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這是一種狀態,一種描述,一個結局,一種領悟。
它可以被作為名詞、動詞和形容詞,在不同的語境中往往會產生不同的含義,但這只是個體的智慧對于死亡的描述,作為總會迎接死亡的每一個生命,對于死亡本(身shēn)都有不同的理解。
有的憎恨,有的坦然。
有的逃避,有的期待。
在無數的解釋中,死亡被賦予了無數種不同的象征,浪漫主義,現實主義或者是虛無主義,被很多人用來作為無所事事的借口,也被很多人視為鞭策前進的動力。
有人說它偉大,有人說它不合理,也有人拼命詆毀。
但不管怎么說,死亡就是死亡,智慧賦予它的含義,并不會影響它本(身shēn)的存在狀態死亡并不只是終末,它還是一種力量。
一種難以被凡人發現并且使用的力量
但對于沒經歷過死亡的個體來說,他們的描述都是不準確的。
黯刃大領主泰瑞昂黎明之刃經歷過死亡,不知是他,整個黯刃的所有成員,從強大的死亡領主,到微末的亡靈步兵,都是死亡力量的衍生品。
但他們又沒有真正經歷過死亡,當利刃洞穿他軀體的時候,只是帶走了他的生命,并沒有向他揭示死亡的真諦也許是那個時候的泰瑞昂還太過弱小,無法真正體會到這種晦澀的力量。
但現在的他已經足夠強大了,所以在又一次經歷死亡的時候,他感悟良多,他能感覺到,那種冰冷而溫和的力量在緩緩的滲入他的軀體之中,祛除軀體的雜質,將那力量背后寧靜的狀態施加在他的(身shēn)上。
那種感覺是舒適的,就像是脫離了軀體本(身shēn)所附帶的界限,讓他變得自由,甚至讓大領主有種想去哪就能去哪的感覺,甚至讓他感覺到一絲茫然的愉悅。
就像是一場夢境一樣,原本在乎的那些,原本不愿意放手的那些,原本根本放不下心的那些,在這一刻似乎都變得無所謂了起來,他只想閉上眼睛,好好的夢一場,至于夢醒之后該做什么,至于這場死之夢會不會醒,似乎和他都沒有關系了。
直到一聲聲饒人清夢的呼喚,那帶著哭腔的聲音那似乎是個孩子,一聲聲傳入他疲憊的心中,最終就像是所有熟睡又被驚擾的人一樣,泰瑞昂睜開了眼睛,而那似有似無的呼喚,也在他耳邊變得清晰起來。
“泰瑞昂!泰瑞昂你怎么了?你別嚇唬我啊!”
尤娜跪在泰瑞昂臉頰邊,這丫頭頭發亂糟糟的,全(身shēn)上下還沾滿了泥土與灰燼,她的手臂上還有被劃傷的痕跡,顯然,依靠她這樣幾乎手無縛雞之力的丫頭,穿越過泰瑞昂周(身shēn)纏繞的靈魂風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qíng),不過大概是即便在迷失中,這具軀體依然牢記著尤娜,并沒有刻意去傷害她。
但饒是如此,在地面上盯著不斷減弱的靈魂風暴,艱難的爬過十幾米的距離,對于尤娜來說,也是一件需要拼命的事(情qíng)。
好在,也不只是疲憊,還是出于其他原因,泰瑞昂最終昏迷在了這片暗影的宮(殿diàn)里,這才給了小丫頭爬過來的機會。
但她不敢去碰觸泰瑞昂的軀體,不僅僅是因為大領主的皮膚冷的嚇人,對于幽靈來說都是無法承受的寒冷,更因為泰瑞昂(身shēn)體之外覆蓋的那層黑色的物質,就如同攝魂怪們一樣,那黑暗的能量不斷的纏繞在大領主的軀體上,現在已經覆蓋到了他的脖子處。
“尤娜”
泰瑞昂看到活生生的小幽靈,他蒼老枯瘦的臉上閃過了一絲笑容,但還沒等他說出更多,腦海中那些屬于攝魂怪的記憶便又一次翻滾了起來,那是沉重的記憶,千萬靈魂的碎片混雜成一團,就像是正在工作的電腦無法承受巨量的數據一樣,差點讓大領主的靈魂都在這一刻死機。
而伴隨著他意識的回歸,那種死之界同化的感覺越發明顯,大領主能感覺到覆蓋著軀體的黑色物質在增長,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變得更深沉,那種感覺,那種屬于死亡的清晰感覺正在連同那些錯亂的記憶一起覆蓋他的意識,而他本(身shēn)的靈魂在這種長久的折磨之下已經變得虛弱。
哪怕是吸收了大惡魔阿克蒙德一部分靈魂之后,他那堅韌的靈魂也不足以再繼續支撐下去了。
他要死了
泰瑞昂混亂的眼神中,他甚至能看到一片幻象在搖曳,這還不同于現世的絕境,那時候他最少還有反抗的力量,但在這個世界里,他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凡人,一個誤入此界的高等精靈。
但也許,這也是拿取“王冠”的最后一步
泰瑞昂無從分辨這一切,他的本能告訴他,不管是哪一種可能,留給他的時間都不多了,他很快就要迎來最后的時刻了。
那將是一場判決?
好吧,就用這個詞吧。
意志的混亂讓泰瑞昂的胡思亂想無法再被抑制,直到他在忍受著靈魂的雜音和那種刺痛的時刻,又聽到了跪在眼前的小幽靈低聲的抽泣。
尤娜好不容易喚醒了泰瑞昂,但從泰瑞昂的表(情qíng)和姿態來看,尤娜這孩子大概也猜到了泰瑞昂的處境。
但她又能怎么做呢?
她只是個孩子啊哪怕以靈體活了兩萬多年,但她的靈魂,依然屬于那個在瑪凱雷的廢墟中孤獨死去的小丫頭
“別哭尤娜,別哭”
泰瑞昂輕聲說:
“我最終還是找到你了,傻孩子,拘束你的囚籠已經被打碎了,快走吧,離開這里”
大領主想要伸出手,摸一摸尤娜的腦袋,但全(身shēn)纏繞著那種黑色物質,讓他無法移動分毫,他只能對尤娜說:
“別擔心我,孩子。”
“我已無須再四處奔波了,這里就是我的歸宿不管是好是壞,既然終點已至,那就祝福我吧,尤娜,我的朋友,別用眼淚為我送別”
“泰瑞昂,別離開我,求你。”
尤娜看著慢慢延伸到泰瑞昂臉頰上的黑色物質,她手忙腳亂的想要伸手去抹去那東西,卻被泰瑞昂阻止了,這東西可能會對尤娜造成傷害,畢竟她是純粹的靈體。
又安慰了哭鬧的小幽靈幾句,大領主閉上了眼睛,在靈魂的疲憊與那些嘈雜聲音的響動中,他能感覺到,那股冰冷的力量已經蔓延到了他的全(身shēn),他就像是垂暮的老人一樣,對尤娜說:
“為我唱首歌吧,我已經很久沒聽過其他人唱歌了。”
小幽靈摸了摸眼睛,靈體是沒有眼淚的,但她內心的悲傷是不可作偽的,眼前躺著的,是她在數萬年的孤獨時光中遇到的第一個朋友,尤娜并不清楚泰瑞昂際遇,她只是單純的以為,大領主要在這里徹底離開她了。
看著泰瑞昂逐漸被覆蓋的臉,尤娜抽泣著,唱起了阿古斯世界的艾瑞達人們贊賞圣光的圣歌,那是這孩子在躍影花園的學院里學到的唯一一首歌。
她的聲音清朗,帶著小丫頭們特有的音調,雖然不掩飾其悲傷,但那如小鳥鳴叫一樣的聲音依然讓人心神搖曳。
“劃過天際,照耀星穹。”
“驅散黑暗,帶來黎明。”
“您所到處,萬靈歌頌,”
“你所言語,萬物傾聽。”
“圣光啊,所有的榮耀都歸于您。”
“圣光啊,一切的祈禱愿您安寧。”
“感謝您,讓我們沐浴光明。”
“感謝您,使我們誠摯永存”
抑揚頓挫的歌聲在高亢的高音中緩緩收尾,不斷抽泣的尤娜用古艾瑞達語唱完了這首圣歌,她唱的斷斷續續,有的地方還不成語調,或者因為抽泣而變調,但這首圣歌似乎依然讓泰瑞昂感覺到了安寧。
“真好真好”
泰瑞昂的眼前已經一片黑暗,尤娜只能聽到他的最后一句微不可聞的話:
“好吧,如你所愿,那就再死一次吧。”
而當尤娜低下頭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徹底被黑暗物質覆蓋的泰瑞昂。
那黑色的物質上印出了他的臉,他閉著眼睛,嘴角還帶著笑容,那是尤娜很少能在泰瑞昂臉上看到的笑容,充滿了溫和,平靜,就像是內心中最大的憂愁都被解開了一樣。
“哇!”
尤娜再也忍不住內心的痛苦,她跪在泰瑞昂眼前,放聲大哭,丫頭悲泣的哭聲傳出去老遠,在這萬籟俱寂的黑暗宮(殿diàn)中,這哭聲也為丫頭引來了一群不速之客。
那是最后的十幾個攝魂怪,大概也是這片無主之地最后的殘余了,它們淅淅索索爬動的聲音讓尤娜猛地回過頭,小丫頭群星一樣閃耀的眼睛里一片悲傷,以及一種刻骨的憤怒。
她抓起手邊的魔杖,雙手握住,對準了那些爬過來的攝魂怪,她尖聲叫到:
“不許過來!不(允yǔn)許你們靠近泰瑞昂!我要保護我的朋友!”
“我不(允yǔn)許!!!”
在丫頭的尖叫聲中,她手中的魔杖第一次被開啟到最大功率,在尤娜的憤怒揮動中,那魔杖頂端甩出的藍色星星真正帶上了呼嘯而過的聲音,就像是真正的利箭一樣,將眼前爬的最快的攝魂怪洞穿了腦袋。
在這極致的憤怒中,尤娜自己都沒發現,一縷縷微弱的光芒浮現在她的靈體之中,和幽靈們一向具有的幽藍色光芒不同,這縷光芒是真正的金色就如同最純粹的圣光一樣。
這一幕如果被卡利姆多的圣光信徒們看到,大概會讓每一個信徒內心的信仰頃刻間破碎。
圣光,偉大的圣光怎么會眷顧一個幽靈小丫頭呢?它怎么會出現在亡靈的(身shēn)上呢?
在尤娜甩出的最后一桿魔杖的光芒飛舞之間,金色的圣光已經化為實質,就像是利劍一樣洞穿了那張牙舞爪的攝魂怪,將它的軀體撕的粉碎。
這一幕也讓悲傷的尤娜瞪大了眼睛,這迷糊的丫頭這一刻才舉起自己的雙手,才看到了雙手中閃耀的光芒。
“圣光唉!”
尤娜尖叫了一聲,在沙塔斯城和納魯阿達爾的接觸已經讓她對圣光這種能量產生了很大的恐懼,但這一次她(身shēn)上的圣光卻并沒有傷害她,相反,還讓她感覺到了一縷縷溫暖。
但這并沒有改變小丫頭被圍攻的現實,她打碎了一頭攝魂怪的軀體,但還有更多攝魂怪朝著她爬過來。
尤娜死死的抓著手中的魔杖,她內心有些害怕,雖然之前和泰瑞昂在一起的時候,她總是會把嚇唬攝魂怪當成游戲,但現在泰瑞昂已經無法保護她了,而眼前這十幾個攝魂怪看起來來者不善的樣子,現在,她只能依靠自己的保護自己了。
小幽靈回頭看了一眼(身shēn)后躺著的泰瑞昂,她的朋友現在無法活動,所以就得她來保護泰瑞昂了。
一想到這里,一股勇氣就在尤娜心中迸發出來,似乎是受到了勇氣的感召,那纏繞在小幽靈(身shēn)體上的光芒也變得更明亮了起來。
“呀!”
尤娜看著攝魂怪們越爬越近,小幽靈鼓足勇氣,發出了一聲稚嫩的咆哮,舉著魔杖就沖了上去,不過就在她靠近攝魂怪的瞬間,一道金色的光暈突然刺開尤娜頭頂上的黑暗,就像是突然出現的陽光一樣,將那十幾個攝魂怪籠罩在其中。
那些黑暗的家伙就像是被扔在了陽光下的雪人一樣,一個接一個在痛苦的嚎叫中,就被一點一點的融化了。
而尤娜則被嚇得坐在了地上,小幽靈抬起頭,看著眼前溫暖的光柱,有個聲音似乎在召喚她走入其中,尤娜使勁搖了搖頭,但那個溫和的聲音還在她內心里響起,尤娜站起(身shēn),拍了拍衣服,有些畏懼的問到:
“姐姐你,你就是圣光嗎?”