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今天下雖然一統,但各地義軍如同雜草一般,剿滅了一批,不久之后又會新生一批,屢禁不絕。
更有大城接連失守,各大城池也是因此,戒備森嚴,云摩城自然也不例外。
不過趙永寧幾人都是久經江湖的老人,身上的身份文書毫無破綻,輕而易舉的就進了城池之中。
摩云手唐洋所在的地方自是唐府,位于城南邊角,從南‘門’進城的幾人,轉了幾轉就來到了唐洋的府邸之前。
偌大的一條街,只有唐府一家,兩頭重達數千斤的石獅子威武霸氣,八個健壯的‘門’衛一看就是煉體高手。
“幾位,請進!我家老爺正在大廳等候。”
幾人牽馬剛剛來到府‘門’之前,還未出聲,就有一位身材干瘦的老者笑瞇瞇的小跑著迎了過來。
趙永寧眼眸微動,已把來人看的清清楚楚。
落腳無聲,步伐有序,輕功應該不錯;五指關節比常人要粗大一圈,擅長手上功夫;渾身氣血比‘精’壯大漢還要充沛,氣息‘波’動應是打通了十二正經的煉氣高手。
摩云手唐洋竟然如此了得,一個管家都有如此高深的武功修為?
“趙前輩,有古怪!”
莊錚腳步輕移,傳音落入趙永寧的耳中。
確實有古怪,程佑可是殺了人的,還斷了摩云手唐洋兒子的一條臂膀,對方竟然表現的這么熱情?
要說認錯了人,更加不會!
還未進城,他們就感覺到周圍有人在跟蹤窺探,只是未曾找出來而已。
“前面帶路!”
“是,是!幾位這邊請!”
這位管事弓著身,腳步輕移,在前帶路,幾人一路走的小心翼翼,卻并未遇到想象之中的埋伏。
“哈哈……,趙前輩!晚輩唐洋,心慕前輩已久,今日有幸一睹仙顏,真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啊!”
大堂遙遙在望,一位身材修長的儒雅中年男子已經臉帶笑意的迎了出來。
在他身后,還有六位男‘女’,其中一人正臉‘色’慘白的手捂斷臂傷口,狠狠的盯著程佑。想來,應是那位唐洋獨子唐興了!
“你認的我?”
趙永寧頓下腳步,看向來人。
“晚輩只是知道傷了小兒之人使用的劍法乃是大名鼎鼎的驚濤劍,此劍法來自同里山莊。但認出前輩,卻是我這二弟的功勞!”
唐洋伸手朝身后一指,一位與他相貌有幾分相似的男子已經笑著拱手開口。
“晚輩唐亭,十三年前,在天華山有幸見過一次趙前輩,前輩仙顏,晚輩永不敢忘。”
“十三年前,天華山?”
趙永寧沉思片刻,恍然的抬起頭。
“可是五岳派掌‘門’林莽與魔‘門’護法李琴聲比斗之時?”
“正是,當時前輩乃是公證人,晚輩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圍觀者罷了。”
唐亭笑著點了點頭。
他們唐家人似乎都已經忘了,自家的一位后輩被殺,一位被斬斷了一臂,對著仇人的態度倒是十分熱切。
“既然知道我們是誰,是不是應該給我們一個解釋?為何要對我大哥下殺手!”
程秀上前一步,冷聲開口,好似受到傷害的是他們一般。
“秀兒!”
趙永寧擺了擺手,既然對方看上去已經服軟,秉著得饒人處且饒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她也不愿意再深究。
今日此來,是為了解決以后有可能的麻煩,既然沒了麻煩,自然也無須多此一舉。
“如果唐某沒有猜錯,兩位應是程家雙杰吧?”
唐洋嘆了口氣,同時伸手朝后一引。
“在這里說話不方便,諸位里面請!”
趙永寧幾人對視一眼,緩緩點頭,跟著對方進了大堂。
“趙前輩請上座!”
唐洋恭恭敬敬的朝前一禮,不說其他,就這種態度,也讓人無法對他生出脾氣。
“嗯。”
趙永寧習慣‘性’的點了點頭,腳步微動,又頓了下來。臉龐有些微微發熱,朝著后邊不緊不慢跟來的陳子昂看去。
“陳前輩,您請坐。”
“不了,我坐這兒就行。”
陳子昂笑著擺擺手,隨意拉了一張凳子坐下。
“這……”
趙永寧張了張嘴,看唐家眾人一臉目瞪口呆的表情,才強笑一聲,不再推辭,坐上了上首的位置。
“莊旗主,請坐!”
唐洋那詭異的眼神數次掃過陳子昂,最終還是朝著莊錚招呼。
“想不到唐大俠也認識莊某?”
莊錚咧嘴一笑,也不客氣,當即坐下。
“莊旗主哪里話,拳無敵天下數十年,江湖中不認識的怕是不多!”
唐洋笑著開口。
“而且,等下還要莊旗主給做個見證。”
“哦!什么見證?”
莊錚一臉驚奇,雖然唐家人一直姿態甚恭,但他心中并未放松警惕,只是這個時候,心里也是有些‘迷’糊。莫非對方真的是畏懼同里山莊和自己的背景,準備息事寧人?
可是,感覺又有點不像!
“旗主等下就知。”
唐洋笑笑,卻并未搭話。
“小兒行事沖動,未曾問明原由就下辣手,被程兄弟斷了一臂也是他自找的!”
說話間,他兩腮微抖,顯然心里也是不舒服,只是不得發作罷了。而他身后的唐興,早已雙眸赤紅,單手緊握,鼻翼之間的呼吸也是十分沉重。
“既然是誤會,此事就此揭過,也就是了。”
對于一個武人來說,斷了一臂代表什么,在場人都很了解,不過事情是唐興先下的殺手,也怨不得程佑。
趙永寧擺了擺手,就‘欲’就此揭過。
“趙前輩,小兒斷了一臂,晚輩心中也是悲痛‘欲’絕,但此事怪在我那兩個孽徒,怪在小兒‘性’格沖動,卻是不怪程兄弟的。”
唐洋苦著臉開口。
“看來唐大俠心中還是有些怨言啊!”
莊錚冷笑開口,對方雖然一副不再抱怨的姿勢,但多次提及此事,到底是何心思,自然也瞞不住在場的明白人。
“哎!”
聞言,唐洋臉上的笑意一斂,低著頭,深深的嘆了口氣,卻是換了一個話題。
“幾位都知道那兩個孽徒所說的話了,想來應該也好奇唐某所為的秘密吧?”
趙永寧與莊錚對視一眼,又看向唐洋。
“唐大俠若是不愿說的話,就不必開口,我等還沒有那么大的好奇心。”
“對于外人來說,唐某自然是打死也不會說的,不過既然是趙前輩和莊旗主,說起來也都不是外人。”
唐洋抬起頭,從懷里掏出一枚‘玉’佩,以真氣托起,送到莊錚的面前。
“莊旗主,這東西,想來你應該識的吧?”
莊錚在看到‘玉’佩的那一刻,臉‘色’就已變得十分凝重,此時更是急忙拿在手中,換了好幾個角度觀看。
“暗旗旗主令?”
他的聲音有些驚訝,更是帶著股嘶啞。
“沒錯!其實唐某,正是小南王八位旗主之一的暗旗旗主,負責探訪朝廷隱秘,做些見不得光的事。因而不怎么被世人所知。”
“那么說……”
莊錚臉‘色’凝重。
“沒錯!”
唐洋點了點頭。
“這件事本是一件隱蔽之事,除了我這幾位兄弟和興兒之外,外人并不知情。但作為身邊人,我那兩個孽徒自然有時候會有所懷疑,我本打算把他們也引入暗旗之中,因而趁機給他們說明了緣由。”
“誰知道,這兩個孽徒,表面上答應成為暗旗,背地里卻投靠朝廷,想出賣我們求取榮華富貴。幸好興兒機警,及時發覺了不對,不過那兩個孽徒也發覺了興兒,因而奪路而逃。”
“興兒歹人劫殺他們,也是為了不讓他們泄‘露’我們暗旗的機密,讓唐家陷入危險之中。當時程兄弟出言攔截,興兒他們以為你們是一伙的,才……”
“哎!”
唐洋深深的嘆了口氣
“都怪我,未曾察覺那兩個孽徒的歹心!也怪興兒他們,當時只顧著殺人滅口,結果不但放走了那兩個孽徒,自身也是丟了一臂,更是害的恒兒喪命。”
“你說的都是真的?你真的是暗旗旗主?”
程佑募然起身,雙眼直直的盯著對方。
“此事千真萬確!小南王重傷,幾位則是負責前往仙境尋找仙丹,這個消息怕是外人不可能知道吧?”
唐洋無‘精’打采的抬頭看了程佑一眼,眼中既有敵意,也有無奈。
“確實是暗旗旗主的令牌,這個是做不得假的!”
一旁的莊錚也是面‘色’凝重的點了點頭,隨手又把手里的‘玉’佩送還唐洋。
“既然如此,今日之事就是程佑做的不對了!”
“錚!”
程佑咬了咬牙,猛然起身拔劍,鋒銳的劍鋒橫隔自己的脖頸之前。
“男子漢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當,旗主泄密之事程佑幫不上忙,殺人斷臂,程佑也只能一命相嘗!”
“哥,你要干什么?”
程秀臉‘色’一變,一臉慌張的直起身子。
“佑兒,不要!”
趙永寧神‘色’一變,單手一伸,一股無形之力已經蔓延過去,但距離太遠,眼看著已經來不及了。
少年林泉則是身軀一縮,眼中已是‘露’出驚恐之‘色’。
莊錚張了張嘴,卻不知如何開口。
“程兄弟,不必如此!”
唐家人也是伸手勸阻,只是有的快有的慢,不知到底是何心思,而唐興的眼中更是帶著股殘忍的興奮之‘色’。
“當……”
程佑手上一震,手中的長劍已是當啷一聲落地。
“傻小子!”
陳子昂面無表情的搖搖頭,卻并沒有繼續言語。
唐家人一呆,片刻后唐洋才回過神來。
“程兄弟何必如此?發生這樣的事,誰也不愿意看到,你這般做只是讓親者痛仇者快,有何意義?”
“唐大俠!”
趙永寧感‘激’的看了眼陳子昂,也直起身子朝著唐家人方向躬了躬身子。
“佑兒無心之失,卻未曾想過會有那么大的后果,此事因我們而起,自然不能袖手旁觀。唐府、暗旗之事如有需要老身的地方,盡管開口,同里山莊上下三百余人,定當全力以助!”
“那兩個在逃之人,老身也可作保,定取他們的項上人頭!”
“只是,佑兒當時真的是無心之失,還望唐大俠大人有大量,饒他一條‘性’命!”
“趙前輩何出此言?”
唐洋急忙擺手。
“此時之錯本就不在程兄弟的身上,我這興兒也是學武不‘精’,要不然也不會落得如此田地,此時無須多說!”
“來人,上酒菜!唐某今日要宴請貴客!”
“唐旗主大仁大義,不愧是我們小南王座下的兄弟,莊某佩服!等下一定好好的陪你喝上一杯。”
莊錚也是哈哈大笑著起身,言語之中已是再無一絲芥蒂。
“一杯怎么夠?怎么也要十杯八杯才行!”
唐洋也是爽朗一笑,盡釋前嫌。
“哈哈……,那好,我們今日就不醉不歸!”
兩方原本緊張的氣氛,也在這短短的時間內,變得親密無間起來。
“對了,不知這位……前輩,如何稱呼?”
唐洋朝著陳子昂看來,聲音在稱呼上微微一頓,前輩二字,似乎有些不怎么情愿。
“唐旗主,這位前輩‘精’通養身之術,所以看上去有些年輕。”
莊錚眼神微微一動,又笑著道:“前輩醫術高明,是我等專‘門’請來去為小南王診治病情的,有前輩在,小南王定然會安然無恙。”
如果他說陳子昂是仙人,怕是沒人會相信。
“原來如此!”
唐洋恍然,看向陳子昂的眼神也是有了些許變化。
“我們去后院‘花’園,那里地方寬敞,景‘色’也不錯,正適合飲酒賞月!讓我們一笑泯恩仇!”
“好,好!今日能結識唐大俠,莊某心中痛快的很!定能多飲幾壇!”
莊錚一臉豪氣的拍了拍‘胸’膛。
“唐某也是一樣,到時定當奉陪!”
“給我安排一間房子。”
陳子昂卻是突然面無表情的直起身子,淡然開口。
唐洋一愣,瞬間又反映了過來,大手一揮。
“二弟,給前輩安排客房!”
今日月朗星稀,天際也無云朵遮攔,立于窗臺眺望高空圓月,內里的丘陵起伏都一覽無疑。
陳子昂獨自呆在屋內,并未上‘床’休息,而是背負雙手,眺望高空,靜靜的出神。
后院處的喧嘩漸漸平息,清風刮過樹梢,穿過樹葉引起的清爽之聲徐徐傳來。還有那醉酒人踉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前輩,前輩可睡了?”
醉醺醺的聲音在‘門’外響起,聽聲音,應是唐家的二爺唐亭。
“進來!”
“咯吱……”
屋‘門’被人從外面推開,滿面酒紅的唐家二爺笑呵呵的走了進來。
“前輩沒睡啊?既然沒睡干嘛不和我們一起喝一杯?熱鬧熱鬧?”
“他們都喝好了?”
陳子昂緩緩轉過身子,眼神冰冷的看著對方。
“是啊,都喝好了!一個個都喝躺在那里哪!”
唐亭呵呵一笑。
“喝躺在地,是喝的酒?還是毒?”
陳子昂眼眸之中透著輕蔑。
唐亭臉‘色’一滯,眼中的醉意也一掃而空,冰冷的殺意透體而出。
“小子,倒是小瞧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