話,得給歐陽堪好好說說,他有什么要求?”
“沒有。”凌然回答。
霍從軍笑笑,拿起手機,打給了左慈典。
幾分鐘后,霍從軍放下了手機,訝然道:“這個歐陽主任,還真的沒要求,甘心做助手?”
凌然未答。
霍從軍依舊是自言自語:“他是要參加術前會診的吧,那應該會提點技術方面的意見,然后給你打下手順便兜底?這個人這么好欺負的?”
凌然抬眉。
霍從軍的表情已逐漸飛揚:“這么好欺負的醫生,現在也不容易找了。凌然你干的好,干的好!”
“我只計劃給徐警官做一臺手術。”凌然覺得霍從軍走的遠了。
霍從軍只是發出爽朗的笑聲,像是一只在老年旅行團里打滾的翡翠貔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