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制的圣銀彈被壓上槍膛,在機簧的作用下嵌入了發射口,然后底火在敲打之間迸發開內部的火藥,狹小空間里爆發出的巨大動能推動著尖銳的子彈在槍管的膛線里飛快旋轉,最后在火光閃耀之間,如同射出的利箭一樣,沖出槍口。
它會帶著使用者不加掩飾的惡意,擊碎攔在眼前的任何東西...不管那是血肉,還是怪物。
“砰”
呼嘯著從天空撲下來的攝魂怪還沒發出一聲完整的嘶吼,它那丑陋的小半個腦袋就被圣銀彈整個掀開,這種用秘銀提煉出的詭異物質具有極端的正面能量,在動能加持下,對于負能量纏身的攝魂怪簡直就是殘忍的大殺器。
那攝魂怪抽搐的軀體從天空中墜落,就像是拉開了又一次圍攻的序幕。
泰瑞昂雙手持槍,分開兩側,在他不到20米的視野中,四處都有癲狂的攝魂怪嚎叫著沖出來,那副場景很難讓人不聯想到喪尸出籠的場面。
“砰、砰、砰”
非常有節奏的槍聲在這片布滿黑暗的荒野上響起,接連不斷的攝魂怪被圣銀彈撕開軀體,那黑色的身體上被洞開的傷口甚至在它們“死”后還會持續腐蝕,但直到目前為止,泰瑞昂都無法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殺死了哪怕一頭攝魂怪。
他可是認真觀察過的,這些家伙被擊碎了軀體之后,它們那粘稠的,仿佛覆蓋著石油一樣的尸體會快速“揮發”,就像是一種能量轉換的過程一樣,這些被殺死的攝魂怪,似乎會回到這世界的某個角落里,然后源源不斷的重生。
總之,在刺鼻的火藥硝煙的升騰中,兩側的攝魂怪被不斷開火的速射手槍擊退,但從前后撲來的攝魂怪卻讓泰瑞昂再無法沉著的射擊,在攝魂怪的撲擊中,他在間不容發之間側過身體,從那兩頭攝魂怪的中間穿了過去,然后雙手下垂,扣動扳機。
“砰、砰”
他腳下又多了兩具被撕開的尸體,但很快,泰瑞昂手中的雙槍就消失在了手指之間,三個裝著圣火油的瓶子被大領主扔了出去,砸在周圍的地面上,將四面迫近的攝魂怪點燃,在騰起的火焰之間,在攝魂怪們的慘叫聲中,泰瑞昂手中指環的魔力光芒閃耀之間,取而代之的是被泰瑞昂雙手握持的黑色重機槍。
很像是黑索賣給牛頭人的那種“研磨器”,但卻沒有搖晃的手柄,取而代之的是嵌入機槍后方的黑色晶石,大領主一手握著機槍的后柄,一手提著機槍上方的拉桿,在紅色按鈕閃耀之間,這重型武器前端的六根槍管開始飛速旋轉。
大領主站在原地,看著那距離自己不到1米的攝魂怪揮起的爪子,似乎下一刻,他就要被這只爪子撕開,然而,在他冰藍色的雙眼中,卻并沒有向后閃避的想法。
而那攝魂怪眼看著就要得手,它發出了一聲帶著混沌喜悅的吼叫聲,絲毫不顧及已經接觸到它軀體的鋼鐵槍管。
看著那攝魂怪,大領主微微一笑,他輕聲說:
“我不喜歡別人靠我這么近...謝謝。”
“砰砰砰砰砰砰”
低沉如撕裂布匹的轟鳴聲外帶如電閃雷鳴一樣的紅色光點刺破了外圍游弋的黑暗,那個差一點點就能得手的攝魂怪整個人都被這如鐮刀一樣的光刃砍成了真正意義上的碎片,連帶著它身后那些同伴,也在不到2秒之內被徹底肅清。
泰瑞昂調轉了方向,他看著那些在極限火力中被徹底打碎的攝魂怪們,他眼中毫無憐憫,這場屠殺只持續了不到10秒鐘,從四面八方沖來的攝魂怪們就化為了一地惡心的黑暗碎片。
“咔”
一聲脆響,散發著灼熱硝煙的機炮停下了運轉,然后被泰瑞昂扔回了儲物指環中。
這玩意很沉重,對于失去了強大力量的泰瑞昂來說,用這東西戰斗時的震動和握持需要的力量會讓他很快進入疲憊狀態,在這個詭異的世界里,他除了靈魂之外,完全就是一個普通的高等精靈,以他纖細的身材來說,這玩意并不適合他。
所以若非緊急情況,他并不會使用這東西。
“咔”
空掉的彈夾被扔在地上,泰瑞昂從腰帶上取出一個新的手槍彈夾,裝入速射手槍中,他左右看了看,邁過那還在燃燒的圣火,在一堆慘不忍睹的黑色尸體里,他發現了一個被打斷了雙腿,無法行動的攝魂怪。
“真是個幸運的家伙...”
大領主居高臨下的看著這在地面上掙扎的怪物,他手臂微微揚起,將槍口對準了這家伙,他的手指放在了扳機之上,而就在這一刻,那攝魂怪似乎感覺到了死期將至,它細長詭異的雙手撐在地面上,以一種極其詭異的,讓人毛骨悚然的姿態轉過身,將自己那看不清楚表情的臉對準泰瑞昂。
它發出了一聲尖嘯...
并非恐懼,并非毫無意義的恐嚇,大領主聽懂了...或者他從這幸運兒身上感覺到了,一絲憤怒。
一絲詭異的,但真正存在的...憤怒。
“如果你足夠聰明,那么你應該知道,這時候,你要求饒!”
大領主聳了聳肩,毫不在意的扣動扳機,一聲悶響之后,整個荒原都安靜了下來。
他眼前那頭攝魂怪的整個腦殼都被掀開,死的極慘,但那種詭異的憤怒卻殘留在了泰瑞昂的心中,讓他多少有了一絲疑惑。
在死亡之前,他是一名精銳的游俠,是高等精靈里最好的獵人,在年輕時,他也曾和奧蕾莉亞一起在永歌森林追獵那些罕見而危險的野獸,作為訓練的科目。
他無數次見過野獸瀕死時的姿態,或瘋狂的反撲,或恐懼的瑟瑟發抖,或平靜的等待死亡到來,也許它們看上去很憤怒,但大多數時候,那都只是被傷害之后的恐懼所引發的憤怒,并非純粹的情感,那是生理引發的心理狀態。
實際上,泰瑞昂也很少能看到純粹的憤怒,但他看著眼前這具攝魂怪的尸體,他感覺到了,它的憤怒,并非是因為被傷害被殺死,也并非因為同伴死傷的兔死狐悲,那種憤怒和泰瑞昂見過的所有情緒都不一樣。
“被傷害、被激怒或者諸事不順的發泄,但憤怒是無法后天設定的,必須一開始就注入...你們的創造者為什么要給你們這種復雜的情緒,靈魂獵食者可不需要這些情緒,你們以其他靈魂的情緒為生,或者說,這其實是求而不得所沉淀的憎恨,又由憎恨則引發同歸于盡的憤怒與毀滅。”
大領主在那攝魂怪尸體前蹲下,他看著這丑陋的尸體,他瞇起了眼睛:
“那么,你們到底想從我們這里得到什么?只是單純的情緒殘渣嗎?”
泰瑞昂在這充斥著黑暗的荒原中聯想起了自己進入死之界的一切經歷,他無數次和攝魂怪打過交道,但他從未像今天這樣深入思考這種詭異的怪物的來源。
也許是屬于他的瓦格里阿加薩,和小幽靈尤娜的一些說法誤導了他,讓他從一開始就忽略了這些死之界天然誕生的“清道夫”和“劫掠者”,大領主突然意識到了一點,他之前一切關于“王冠”的猜測里,都忽略了攝魂怪的存在。
但在這方無人統治的荒野中,除了他和尤娜之外,這里只有攝魂怪了。
它們的戰力又如此弱小,根本無法成為被死之界同化的他和尤娜的對手,對了!它們還畏懼尤娜的魔杖射擊,盡管那傻孩子魔杖里射出的星星根本不會傷害到它們...這必然是有原因的!
大領主盤腿坐在了這荒原中,他意識到,自己很可能要解開從遇到尤娜時就一直存在的“王冠”謎語了。
他忽然聯想到了自己第一次和尤娜進入死之界的時候,尤娜跑入黑暗中尋找努爾,他一個人面對數目龐大的攝魂怪的時候,那些攝魂怪們的舉動...
是了!
泰瑞昂的目光變得深邃起來,那些攝魂怪是可以傷害到他的,但它們沒有,它們只是不斷的用自己那詭異的介于實體和虛幻之間的靈體越過他的軀體...
當時他和尤娜都認為那是攝魂怪的攻擊方式,但如今死在他手里的攝魂怪已經太多了,大領主已經搞清楚了,這些攝魂怪的攻擊方式絕對不單一,也就是說,那種靈體的穿越,并非是一種惡毒的攻擊。
也許...也許它們的本意也不是攻擊,它們只是想得到一些什么,從他那里得到一些重要的東西,是靈魂?還是情緒?又或者是,某種更晦澀但卻真實存在的東西?
泰瑞昂回頭看著那些逐漸消散在死之界大地上的攝魂怪的軀體碎片,他突然想起了曾經自己被稱為“黯刃之王”的那一段時間里,自己總戴在頭上的黑色鐵環的王冠,那個自己親手制作的寒冰之冠。
王冠,它是代表身份和權力的象征,是一國之主的象征,是一種擁有一切的象征。
泰瑞昂的手指活動著,他看著自己手中的速射手槍,他喃喃自語的說:
“無主的第三地獄、管理者...死亡的晉升與延續,海拉,邦桑迪,統治者...王冠!對!王冠!”
“我是為追求管理與統治這片無主之地而來,我需要那種權力,我需要那王冠...但戴上王冠之后,我將成為這片大地的主君,這片大地上的一切都歸我統御,這些攝魂怪...”
大領主深吸了一口氣,他明白了這個謎語代表的含義,或者說,這個挑戰...這個死之界給予他的“試煉”。
“一個合格的統治者應該是受國民敬仰的,而非濫殺國民的暴君,權力代表的是責任與使命,王冠所代表著的是帶領與保護,錯了...從一開始就錯了,屠殺與占據是劫掠者的行為,想要得到王冠,想要拿到王冠,需要的是...接受它!”
“接受這一切...成為它們的一員,不不不!不是同化...而是重塑...”
“嗡”
一個探頭探腦的攝魂怪從天空凝視著泰瑞昂的背影,它悄無聲息的落在地面,擺出了一副進攻的姿態,大領主也在這一刻回過頭,但這一次,他沒有舉起手中的手槍。
“這就是你想讓我做的一切嗎?”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他看了一眼手中的手槍,搖了搖頭,將其扔在了地上...
國王不需要這種武器,國王的武器更強大...那些永遠追隨王之影的子民,才是他真正的武器,才是他真正的力量。
死之界的統治者也不會需要現世的力量,因為那些力量不屬于這個世界...是根本無法被死之界的規則同化的。
這個世界抹去了泰瑞昂在現實所有的力量,它給了他新的力量,等待他發掘的,只屬于死之界的力量,死亡的力量...真髓!所謂群星六大基本力量之一的,死亡...死亡并不丑陋,死亡也有屬于自己的規則與秩序。
泰瑞昂還不理解,但沒關系...他很快就會理解了。
“王的力量,永遠就在他身邊...”
大領主上前一步,他看著眼前那丑陋的攝魂怪,他歪著腦袋,在幾次呼吸與思考之后,他朝著那攝魂怪抬起了手,這個動作將那一個人出現的攝魂怪嚇了一跳。
泰瑞昂看著它,他從這攝魂怪的動作里感覺到了一絲茫然和無措,大領主閉上眼睛,將自己的手指伸向了那黑暗中孕育的怪物,這個世界某種意志所塑造的奇特生物,他未來的...子民。
在黑白手指接觸的瞬間,在那冰冷,陰沉,封凍一切的黑暗在他手指上延伸的時刻,他輕聲說:
“來!”
“追隨與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