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
燃燒的炮彈在空中劃過焦灼的軌跡,帶著刺耳的尖嘯聲從天而降。
臉上沾滿了鮮血的加瑟里斯元帥抬起頭,就看到那炮彈砸在了遠處的城墻上,讓那已經遍布鮮血,已經開始碎裂的城墻又一次遭受了重擊。
“轟”
炮彈爆炸的火焰席卷了周圍的一切,將疲憊的人類士兵的軀體撕成碎片,讓鮮血和死亡以一種無比鮮明的方式涂滿了戰場。
但人類的反擊并沒有因此暫停,城墻上的火炮,還在以極致的速度,不同的朝著下方密密麻麻的獸人們傾瀉著火力。
長達5天的圍城戰,已經讓不管是人類還是獸人,都已經對死亡麻木了,最初的狂熱已經被消磨干凈,戰爭進行到這個階段,雙方都已經是強弩之末,在最殘酷的消耗戰中,忍受不了漫長的近乎沒有盡頭的折磨,最先退卻的那一方,就會被失敗的陰影籠罩。
加瑟里斯元帥站在自己的哨位上,他低頭看去,在布滿了硝煙的戰場上,獸人的軍隊數目已經少了三分之一,而己方守城的人類軍隊近乎全滅,洛丹倫城里的平民已經被武裝起來,代替士兵們抵御獸人沒有盡頭的攻城,戰爭已經進行到了最后階段。
他抬起頭,看著戰場之外的森林,元帥很清楚,決勝的關鍵已經不在洛丹倫了,現在就要看雙方的援軍哪一個先到,如果前線的洛薩元帥能在獸人的援軍趕來之前,進入提瑞斯法地區,那么獸人就只能退卻了。
“洛薩...”
加瑟里斯默念著這個名字,他在內心里輕聲說:
“如果你真的繼承了索拉丁大帝的勇武與偉大...那就別讓我們失望!我們付出了這么慘烈的代價,我們必須要勝利!”
“也愿洛丹倫的城墻,如我們一樣堅定!”
當元帥睜開眼睛的時候,哪怕身體疲憊到極致,但雙眼中的光芒卻越發鋒利,他看到了又一支獸人的懸梯架在了城墻邊緣,他抽出重劍,就朝著那個方向沖了過去:
“反擊!反擊!”
“把這些綠皮扔進他們的地獄里去!”
另一邊,在獸人的營地中,大酋長奧格瑞姆的臉色陰沉,他看著眼前的戰術地圖,一種無法掩飾的焦灼情緒在他心頭跳動著。
“薩魯法爾的援軍已經遲到了2天...”
大酋長的拳頭放在眼前的桌子上:“前線軍隊已經很疲憊了,如果他們再不來...恐怕...”
獸人并不是神,獸人也會疲憊,尤其是對己方嚴重不利的攻城戰,奧格瑞姆帶了3萬獸人沖入洛丹倫,但經過5天的拉鋸戰,獸人只剩下了堪堪1萬2千人不到,如果不是因為奧格瑞姆的威勢鎮壓著獸人軍隊,以這種可怕的戰損比,就算是獸人,士氣也會崩潰的。
和加瑟里斯一樣,奧格瑞姆也是個非常優秀的指揮官,他很清楚,決勝的關鍵已經落在了雙方的援軍身上。
但從未讓他失望過的薩魯法爾這一次卻詭異的遲到了,這讓大酋長內心涌動起了一絲不妙的感覺。
他討厭這種感覺。
“唰”
帳篷的門簾被掀開,一個高大的身影大步走入帳篷:
“大酋長!我回來了!”
“嗯?”
奧格瑞姆抬起頭,就看到了薩魯法爾的身影,一抹不加掩飾的喜色出現在奧格瑞姆臉上,他看著他,大聲問到:
“你帶回了多少人?一萬!只要有一萬人!我們就贏定了!”
大酋長的喜悅讓薩魯法爾的內心無比的抽搐,這勇武的獸人督軍半跪于地面,他低聲說:
“我...我是孤身回來的,古爾丹背叛了我們,他帶走了暴掠氏族和暮光之錘,大酋長,我們的援軍...沒有了。”
“砰”
奧格瑞姆眼前的桌子在他拳頭的轟擊下驟然破碎開,全身涌動著滲人殺氣的大酋長就像是一頭被激怒的猛獸,他拼命壓抑著自己的怒火,但這種和勝利擦肩而過的挫敗,讓大酋長的內心已經無比冰冷。
“你就這么任由他帶走了我的援軍!祖魯希德呢?我不是讓他制衡古爾丹嗎!那個廢物!”
奧格瑞姆大步上前,雙手抓住了薩魯法爾的衣領,將他提在空中,他大聲咆哮著:
“我這么信任你們!我這么信任你!薩魯法爾!你...你太讓我失望了!”
“祖魯希德死了,他戰死在了奎爾薩拉斯...大酋長,這都是我的錯,我是部落的罪人,我承認!”
薩魯法爾的臉上沒有恐懼,只有一抹將生死置之度外的冷靜,他沉聲說:
“但該撤退了,大酋長,人類的援軍隨時都會突破我們的防御,一旦被他們合圍,我們就走不了了,該走了...撤回南方,重整旗鼓。”
“砰”
薩魯法爾的話剛說完,一記重拳就砸在了他的臉上,將獸人督軍整個砸翻在地面上,他艱難的抬起頭,就看到奧格瑞姆提起了自己的戰錘,氣勢洶洶的朝著他走了過來。
薩魯法爾沒有躲避,他認命般的直起身體,他的目光清澈:
“古爾丹去了濕地,塔隆.血魔的死亡騎士在接應他們,我是趕回來報信的,大酋長,他已經不值得信任了!”
“唰”
戰錘從天而降,薩魯法爾閉上了眼睛,對于這個無比忠誠于部落的戰士而言,在犯下了這樣不可饒恕的罪過之后,死在酋長手里,也是應得的結局。
但他等了好幾秒鐘,也沒感覺到那種痛苦,他睜開眼睛,就看到奧格瑞姆手里的毀滅之錘懸停在他的額頭上,大酋長的呼吸粗重,依然憤怒到極點,但眼中那種噬人的憤怒已經消失了。
“啪”
戰錘被扔在一邊,奧格瑞姆后退了一步,他整個人的神情看上去都像是蒼老了十幾歲一樣,他搖了搖頭:
“不,這不是你的錯,薩魯法爾,你是個正直的戰士,耍陰謀你根本不是古爾丹的對手,這是我的錯,當初我抓住古爾丹的時候,就該把他一刀殺掉,而不是聽信他的諂媚,任由他繼續活躍在我的部落里。”
“我不能把自己的錯誤歸結在你身上,這不怪你。”
奧格瑞姆深吸了一口氣,就像是失去了所有力量一樣,他癱坐在了自己的椅子上,這讓已經準備好等待死亡到來的薩魯法爾有些感動,就是因為奧格瑞姆這種強烈的人格魅力,才能讓像是薩魯法爾這樣的勇士,對他死心塌地的效忠。
“我們還有希望!大酋長,我的哥哥已經穩固了暴風王國周圍的領地,只要我們退回那里!背靠黑暗之門,我們就不會失敗!”
薩魯法爾大聲說:
“黑石塔里還有我們的數萬將士,大酋長,就算我們這一次失敗了,人類也休想攻破我們的新家園!大陸南部的土地,依然是屬于我們的!”
奧格瑞姆搖了搖頭,他嘆了口氣:
“我們失去了徹底擊垮聯盟的最好機會,他們將徹底扭成一股繩,我已經預感到了未來的戰爭走向,我們會被擊退,會被壓縮,最終四面受敵...暴風城無險可守!我們得退回赤脊山和黑石塔去!”
“唉,一年的努力,數萬戰士的生命,就這么...就這么被古爾丹那個雜碎浪費了!”
“古爾丹!”
奧格瑞姆憤怒的嘶吼著:
“還我軍團!!”
在這不甘的嘶吼中,兩個獸人已經被傷透了心...
十分鐘之后,全面撤退的命令傳遞到了每個督軍手里,而塔隆.血魔,則被傳喚到了酋長的帳篷中,這死亡騎士剛走入帳篷,迎面就被十幾把武器抵住了全身。
血魔驚詫的看著眼前的景象,所有的獸人都對他怒目而視,恨不得吃掉他一樣,而他的目光也看到了坐在一邊的薩魯法爾,血魔猛地內心一跳。
“該死!古爾丹明明告訴我,薩魯法爾死定了...那狗東西!他騙了我!”
“血魔,你還有什么遺言嗎?”
奧格瑞姆全身籠罩著致命的殺意,血魔敢肯定,只要自己一句話沒說好,自己就會當場被分尸,但這家伙是個睿智的術士,他很快就找到自己的活命之路。
他飛快的從腰間取出那塊石頭,遞給了大酋長,他誠摯的說:
“大酋長,我知道我和古爾丹私下接觸的行為是不可饒恕的!但相信我,我都是為了部落著想...”
這句話讓帳篷里的酋長和督軍們嗤笑不已,但血魔并沒有理會這種嘲笑,相反,他慢里斯條的說:
“在你們都被唾手可得的勝利沖昏頭腦的時候,只有我一個人看到了部落可能會遭遇到的失敗,我就是為了這個,才和狡詐的古爾丹做了交易,大酋長,我們失敗了,但沒關系!這塊石頭,能幫我們重新贏得勝利!”
“嗯?”
血魔斬釘截鐵的話讓奧格瑞姆楞了一下,他伸手拿起那塊石頭,他揮了揮手指,那些抵著血魔身體的刀劍收了回去,死亡騎士輕咳了一聲,他掩飾住眼中的不甘,把自己偽裝成一個最忠誠的衛士,他沉聲說:
“這是詛咒密碼!大酋長,你們可能不知道它的存在,但我要說的是,古爾丹就是用這東西封鎖了德拉諾的元素之靈,是的,是那個雜碎毀了我們的世界...詛咒密碼可以封鎖一個世界的元素,自然也可以封鎖一片大陸的魔力,大酋長,想想吧,只要我們布下這個東西,將大陸南部的魔力驅逐干凈!”
血魔張開雙手:
“沒有魔力存在,人類的法師和牧師們就別想施法,而面對人類的戰士,獸人難道會害怕嗎!”
“只要有它在!人類就別想攻入大陸南部,那里將永遠屬于我們!將永遠屬于部落,我們可以安靜的休養生息,等待下一次反攻!”
死亡騎士帶入了角色,他肆意的嘲笑著周圍的酋長和督軍們:
“你們都只是為了勝利拼命,只有我!塔隆.血魔,只有我是為了部落的存亡而努力!你們有什么資格嘲笑我?”
“但這不是你勾結古爾丹的理由!”
奧格瑞姆冷聲說:“你明知道古爾丹會背叛,還隱瞞這個秘密!這一次的失敗,你要負最少一半的責任...但你說的也有道理,如果它真有你說的那么神奇,倒是可以將功補過。”
“唰”
石頭被扔回了血魔手里,大酋長的聲音依舊寒冷:
“你的命暫時保住了,血魔,我要你以最快的速度趕回南方,布置好這個詛咒密碼!達爾和布洛克斯希加會協助你,如果你還讓我失望...”
血魔握緊了拳頭,用死亡騎士的陰冷聲音喊到:
“絕不會讓您失望的!我和古爾丹那雜碎不一樣!我是忠于部落的!”
火刃劍圣老達爾押著血魔離開了帳篷,奧格瑞姆不甘的看著背后的地圖,他距離勝利只有一步之遙,但現在,那距離卻遙遠的就像是不可跨越的深淵一樣。
“唉...撤退吧!”
“從奧特蘭克山脈離開,在人類的援軍趕到之前,我們必須離開...”
2個小時之后,奧格瑞姆騎在自己的戰狼上,他回頭看著洛丹倫已經殘破不堪的城墻,他咬了咬牙,一股憤怒和不甘的火焰在他眼中跳動著:
“洛丹倫,我還會回來的!”
而就在這時候,薩魯法爾駕馭著戰狼走到奧格瑞姆身邊,他對自己的大酋長鄭重的行禮,他輕聲說:
“該走了,大酋長,雖然很殘酷,但此時,我們都該去面對自己的命運了。”
“薩魯法爾,你...你變了。”
奧格瑞姆突然有了種強烈的感覺,他很快就會失去薩魯法爾,永遠的失去。
“你是不是發生了什么事情?”
大酋長抓住了督軍的手腕,他沉聲說:
“告訴我!我最信任的督軍,別忘了我們還要一起反攻洛丹倫,但我卻感覺到你似乎已經放棄了一切,你身上到底發生了什么?”
“如果可以,我也希望能看到部落占領這世界的那一天,但...”
薩魯法爾艱難的笑了笑,他的笑容里已經沒有了遺憾,他輕聲說:
“我回來報信是有代價的,大酋長,能將您送到安全地帶,我已經很滿意了,在一切結束之后,我會去償還這代價,我發下了誓言,別讓我成為懦夫和背誓者,別讓我成為連我自己都看不起的那種人。”
“很榮幸能與您并肩作戰,大酋長!這是無上的榮耀,即便是死后,我也會衷心的祝愿您的部落繁榮昌盛!”
“但現在...該走了,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